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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伤心小箭 ...

  •   "喂!喂!喂......"我小跑着追上他,他却不理我,只一个劲向前走,我无奈之下,用了全力扳住他肩头,迫着他与我面对面,然而他的目光却是游移的,径往旁边那些花花草草飘,我深吸了一口气,家重了手上的力道,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刚,刚,倒,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回答,挣脱了我的手,仰头望天,我站在原地等,对着他静静道:"你现在不会大我没关系,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若不告诉我,我自有办法去问十四,去问你的九哥,或者直接冲去问你的皇阿玛.你说吧,四种方法,你选哪一个."
      我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摆明了要他给个说法,他轻轻叹了口气,指着天上,道:"看看那云."
      我心里有气,直想打他一拳,但到底是听了他的话,仰起头:天空很蓝,蓝的出了奇,像透明的一样,云很淡,不过看久了,却也觉得云卷云舒,很是飘逸,风吹来了就走,不留痕迹.
      我看着看着,心里渐渐平静,那会儿的烦躁之意全都没了,这时十三悠悠道:"你不觉得这云很好吗?什么都不留,空白而来,空白而去."
      "恩......"我琢磨着他这话的意思,默默想了一会儿,慢慢道:"我知道我是一个失忆的人,或许我失去的那部分记忆会给我带来痛苦,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这云的,若是命中注定,你又能怎样呢?"
      他微微一窒,继而迈步,声音如风飘进耳了:"若是命中注定,我也只好尽力而为."
      我呆在原地,脑中回想着他那句"尽力而为",突然一拍脑门,惨叫道:"完了,我不认得路啊!这下怎么回去!"说完之后,立即拔腿去追,可是已经晚了,等我气喘吁吁差马车十步之遥时,车夫一甩鞭,马"嘶律吕"欢跑开了.我只好紧追了几步,无奈力气不济,一手捂着腰一手扶着花坛的边缘,心里暗骂十三,骂词是千奇百怪,简直没有一句重复,骂累之后,我都惊觉自己哪来这么多骂词,然后看着面前相似的四条管道,浑不知通往哪里.
      我怔怔站了一会儿,额头上不停六着的汗液唤醒我的神志,我用手挡着眼看了看天:阳光热烈,几乎耀花了我的眼.我衬道站在这里晒太阳八成会中暑,到时候万一没即使得到救助,我岂不是很无辜.于是低了头,看见花坛边缘有一颗石子.我对着那石子念叨:"你去哪儿,我就去哪."然后一脚踢出,石子骨碌碌滚到了一条路上,我跟着走,再踢,再走,也不知往返了多少次这样的过程,不知不觉走到一条幽静的小巷,我又一次踢出,忽闻"叮"的一声响,我抬头一看,原来石子踢到了一扇虚掩的铁门.
      我迟疑了一瞬,上前敲了敲门,大声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吗?"然而门内静悄悄,一点声响也无.
      我将身子探了进去,却见是一个小院,不大,走几步会踏上另一条石子小径,两旁游目回廊,亭台水榭,显见主人布置这一个小院也颇费苦心.
      我一时好奇,拐了进去,边走边不住欣赏.小径幽幽,拐了几个弯已远离了主层建筑,延伸到一片说不出什么树的林子,绿荫浓浓,错落有致,中间隐隐绰绰可见一凉亭,亭外引了活水,活泼泼流动着,平添几分明快清新.
      我信步沿着水走进,渐至凉亭时,吃了一惊----凉亭中坐着一个宫装女子,凝神看着什么书,旁边两个侍女打扮的人,不急不徐摇着扇子.
      我站在亭外踌躇,终于决定去问个路,只要说明原由,想来主任家并不会怪罪.
      想到这,我快走了几步,那其中一个摇扇的侍女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我微微福了福身,笑笑:"这位......妹妹,我迷了路,不巧走到这儿来,可否为我指点一下?"
      她不答话,只看着我的疤,脸色突然发白,我干咳了几声,微微尴尬,唤道:"这位妹妹......"
      她轻轻"啊"了一声,连退几步,那宫装女子此时回过头来,她看着我,微有些讶异,又对那侍女轻叱道:"梅儿,有人来了,怎地也不唤一声,再说,有你这样待客的吗?"
      那梅儿似乎没听到一般,死死盯着我,眼中又是恍惚又是惊惧.
      宫装女子娥眉轻蹙,对着我微微点了点头,道:"请起,这丫头不知怎么,冲撞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我见她面容姣好,温婉可人,眉目间却透着凛不可侵,心知她绝不是寻常女子,忙道:"哪里,是我不小心误闯了主人家,应该是我道歉才是."
