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骨劫》百猫夜行

5、并肩作战

　　清名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身旁的慕容淮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应该是早就离开了……那么现在他在做什么呢？整顿军队，要……要前往战场了么？虽然深知慕容淮是常胜将军，可心里还是很担心。清名就像是身体里突然就空了一大块，一种莫名的烦躁冲了进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心慌的厉害。清名坐起身来，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呆呆的坐着，想要平复一下心情。
　　就在此刻他的脑海里冲进来一个月前慕容淮问他的那句话，要不要和我去打仗？
　　手中的茶杯空了一半，清名望着茶杯里倒映着的自己的面容，有些发愣。
　　要不要去。要不要和他并肩作战。哪怕是一个累赘……他既然发问，就代表着他是希望的吧。那自己呢？似乎也是愿意的……
　　清名抬头喝下了茶杯中剩下的茶，朝着门外走去。
　　军队现在应该还没有出发！追上去还来得及！

　　清名终是个小孩子，想起什么是什么，说走就走。此刻只想着追到慕容淮，什么行装都不收拾，什么后果都不想，放下茶杯就朝外跑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军队从哪里出发，就那么傻呼呼的跑了出去，朝着远处皇宫的位置跑去，直到惨烈的阳光照的他有些晕眩，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冲动。
　　心里有些沮丧吧，还要不要继续下去。清名觉得自己从前的成熟和冷静从遇上慕容淮那一刻起就全都烟消云散了，那么现在呢，是问路去寻他，还是……
　　还没待清名想想清楚，突然嘈杂起来的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清名看到人群都对着自己身后指指点点，他便也好奇的扭过头去。
　　接着，他看见了慕容淮。一身戎装，银甲披肩，长枪在手，英姿飒爽，就是这位大慕国最骁勇的将军不知引得了多少京城女子的倾慕。可现在，这个人是自己的，就算他过去流连于烟花柳巷，现在的他也只专宠自己一个，只有自己能让他妥协，让他感动，让他担心，姑娘们再倾慕也罢，再娇美也好，这个大将军，怕是都很难正眼瞧一眼了。虽然不知这份自信从何而来，可清名就是无端的骄傲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刚才的顾虑统统消失。
　　此刻那人就坐在威风凛凛的战马之上，不紧不慢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眼里全是他一如既往的不屑和自傲。慕容淮的身后是望不到边的大部队，他们浩浩荡荡的朝着最大的东城门行进。清名知道，他们都是这片江山，最勇猛的将士。
　　只有他们，只有慕容淮，才守得住这万里河山。

　　慕容淮很快也注意到了站在长街最中心的清名。城中的老百姓们都懂得回避，站在长街两旁，满脸的恭敬，就连平常最不听话的小孩子此刻看着这些出征的将士们，也是满满的羡慕和期待——他们哪晓得，这一走，若能归来，又是几许。只有那一袭水绿色的人儿，站在长街最中央，不懂得闪躲，不懂的回避，就直直的站在那。不为所动。
　　他微微蹙眉，快马加鞭赶到清名身旁，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要送我出城？”
　　清名望着他，就算是杀人如麻的大将军，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那般温柔。是独属于自己的温柔吧。想到这儿，清名忍不住笑起来，决绝的回答道：“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和你打仗么？我的答案是，要！”
　　慕容淮一愣神，恢复了之前的严肃，厉声道：“瞎闹什么。连城门都没出过，还妄想打仗？回去吧。”
　　清名依旧不肯让路，倔强的回答道：“我不回去！给我兵器，我要让你知道我清名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的人！”
　　“你！”
　　没等慕容淮说下去，清名立刻打断他，义正言辞道：“将军，行军之事定要快马加鞭，还望将军切勿在城中过多拖延时间。”
　　这一句话堵着慕容淮不知该作何回应，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大笑起来，身后的将士们自然是摸不准这大将军的脾气，各个都是满脸疑惑。只见慕容淮笑了许久后，停下来，清了清嗓子道：“你意如此，我便不多说，”继而不顾他人一样的眼光，向清名伸出一只手，继续道：“上马。”
　　清名粲然一笑，十五岁的小孩儿，笑的倾国倾城。迷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

　　清名不会骑马，不会舞刀弄枪，什么都不会，中途军队休息的时候，他只能悄悄留在慕容淮的军帐里，就连吃饭都不肯出去，生怕被别人笑话，也生怕给慕容淮惹来麻烦。

　　他哪知道，从他跟慕容淮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他一生最大的祸害。祸国殃民，大概清名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在很久后的未来，会背上如此的名声。

　　入夜，慕容淮撩开帐帘，看到窝在角落里无聊掂石子儿玩的清名，寻问道：“怎么不去吃东西？”
　　清名停下手，却没有抬头看他，而是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膝里，闷声道：“我太任性了。我又不会打仗，我跟来……就是累赘。”
　　慕容淮不在意的笑笑，安慰道：“来都来了，我会保护好你的。你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要听话，不要乱跑，不要乱窜。”
　　清名觉得慕容淮太把他当小孩子了，没好气道：“你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不用保护我……我自己可以的。”这后半句话里，清名明显没了底气。
　　慕容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有接他的话，而是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来，递给清名，说道：“戴上它。”
　　清名抬起头，只见是一个黑白半脸面具，他伸手接过，疑惑道：“这是作何用意？”
　　慕容淮解释道：“可听过兰陵王的故事？”
　　清名诚实的摇摇头。慕容淮又道：“兰陵王高长恭，相传他骁勇善战，只是面相柔美，不足以威慑敌军，只好每逢战场都带上一面狰狞的面具，此刻于我而言，你就是那兰陵王，这张脸，连同你这个人，都万万不能让别人看了去。”
　　清名听了故事，看着手中的半脸面具，犹豫片刻还是听话的戴在脸上，遮住了那半张脸的倾国，狰狞的面具让人看了都不禁吓出几分冷汗来。这也是慕容淮要的效果。
　　看他戴好了面具，顿了顿，慕容淮又道：“小家伙，我定会保护好你，一定会。谁都不能伤害你分毫。”这一句话，慕容淮说的极为认真，清名也相信那时他是真心的。
　　那夜慕容淮说的这些话，清名都真真的记在心里，一字一句加之他所有的神态，都那么深刻。
　　只可惜世事难料，承诺再重，终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谁认真了，谁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