《素骨劫》百猫夜行

6、生与君离

　　行军数天后，慕容淮的军队到达了属蛮夷叛军管辖的范围内。休整片刻后，属东南军的名将李建带其三万精兵也从远处赶来支援，并与之会合。就这样，大慕最有战斗力的十万大军朝着凌江浩浩荡荡的进发了。
　　慕容淮已经很久没有带过这么多兵了，从前三千轻骑便守一方疆土的日子不再，慕容淮知道，这一仗，怕是极为艰难。
　　还没到凌江边，他们便遇上了叛军贼子镇守，那些叛军本在宫中就所有耳目，此时乾武帝派人来镇压他们，他们自然是早就在江边等候多时，准备周全。
　　这场仗，终是要开打了。
　　李建本也是朝廷重臣，若说这江山的一大半都是慕容淮守护着的，那么另一小半的功劳，定当属李建。
　　此刻两人在军帐中紧密商量对策，可清名心中知晓，说是商量，其实是慕容淮把自己的想法说与李建，而李建只负责听着，记在心中，照办即可。所幸虽也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但李建并没有因为慕容淮小自己二十岁就不服他，相反，他对于慕容淮自己的那一套想法甚是满意，出其不意的方式总是让他打了胜仗，也让李建佩服不已。因此，李建对慕容淮，总是恭敬的叫一声“将军”，之中的钦佩不言而喻。
　　而此次两人联手，必将成为大慕国最精彩的一仗！只是清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精彩的一仗里，还有自己的一大份功劳。

　　深夜，慕容淮站在地形图前，严肃道：“蛮夷贼子向来精明的很，此次定是准备多时，而如今镇守凌江的敌军数量大概不过两万左右，虽与我们人数相差甚多，却并不可大意。”
　　李建同意的点点头，接到：“听闻此番蛮夷人善机甲，此是我军都没有遇到过的，怕是会以一敌百，我们伤亡惨重。”
　　“那便不从正面袭击，”慕容淮手指凌江西边一座大桥，道：“敌军力量集中在中桥，而西桥和东桥两边地势险恶，蛮夷人善于这样的地形作战，可我们不善于，所以他们定觉得我们会从最有把握的中桥过，那么东西二桥虽也有人把守，想来并不会过多。”
　　李建看向地图，听慕容淮继续道：“此战你来援助并非皇兄所意，而是你我私下协商。皇兄也只知我带七万兄弟平定蛮夷，那么想来蛮夷的探子所知的也不过如此。”
　　“将军的意思是？”
　　“我带这七万将士从中桥过，敌军必以为我军全军从中桥过，那么防御攻击实力定会在中桥集中。此时你带好你那三万大军从西桥过，绕其背后，我们双面夹击，凌江边驻守军定抗不过了。”
　　“将军要全员出战？”
　　“当然！留一千人守着营地便可。若是打过江边敌军，再让剩余部队前进，未免也太慢了。不如让将士们都冲上去，杀个痛快吧！”
　　李建看慕容淮信心满满，也没有反对，自己也觉得这胜利就在眼前了。
　　至于那一千留守营地的将士里，不用想都知道，自然是有清名在的。兴冲冲的拿着剑跑出去，得知自己要留守营地，清名真是哭笑不得。心说慕容淮你也太看不起我了，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好，若是跟了他出去，他要保护自己，定会分散注意力，不如留在这里看家。

　　慕容淮和几万大军都走了，带着清名的牵挂。慕容淮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清名一眼，随后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拉着马走到清名身边，一个吻落在清名的额头上，当着所有的将士，没有任何避讳。然后翻身上马，策马扬鞭，冲到队伍最前头，再没回过头。
　　而整个军营里呢，先是一愣，继而是喧闹的起哄声，最后竟成了一片掌声。
　　清名就愣在原地，缓了好久好久，摸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再看看鼓掌的将士们，暗自道这些人都是什么心态。但不得不承认，心里的确是有一股温暖涌上来的。

　　这一守就是一整个月，清末不禁守得有些发慌，敌军不过五千的兵力，大慕十万大军怎会打了一个月，这未免太久了。难道是作战方略出了问题？清名想不明白，他根本不懂这些。战场上如何的艰难，蛮人如何的狡猾，他都不甚了解，也懒得去了解。他只想知晓慕容淮现在好不好。
　　现在他……不能乱想，他一定好好的，他可是常胜将军！一定……不会有事的。