      她微一笑,那梅儿忽然俯身,对着她耳朵说了些什么.过一会儿,她面露惊色,但随即又强压了下去,看着我,眸中神光流转不定.良久,她盯着我右半边脸,轻"啊"了一声,脸色也有些白,过一会儿又恢复过来,再次细细打量着我.
      我不自在之极,正要说些客套话循走,她突然招手道:"若儿,送这位姑娘出去."
      那另一位侍女应了声"是",然后走到我面前,她大概十四五岁,却已是明艳不可方物,比那宫装女子还要媚上几分.我望着她,忽然觉得这张脸熟悉的很,脑中又开始痛,她见我不走,便朝我示意一笑,笑意绽开,清媚如夜半盛放的海棠,脑中突地"轰鸣"一片:一张笑靥和面前这张重合:她一身江南水衫,笑意浅浅,问道:"妹妹可是刚刚起?"
      无数个零碎片段开始在脑中翻飞,又被一层雾挡着,看不清楚.我茫然地在一片片雾中穿行,不时听到两个少女的笑声,其中一个笑的清脆而欢快,笑声若银铃般洒下一地,她唤着,她:"若姐姐,若姐姐!"便有一个女子站在门口,含笑迎着她,爱怜地为她擦着额上的汗.
      "若姐姐......若姐姐......"我喃喃念着,忽然伸手,扣住面前少女的双肩,她惊愕抬头望我,耳中忽地一下又是一空,接着又是一片黑暗,什么也进不去,什么也透不出,那黑暗仿佛实质般压在胸口,我大口大口地喘息,听到肌肤摩擦的声音和一些细微的□□声,那么轻,那么轻,可是那一瞬间,绝望,自弃,伤心,恨意......那么多那么多的情绪就在心口上翻滚,刀子般绞着心.
      "若姐姐......"我艰难地再次唤出这个名字,脑中又是一亮:刺目殷红的血痕,如玫般颓舞.那一张煞白惊愕的脸孔,她咬着唇,映出枯萎无力地痕迹,我看着她那样,忽然间又想笑,可笑什么,又说不出来,于是脸上凝固成一个悲哀而讽刺的笑意,手上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那少女吃痛,轻叫起来,脑中场景又是一换:明亮的火焰,冲破了虚空,倾国倾城的女子轻点胭脂,穿着焰色的嫁衣,她周围全是火,一大片一大片的红,惟独她的双眼,平静纯白如她面前的镜子,她唇边绽放出一个绝世的笑容,轻轻笑道:我欠你的,都还了......
      那样轻那样轻,却击中了心底最深处,脑子痛地似乎已经裂成了几瓣,我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泪水忽然肆虐地流下,我疯狂地摇着手中抓着的人,声音越来越大,大到类似小兽的悲戚,我摇着她,摇着她,摇着她大声吼道:"不!你不能死!你还没有还清!没有还清!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死!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回来,回来......
      脑中回响着这个词,也只有这个词,我听不到别人惊慌的叫喊,也听不到有人呵斥的声音,我也感觉不到有人用力拉着我,也感觉不到有人用力拽着我.手只是拼命徒劳地去抓,像要抓住逝去的某个人,她向我微笑着,微笑着,却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我嘶声叫着,声音凄厉,穿破了长空,我向着她的方向不停地赶,却追不上她,我最终累了,跑的很慢,只有用尽全力对着她叫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好,我不走,不离开你!"手被握住,温暖有力,我看不清,也听不清,只感觉有了依靠,痉挛地去抓,靠在他身上,大声地哭泣,他抱着我,拍着我的背,柔声道:"如瑟,别哭,我不会离开你,一直陪着你."
      我突然一下子停止哭泣----
      如瑟.
      又有一些片段显现出来,人的笑闹,哭泣,娇嗔,冰冷的声音冲进耳膜:我听见一些只言片语,听见一个少年唤一个少女叫"如儿",然后又什么也没有了,一切就仿佛结束.我迷迷糊糊地向前走,向前走,意识在飘荡,分不清今夕何夕.我扒开一层雾,看到少年的脸,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他站在一处瓦檐下,一个少女向他笑说着什么,她说:"这第三种吗?就是我们永远分离的时候,我就让你咬一口,留作纪念."然后那个少年就生气了,他的眉皱起来,眼里有紧张的神色,他重声说:"以后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听到没?"
      听到没......听到没......
      听到了,可是......可是......
      脑中似有什么要破茧而出,我挣脱他的怀抱,一步步向后退去,然后开始跌跌撞撞向外冲,他急叫道:"如瑟!如瑟!"
