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草》谢薄言

15、出塞

　　康熙四十七年五月十一日,巡幸塞外.
　　马车咕噜噜地滚,我坐在车厢里,直打哈欠.天气很好,景致也美,可我就是提不起精神,我坐在柳若的一侧,两眼沉重的练习"张合运动".
　　"如瑟,如瑟!"她又在叫我,我无法,睁开眼睛,无奈问道:"什么事?"
　　她看着我,眼里是和我如出一辙的无奈:"如瑟,这次塞外,能陪同去的人,都当是荣幸,就你,一副几辈子没睡过觉的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不笑掉大牙."
　　我不屑地"嗤"了一声,回道:"别人想是别人想,我就是我,干什么要和别人比,我不想去,碍着皇上,身体还是跟来了,难道也强求我的心也跟来?"
　　她一下子被我噎住,瞪我一眼,劝道:"那你也别睡啊,我一个人坐这多无聊,你陪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恩......我也不知道,你跟我讲讲笑话吧."
　　"哪有那么多笑话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次的笑料都是小荷这个傻丫头,这下她不肯来,我还能讲什么?"
　　"哦____"她意味深长地拖了长音,道:"敢情你每次给我讲的人都是小荷.嘿嘿,现在知道她的重要性了吧,谁叫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情."
　　"我哪有------"
　　"还说你没有!要不是你和童舒,她会整天那么抑郁!"
　　"这个,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嘛......"然而越说到后来,自己的声音却越低------
　　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这句话也不过是安抚自己罢了.哎,童舒啊,童舒,你走也就算了,还跟我捅了个这么大的娄子,小荷不知道这件事就这么伤心,她要是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不得跳河去?算了,大不了你跳河我陪你一起吧,没准上天怜悯我为朋友"两肋插刀",能让我回到现代去,做我的林安然.看看现在,整天为这个,那个烦心,用不了几年,不对,用不了几个月,我就成"少年白"了.
　　"如瑟,你真是,叫我怎么说你好,不打瞌睡就叹气,你就不能做点好脸色看?"
　　"你要我做好脸色啊?"我抬起脸看着她,见她肯定地点点头,便努力扯了个嘴角,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好脸色".
　　她一愣,随即开始掩着嘴笑,边笑边叹气,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开始怀念往事:爸爸,妈妈,我初进宫的那段日子,做的那些打算,还有跟十福晋斗茶......想到这一节,我不禁喃喃念道:"对了,明玉为什么不能来呢?"
　　"厄?如瑟,你说什么?"
　　我一恍神,看柳若已停止了笑,于是摇头道:"没什么,想起了十福晋."
　　"恩,你提到这件事我倒想起来了,你那天被十阿哥拉去,怎的后来十福晋就和你那样好了,害得我和小荷丈二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她要使计害你."
　　我淡淡笑了一下,解释道:"明玉虽然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但是你若真让她服了,她便一辈子将你引为知己,轻易不会背叛你.不想某些人,笑里藏刀,防不胜防."
　　她身子轻轻震了一下,看着我,没再说话,我被她看的不自在,奇怪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收回了目光,轻轻道:"不是,只是对你的话有感触."
　　我一笑,不再多问:柳若,从她平常的言辞中,就可以看出她是个有心计的女人,我不是没忌惮过她,但她事事为我着想,久了,反倒显得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从此,我完全的信任.
　　"吱呀"一声,车子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我和柳若同时向后一倒,撞倒了头.待安定下来后,听到外面似有骚动之声,车子竟不动了.我和柳若面面相觑,良久,柳若掀起帘子,我看到外面护驾的士兵跑来跑去,柳若跳下车,拦住一个人,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那士兵愣了一下,被柳若的丽色所夺,片刻后才回神,低下头,不敢再看,嗫诺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十八阿哥的身子有些不太舒服,所以皇上命令大家原地休息一下."
　　我轻声"嗤"了一下,柳若看了我一眼,倒了谢,上车挂上了帘子,数落我道:"你怎么在外面呆了两年,性子一点也没变?该收敛的不知收敛,这么倔,总有一天会被人所趁."
　　我见她微微动了气,当下嬉皮笑脸道:"哪会儿,有姐姐在呢,没人算计得到我."