　　“将军回来了！”
　　“将军！”
　　“将军受伤了！！！”
　　清名在帐内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的，他立刻丢下手中的兵器就跑到外面，就看到慕容淮从马上艰难的下来，他的盔甲上是斑斑血迹。胸口还有半截箭没有取下，想来是作战太过匆忙，并没有军医好好医治的结果。在李建和其他将士的搀扶下，慕容淮慢慢的挪动着回了军帐中，入帐前朝着清名站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依旧是满目的温柔。紧接着所有的军医一股脑的全都涌进去。
　　而在这整个过程里，清名就只是在边上站着，他甚至都没有向前一步去帮慕容淮一把，因为他吓坏了，两条腿都不听使唤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血，第一次看到这么虚弱的慕容淮。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依赖了好久的一快屏障，突然有一天坍塌掉一样
　　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慕容淮的世界。
　　许久后，清名才缓缓步入军帐之中，军医治疗完毕，军帐中只有慕容淮自己，此刻的慕容淮静静的熟睡着，就算是在睡梦中，他依旧是眉头紧蹙。不知是伤口又疼了，还是担心这一场战役。
　　大抵是感受到了清名的到来，慕容淮醒了，他看着清名紧盯着自己的伤口，如水的双眸里带着分分害怕，眼圈都红了。
　　慕容淮想要伸手去触碰那人的脸颊，却有些用不上力，只好作罢，嗓音嘶哑的说道：“你来了。”
　　清名双唇紧闭，没有作何反应。
　　慕容淮又道：“我渴了。”
　　清名立刻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然后小心翼翼的扶他起身，慢慢的把水递到他的嘴边，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他的伤口。
　　解了渴，慕容淮问道：“害怕么？”
　　清名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慕容淮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道：“不怕，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
　　清名问道：“出了什么事？”
　　慕容淮的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他道：“蛮夷贼子太厉害了，真是被李将军说中了，他们的机甲箭弩，以一敌百。残杀我们的将士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兴许是太过生气，慕容淮忍不住咳嗽起来。
　　清名连忙拍拍他的背，道：“你别激动，慢点说。”
　　慕容淮叹了口气，在清名的帮助下慢慢躺了下来，语气带着几许伤感，道：“兄弟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都是为了护着我。清名，你说人这一辈子，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凭什么他们就得死，我就能活下来。”
　　清名心里一沉，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安慰道：“因为你活着，才能让剩下的人活的更好。”
　　慕容淮扭头看向清名，惨淡的语气道：“我能么？“
　　清名极为肯定的答道：“当然，你是慕容淮，你什么都做得到。”
　　慕容淮紧紧的盯着清名，沉默了许久后，道：“清名，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
　　清名自然是应允了，现在不管慕容淮让他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伸手摘下面具，那张绝美的面孔出现在慕容淮眼里，慕容淮看着这张脸，就像是要把那个人全部都刻在双眸里似的。不知什么时候清名已经成了自己的全部。
　　那么，既然是全部，那便是要保他一世周全。
　　慕容淮就这样看着清名，惨白的嘴角扯出一个的笑，轻声道：“清名，帮我一个忙可好？”
　　“你说。”
　　“你带着几个兄弟回京，拿着我的令牌，去面见皇兄，和他说，臣弟低估敌军，伤亡惨重，求皇兄再带三万精兵来，臣弟必可让蛮夷人全军覆没。”
　　清名听罢点点头，认真记住了慕容淮的话，自己心下也是欣喜的，总是拖他后腿的自己也终于可以帮上一点忙了。
　　他从慕容淮腰间摸索出令牌，戴好面具，不做任何停留，带着他最信任的几个亲信连夜便启程回京了。

　　可他不知道，慕容淮的真实想法。
　　若是让清名和逃难老百姓一同去避难，清名自然是不肯，那倒不如换一个方法，只要能让他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保他平安便可。
　　当然，这三万精兵，也是慕容淮所需要的。
　　只是慕容淮没料到。这一走，两人之前那些戚戚我我的过往，就再也回不去了。在之后，是彼此折磨的万劫不复。若是慕容淮可提前知晓那后面的事情，大概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个差事交给清名了吧。
　　让你离开我身边，是我此生，最大的败笔。

作者有话说

　　听说要开始虐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