      我不理他,指甲陷入肉里,几乎要掐断,有人拦住了我,一个惊慌的女声哭道:"格格,格格,你怎么了?我是小荷啊!"
      小荷......
      又看见,又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她穿着青衣,右手转着一支简陋的竹笛,左手傍着另一个少女的臂,她侧过脸,认真的说:"姐姐这回可猜错了.我初见姐姐,便知姐姐不是寻常人,气度举止都与别人不同,虽然姐姐出身贫寒,但我总相信,姐姐有一天会变好的.现在我的感觉应验了,我知道,你会离我们而去,所以做了笛子与你送行.你可能会笑我,可能会想我是别有心机,但姐姐你平常待我好,我是真的真的喜爱你.你马上要走了,我把我的想法跟你说,你相信我吗?"
      不是图谋什么......相信......
      那一张幼稚的脸,纯洁,真挚,可慢慢地,连那一张脸也要变了,我大声惊慌道:"不!不!别!"
      手脚被人摁住,模糊间,听到一个异常冷定的声音:"不要让她乱动,我来给她喂药."
      药?心底下意识地排斥,可是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抗争,冰凉的液体被强自灌入喉中,脑子似乎不那么痛了,那些逝去的流年又被重新封印起来,可是雾气比上次稀薄多了,我开始迷迷糊糊地呓语:"若姐姐......小荷......"
      "哗啦"似乎是瓷碗被摔破的声音,可是我开始犯困,过不了一会儿,我睡着了.
      开始做梦,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们天真无邪地笑着,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安然,我们拉沟沟,一辈子做朋友,要是有谁没做到的话就是小狗,好不好?"
      于是另一个女孩就笑了,很开心很开心地笑,夕阳的余辉下,映着两个女孩的誓言.
      梦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她站在走廊里,外面艳阳高照,可她的身体却很冷很冷,她对面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孩,漂亮女孩对她说:"安然,为什么你可以轻易得到所有人的嘉奖,我哪点不如你?我嫉妒你,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真话,永不见."然后她转身,踩碎一地的阳光,女孩子就哭了,眼泪一滴,一滴.
      梦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对男女面前,那个男孩对她说:"对不起,安然."她一巴掌甩过去,落下的却很轻,然后她走了,没有哭.
      梦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她和很多人坐在一起,觥筹交错,她客套地笑着,手中的酒一杯接一杯.喝完之后,她走在路上,一辆疾驶的卡车撞倒她,她死了,灵魂却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隧道,她不知所以地落在一个冰冷的身体上,那身体便醒了,于是,梦断了,我也醒了.
      我睁开眼,看见一双手,一个人,一张脸,他握着我,握的很紧,头却靠在床的架椽上,他的眼闭着,睡着了.然而眉峰却微微蹙起,似乎梦里都不得安宁.
      我花了一会儿时间才辨认出是十四,于是我微微笑了,我没有抽出手,不忍心.我想象着他为我在床边守了很久,然后累的睡着.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可是这样想着,我却很快乐.手心的温暖传来,心底涌起一种异样的情愫,我想:他醒来会不会唤我一声莫悠呢?会吧,又怎么不会?他应该是用欢喜而欣慰的语气唤道:"莫悠,你醒了."是这样,他一定会这样说.
      于是梦醒后,我暂且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我带着一点小小的满足期待他,期待这个肯为我守侯的人醒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良久,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我心下一喜:"他要醒了.
      他睁开眼,看着我,起初有一点迷惘,接着全部化为欢喜,我对着他笑,握紧了他的手,那一刹,他的眼里有一些震惊和恍惚,随即他伸出手,颤抖着抚着我的头发,他说:"如瑟,你醒了."
      笑容一下子僵住,心情从最高处跌到谷地,满满的希望全部化为失望,心突然空荡,那一时间突然变化的情绪掩也掩不住,他诧异惊慌地问:"如瑟,你怎么了?"
      如瑟.
      我从失望中回过神,轻轻挣脱了他,费力坐了起来,就要下床,他执拗地握住我,没有松手.我坐在床沿上,沉默一瞬,声音细细地问:"如瑟,就是你口中的她,是不是?"
      他微微一窒,道:"是,但是如瑟......"他的声音卡到一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心里轻微地痉挛,我挣了挣,这次他却很轻易的松手了,心里又闪过一丝失望,却很快掩住.我下了床,走到半途,还是忍不住回头,见他看着我,眼里又是迷惘又是痛苦,心下微微一抽,我轻轻道:"我是莫悠,不是如瑟."
      他没有说话,我却感觉眼角模糊,于是慌忙转身,夺门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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