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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舞殿冷袖 ...

  •   那日别了十三后,再也没见着他.
      我与他摊牌后,心情不见得轻松,反而更是憋闷的可以.现在外面局势一片混乱,本想去兰宁那混日子,没奈何她有心事,应付起我来也无趣的很.
      我便也换了地方,整天在紫禁城以外晃荡,晚上也不回去,去秦淮楼小荷那里住,反正我身份特殊的很,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只是目前我心事未了,不想离开罢了.
      我和小荷住一起,才知道这秦淮楼原来童舒买下来送给她了,目的是什么,不太清楚,她说的含含糊糊的,不过不说我也猜的到七八分,青楼一般都是用来打探消息的,这秦淮楼还跟宫中有关系,用途可想而知了.
      我用手挡了挡风,在街上瞎晃,小荷晚上特忙,忙于应酬,白天我也不好打扰她,只得让她睡觉,我整天无聊,一点事也找不出,只好在街上找热闹,哪里有热闹我往哪里钻,顺手做了些七七八八的善事.我这人没什么本事,除了初中对雕塑一度着迷,去学了几年外,剩下的拿的出手的就是嘴皮子功夫,我道理多,当然有时候是歪理,说的别人晕头转向,最后事情了了.
      我现在正在小巷里看一群人下棋,我其实不懂围棋,只会下跳棋军棋,看了一会儿,只听那两人嘴里杀的激烈,可我一点所以然都看不出来,又转回了秦淮楼.
      "嘿,姑娘,你回来了,又买了什么好东西?"那两个龟奴谄笑着围了上来,自从知道我是小荷的贵客,这楼里上上下下人对我都客气的不得了.
      我对他那笑容厌烦到极点,只当没看见,瞥他一眼,问道:"小荷呢?"
      "荷姑娘正和童公子在一起呢,姑娘你要去吗?"
      我脚步一顿,想起上次情形,觉得让他俩呆算了,我去是越去越乱,因此便在大厅里琢磨了半晌,才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我记得楼里有一个极漂亮的美女是吧,叫什么,什么秋蝉,她人呢?我怎么一直没见着她?"
      那两个龟奴神色一僵,其中一人虚道:"姑娘找她做什么,她已经被人赎走了."
      我观其神色,就知道说的不是实话,当下冷了脸,也没说话,重重哼了一声.
      那两人身子一抖,我缓缓道:"要我亲自去问小荷吗?到时候不要怪我口下无情,连着你们混饭吃的都没了?"
      那两人膝一软,竟吓的"扑通"跪下了,倒也把我吓的一大跳,他两人齐齐磕头哭道:"姑娘饶命,小的不敢,小的现在立刻就带你去见秋蝉姑娘."
      我心道就算我说瞎话本事了得,你们也不用这么怕吧.难道小荷治理这里十分严格,才让下人怕她十分?
      我想着小荷以前那温婉性子,只觉得不太可能,对着不住磕头的两人不耐烦道:"好了,好了,瞎说也当真,带我去吧,一个人就可以了."
      他两人齐应了一声,忙站了起来,争先恐后给我带路,我摇摇头,点了其中一个,他便向后院穿去,我好奇问道:"秋蝉竟住后院?"
      他摇头,放低了声音道:"今天我跟姑娘说这话,姑娘可莫要说是我说给姑娘听的.这秋蝉本是我们这里的花魁,连荷姑娘都逊色她三分,本来为维持生意,荷姑娘处处都让着她,她便越发娇狂,仗着姿色,勾引童公子.大家都看的出来,荷姑娘喜欢童公子,她这样做,无益于玩火自焚,我们虽然都不知道荷姑娘具体的身份,但老鸨都对她礼让三分,岂是我们惹的来的?本来并没什么,可自从上次大赛之后,荷姑娘终于忍不住,派人......派人毁了她的容,将她囚禁在这后院里."
      我对那"勾引"两字听的不顺耳,越往后听越觉得齿冷:小荷......小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快!快带我去看她!"我声音一疾,那人一颤,没敢说什么,加快了步子,我们饶了些弯,敢情这秦淮楼竟有两个后院,而这秋蝉,被关在后院的后院.