　　她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我看不懂的光,别了头,轻轻道:"不是什么事都能靠我的."随后又幽忧叹了口气:"如瑟,要是没有了我,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我心里一动,只觉她这话越加语意不详,却没什么其他的感觉.靠在车掾上,闭目养神.过了些天,总算到达了目的地,扎好营后,听说蒙古人还要过个一两天才来,为避免无趣,便决定围猎.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叹倒霉,以前只在电视剧上见过骑马,虽然说向往那样的风姿,可是在一匹高头骏马前,你有那个胆子吗?
　　我自然胆小,只有胆看却没胆骑,因此那天虽然早早地起了,却故意磨蹭,觉得天光仿佛亮得极慢,我终于是没有耐性,提前跑了出去.
　　刚刚天亮,草原上空气清新,有些冷洌,呼吸一口,肺便有些寒,我却爱极了这样的感觉,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做"有氧运动".
　　"如瑟格格,起得好早啊!"一个略带讽刺的声音,我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谁----
　　自从那次他带着福晋来见我后,我们两个之间就像隔了一曾薄薄的纸,虽然薄,却谁也不愿事先捅破,已经很久,连相互碰见都是漠然.
　　----他不叫我如儿了.
　　我有些失落的想:可是我以前是那么讨厌他这样叫我.
　　"怎么不说话?"他又问,我只好答道:"没话说."说完立刻低头看脚尖,没敢抬头看他.
　　"你......哎,算了,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我依旧低着头答道:"为了看你们围猎."
　　"看我们围猎?哦.那你会不会骑马?"
　　我听他语气,似乎有些嘲笑和讽刺,一时好胜心起,倒踌躇着怎么答了,因此气氛又陷入了僵局.
　　"诶"他似乎不耐烦了,没好气地叫道:"你别这么死样活气的,好不好,你看到我就那么没好脸色?"
　　我心里一动,话不受控制地冲出口:"我这个样子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刚出口就后悔了:我这是再说什么呀!
　　"哦?"他果然笑了起来,装模做样地问:"什么原因啊?"
　　我又急又气,恨恨咬牙道:"什么也没有!你听错了!"
　　"是吗----如瑟,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脸倏地通红,立即大声否认道:"不是!"
　　他笑地越发挪喻:"欲盖弥彰哪."
　　我气得要反驳又反驳不了,憋了半天,只得连连道:"我说了不是就不是!你爱信就信,不信拉倒!"
　　"我也很想信啊,不过你拿什么取信于我呢?"
　　我气往上冲,顿时出口道:"你说!什么条件!"
　　他诡秘地笑了笑,笑得我心里发毛,他拍拍他身旁的大黑马,笑道:"条件嘛,你要是能驾御这匹马就算你赢."
　　什么!?我在心里仰天大呼,但终究克制住自己没把嘴张成"o"字型，我勉力镇定地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笑道：＂我自然是君子，只怕格格到时候成了小人．＂
　　我恨恨澄他一眼：居然敢这么看不起我！
　　我走到马前，马倒还乖顺，没对我扬蹄子喷鼻息什么的，我壮着胆子摸了摸它的毛，它只将脖子扭动了一下，倒还没什么．胆子大了一些，余光瞥着他，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底不知是嘲意还是什么，看得我很不舒服．我回忆了一下，照着电视剧里的那演员上了马，还好，虽然动作不怎么熟练，总算安全上去了，我信心大增，得意地瞥他一眼．他笑着说：＂跑啊，怎么不继续了？＂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跑就跑，谁怕谁？！把担心顾虑抛了个光，抓好缰绳，＂刷＂的一声，马鞭一甩，马＂噌＂地飞蹿而去！
　　从来不知道马居然有这么快的速度，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我弃了马鞭，紧紧拽住僵绳，身子尽量贴着马身，可这样一来，颠得更厉害，五脏六腑都仿佛要呕出来了，胃难受至此，一边颠一边呕酸水，头被凌厉的风吹得晕晕乎乎，可我这当口，却并不怎么害怕，脑子里居然打起了广告－－－－
　　你飙过车吗？体验过极速吗？你有没有尝试过那种快感呢？没有？！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过也不要紧，现在，就有一个机会，随我在草原上自由地驰骋吧！不过，你先得把我从马上救下来才行......