      他到了一扇没上锁的木门前,行了一礼,就准备退下.我一把拽住他,低声疑问:"她怎么可能会被关在这儿?哪有关犯人连琐都不上的?"
      他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秋蝉本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负,哪知一夕间失去了自己最为在意的东西,这下是不敢见人了,死活不肯出来,别说是没上锁,就是我们请她出来她都不出来."
      我心里打了个突,挥退了他,进了门.
      门内颇为整洁,一点也不像个牢房,只是睡的地方就铺了一层干草,没有床.
      我瞧见一个人缩在草堆里,面目被长发掩着,穿着灰黑的衣服,我心下疑惑,还是不确定唤道:"秋蝉?"
      她一怔,并没抬起头,只是在长发后用那漆黑的眼珠看着我.
      她盯了我片刻,忽然桀桀怪笑起来,大笑道:"好啊,好啊,她羞辱我还不够,又叫人来看我来了,好!好!你要看我,是不是?我就让你看个够!"
      我尚未反映过来,她忽然一甩头,露出了她那张脸,我一看之下,吓的退了一步----
      并不是说如何的丑,实际上就是和我一样一条长长的疤而已,只是似乎她伤时经过剧烈的挣扎,脸上还有许多细小的刀痕,没有经过处理,凝成了痂,加上她这时狰狞的表情,分外可怖.
      "哈哈!"她指着我大笑起来:"竟然和我一样,竟然和我一样!你也是被她伤的吧,那个贱人!真是有趣啊,她伤我一个还不够,居然毁容毁上了瘾!哈哈,哈哈!"
      她一味地狂笑,我心知她是疯了,心下怜悯,连她骂小荷为贱人,我都没反驳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我听她笑着,只觉心里堵的难受,正准备出去,不妨她站起,朝我扑过来,死死扣着我双肩,眼里异彩涟涟,我被她盯着,吓的半死,凝定心神,低喝道:"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开玩笑,疯子发起疯来可不好玩,我还不想被一个疯子掐死.
      "你是不是被她伤的,啊?快说,你是不是被她伤的!"
      她语气半疯半颠,我实在受不了,用力甩开她的手,没想到她先我一步松开,退了几步,眼神也有些痴呆起来,她痴痴道:"不是,不是,你是上次那个写将进酒的那个人,不是,不是......"
      我见她认出我来,心里有些好奇,不过真没打算跟她耗下去了,转身就走.
      "等等!"她突然叫道.
      我只好停下来,听着她语气平缓,似乎好点了:"你上次的草书写的很好,连我也比不过,我还记着你的,你为什么也毁了容?"
      我心里一阵烦躁,还是耐了性子道:"我被人背叛,几乎气死了,连自杀的可能都有,毁容又算什么."
      "是吗?背叛?"她喃喃道:"这么说,容貌是你自己毁的?"
      我点了点头,还是决定把事情弄清楚,我并不相信小荷为了一个童舒就将她害成这样,于是我转回了身,跟她保持一段距离,问道:"她为什么把你的脸毁成这样?"
      她凄凄一笑,道:"外面的人没跟你说吗?就是为了一个男人啊,我陪上了自己的脸."
      我倒吸一口气,沉吟半晌,道:"我不相信."
      她表情又变,冷笑道:"有什么不相信的?你还是被背叛的,我连被背叛的理由都没有,你知道吗?我容貌被毁的时候,他就在那个贱人身边,悠闲地喝着茶,一句话也没说,哼,那个人,那个人......"
      她语气凄苦至极,然而忽然又低颓下来:"算了,我又能要求什么呢?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一个人的,连那个贱人,我都看的出来,他不爱她."
      我无话可说,半晌才道:"他......是......童舒吗?"
      她身子一抖,厉声道:"别跟我提他,我恨死他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他!"
      我被她的语气吓的连话都被堵回去了,她这时又低声苦笑道:"还说什么死也不放过他,可我就要死了啊,我现在怎么能让他陪我一起死呢?哈哈,他......他......"
      我叹息一声,没心思再问什么,她突然朝我笑道:"我这生里,输只输给过你一个人,我想跳一场舞给你,好吗?"
      我无言点头,她一笑,我恍惚起来,竟依稀有那个以前的她的影子.
      她起身,清吟道:"锦瑟无端五十弦!"
      这是李义山的一首诗,诗句柔媚婉约,然而她这时跳起,转折处竟铿然有声,长袖甩过,连风声都被带疾起来,可是我看着,看着,忽然又觉得里面蕴涵着无限凄苦遗恨之意,她跳,我看,这舞很简单,可以说没有任何章法节奏,只是跳舞的人单纯的把自己的心境,精神连着舞一起表达出来,然而,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我迷失在她的舞里,又回忆起以前的日子,那些日子啊......
      "其实我这样,不只为一个男人,还有她的姓氏,无意中被我看到."
      怔怔之间,她已经跳完,奇怪地笑着,奇怪地说了这句话.
      "啊?"
      她笑着,嘴唇蠕动了几下,却终于闭了眼.
      我却仿佛还在梦里似的,走近她,问道:"你怎么了?"
      她不回答.
      我心里猛然一沉,颤抖着手摸着她的鼻息----没了.
      心陡然凉透.
      我放下手,看着她,她的面容很安详,我却仿佛失去了什么似的,再也找不回来.
      "小荷......"我喃喃念着:你终于变了,我原本做的承诺,给你一生幸福平安,可我,一样,也没做到.
      "是我的错."
      我对着她的身体说了这么一句话,跪下来,磕头.
      "格格,你干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清叱.
      我没理,继续拜祭.
      她一阵风冲进来,拽起我,声音里带着惶急:"格格,你......"
      我看着她,目光平静:"她死了."
      她一瞬间有些呆,然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道:"终于死了吗?我原以为她想多受些痛苦的."
      我心里一气,几乎直想一巴掌打过去,然而终于忍住,平静问道:"你对她干了什么?你告诉我,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啊?!"
      "我没干什么,格格,你应该知道,为了生存,我能干些什么."她的声音也保持着平静,我却像被她这句话给打晕了似的,好一阵子都回不过神来.
      "你......你......"我退了几步,指着她,低声道:"我就教了你这些吗?我就教了你这些吗?"
      "格格,不是你教的,可是我是一个女子,在这世上,要保住自己的命,只有狠一点才行."
      "你......"我气极,怒道:"好啊,你要学若姐姐是吗?你把我嘱咐给你的话都忘了吗?我要你一辈子幸福平安,你做到了吗?你是不是也想背叛我?!"
      "不是."她生硬道:"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格格,我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你的,如果你不相信,也就罢了."
      我一愣,最终疲惫摆手,道:"罢了,你的事我管不了,可我告诉你,什么事情都不要作绝,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要想若姐姐那样,哎......"
      她刚待说话,眼里忽然有震惊之色,她吃吃道:"你......你......你恢复记忆了!格格!"
      我一怔,却明白现在瞒也瞒不了她,只苦笑自己定力不够,竟为了一个秋蝉打乱了自己所有的计划.
      "格格!"她似乎要哭了,扑过来,我侧身避开,她一呆,转身向门外吩咐道:"把她的尸体好好安葬."
      门外两个人立刻进来,麻利地将她的尸体搬了出去.
      我目送着,良久,在她局促不安的表情中,我静静道:"你好好跟她认个错吧."
      转身走人.
      她犹豫半晌,期期艾艾道:"格格.......我......"
      我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叹息道:"小荷,是我对不起你,不用自责,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怪你的."顿了顿,身后并没有声息,我轻声道:"以后不要叫我格格,我叫莫悠."
      她轻声道:"是,莫悠,宫里刚刚来了人,请你过去,说是四阿哥府里的."
      我浑身一震,踏出了门.
      我还是从那条小路上走,拐到后门,早有人等着,那个小厮朝我打了个千,为我领路,这次倒没在那个黑漆漆的房子了,他把我带到了他的书房,退下了.
      我心里奇怪他不会发毛病了吧,可也没多想,小荷的事我还烦死了,实在是没心思.
      我推开门,他似乎烦躁至极,桌上东西都被他摔的乱七八糟的,他听到我来,看也没看我一眼,低着声音道:"又被你料准了."
      我没听明白,他突然发起脾气来,声音都有了波澜:"被你料准了,先苦后甜,十三弟被圈禁!"
      我脑中轰隆一声:是啊,我怎么忘记了,十三阿哥几乎就是在太子二废的时候,被皇上下令圈禁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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