　　＂呵呵＂我想到这，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刚笑又被一口酸水咽了下去，我晕晕地想：怎么没人来救我啊，那些穿越文中，不都有英雄就美吧，难道我就要为＂马革裹尸＂做一个现场演绎？
　　后方似乎有大队人马，但却很静，也不过是我潜意识里杜造起来的，我连连地叹：命衰啊命衰，想不到我英明一世，居然是被自己给赌气死的．
　　正想着，风一停，眼睛下意识地睁开了，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下一跳：天那！老天爷开什么玩笑！马不知道奔到了哪里，前面居然是悬崖！
　　不行，我绝对不能这样窝囊地死！
　　神智一清，牙一咬，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勒住了僵绳！
　　马＂嘶律吕＂一声长叫，两蹄登时悬空，我收势不及，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跌得我头冒金星，等我彻底醒过神来，我发现－－－－
　　我很＂幸运＂地躺在了悬崖边上，稍动便有性命之虞，而那匹该死的马已经优哉优哉地度远了．
　　从来不曾想到有这么戏剧化的事情发生，我喃喃地说：＂现在总算知道悬崖勒马这四个字该如何写了！＂
　　身子似乎散了假，可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力气流失地越来越快，我迷迷糊糊地几乎要睡着，只能强撑着清醒，心里有个声音越发的大：十四啊十四，你到底在哪里？
　　远远似乎有一个人走来，看不清容貌，我用尽力气＂啊＂了一声，随后昏过去了．
　　＂如妹妹，如妹妹？＂
　　有人在叫我，是谁？我稍稍睁开了眼，等适应了帐篷里的光线，眼前出现一副＂西子捧心图＂，美女啊，我在心里默念．她见我醒了，眉头立马舒展开，伸手轻拍了我一下，道：＂没事吧，十四爷抱你回来时，可把我们都给吓死了！＂
　　我本来准备说一大堆话的，可是一听到那个＂抱＂字，就咳地说不出话，她忙倒了杯水给我，我一口气灌下，揪着她的衣服问：＂什么，你说我是给那小鬼给抱回来的？＂
　　她一愣，随即掩口笑道：＂怎么，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希望个鬼......＂我大声吼道，随即又觉不对，好象是有那么一点，我确实想过......一念此及，我住了口，悻悻道：＂好了，好了，不讨论这个了，你给我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景？＂
　　＂其实也没什么．当时大家正准备开始，突然一匹黑马就蹿了出来，我们观看的人都吓了一跳，连皇上都问那是谁，当时马的速度太快，分辨的不太清晰，我隐隐觉得那背影熟悉的很，像是你，可是你跟我说过你不会骑马，所以也没跟皇上说．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是十四阿哥的马＇，我们便都专注起来，发现马上坐着的是一个女子，都觉得奇怪．我越想越不对，于是四周找你，却不在．我急地不得了，才大胆去皇上跟前禀明了情况，皇上看了一会儿，＇吾＇了一声，说不错，是你．我原以为他会派人去帮你拉住马，谁知他说＇如瑟是在干什么呢？我从来不知道她会骑哪，这孩子行事向来古怪，我倒想看看她这次又要干什么＇．大家听了这话，都是一愣，见皇上只是饶有兴致地看你，都不敢做声，马越远越不对劲了，连我这个外行人都觉得有问题，但皇上不说，谁敢说什么呢？我心中着急，看向十三阿哥，发现他犹豫着，似乎要上前，但顾忌着什么．就在他策马上前时，斜里又冲出一匹马－－－－＂她故意顿了一下，笑着看了看我，我心虚地避开了眼，她继续道：＂这回大家都认出是十四阿哥，皇上脸色不是很好，但少顷又恢复了，还笑咪咪地连道了几个不错．我猜不透他是不是跨十四呵哥的马术，但是他那时的风姿倒真是令人羡慕地紧，几乎都有人拍起了掌．再后来我们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他骑着他那匹大黑马，你就靠在他怀里，脸色苍白，身上多处擦伤，我连忙接住你，只急着叫医生了，倒没注意十四阿哥是怎么跟皇上解释的．＂
　　我＂哦＂了一声，觉得皇上的反应实在太怪，似乎不想救我，但是我近期又没得罪他，也没必要置我于死地啊．我左想右想实在想不通，这时门帘一掀，我忙钻进被子里，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