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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大唐大历年间,昔日战争的创伤早被那市井的繁华给粉饰殆尽了。仿佛那战争没有发生过一样。临着皇城附近的坊巷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有的三五个人懒散地逗留在街头,有的酒肆茶楼的骚人墨客“闲坐说玄宗”,本没有几年的事情在他们口中好像是多么古远的史迹一般。朱雀大街的两厢买卖铺户比较多,到得午间街市虽宽广反倒有些拥挤了。那东西两市,更是人流滚滚,五行八作,一片祥和之相。
只说在平康坊与东市的夹道上赶来了一辆骡车,两匹大健骡子拉车,在这平坦的石道上走的“嗒嗒”作响。这骡车形状有些古怪,按照封建社会的不成文规矩,民车的车辙——就是车轮的痕迹,也可以说是两个轮子的距离——要比官车窄,最宽的是皇帝的龙辇。这骡车车辙虽窄,但长度却颇长,外形如现在的集装箱车差不多,车身是用铁栅栏打造的。这铁栅栏里面关了数头昆仑奴,黑种奴隶。一个个肌肤黝黑如漆染的一般,头发螺髻长卷显得毛茸茸的,有的耳戴金环,均是腰间围着半截木棉裘赖以遮体。街上的行人见了黑种人并不感到奇怪,长安人常常看到那些勋贵之家的公子阔少身边跟着昆仑奴小厮。可这些黑奴大约是刚刚进了这繁华都市,似是看什么都新奇,一个个呲着雪白的牙齿,翻白眼睛看稀奇。后面跟着一辆红色缎子厢车,大约是趸卖那些昆仑奴的商贩。
“挝挝挝,驾——”
车老板见此处人少了些,摇动鞭子紧催了一鞭。刚过平康坊的坊口儿,往斜对门的东市内一拐,正有一辆黄络厢车,由一匹漂亮的白马驾辕,车轮辚辚而来,也是急匆匆而来正欲出门,但听得“咯吱”一声怪响,那辆黄络厢车与运载昆仑奴的这辆笼车的轮轴正磕在一处。但听得黄络厢车内“啊呀”一阵娇滴滴的惊愕声,原来车上载的是女眷,听声音不是一个人。
“迂,迂——”
“迂,迂,迂——”
双方赶车的均是强行勒住了自己的牲口。那辆黄络厢车的绸络窗帘被撩开一半,里面露出来一张俊俏的脸,白里透着红晕,黑真真的一双柳叶眉,下面趁着一双清澈、皂白分明的眼睛,红唇如樱桃一般,脸上的妆有些浓艳,却也遮挡不住她的本质美。她一眼看到了正在手扒栏杆看她的一个昆仑奴,她心下一怔,赶忙撩下了车帘。这昆仑奴对此没有什么反映,只是他那高耸的眉毛皱了一下。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是红绡与磨勒第一次见面的瞬间,给他们的印象是:她,太美了,他,太丑了。
“妈的,你们知道这是谁的车吗?”
那辆厢车后面跟了几个壮汉,其中一个当头儿的破口大骂。载昆仑奴的笼车后面跟的商贩赶忙下了厢车,到了前面交涉。
“几位朋友,辛苦,辛苦。走的匆忙,失礼冲撞了老兄。”这商贩打扮的人抱拳说道,看他举止倒像个武人,不像是商贩。
“妈的,你们知道这是谁的车吗?这是潞州节度使我家薛将军孝敬郭老令公的礼物,有个闪失,你们吃罪的起吗?”这来人却真的是个武人牙将打扮。
“原来是自己人,失敬失敬,小弟是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田将军手下的牙将。”
那武人牙将打扮的也赶忙抱拳,说道:“果然是失敬啊,愚兄刚刚仔细打量兄弟,在潞州昭义节度使府我们见过面的。”
这两个人竟然认识,一个是潞州昭义节度使薛嵩的牙将,一个是魏州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手下的牙将。那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的牙将说道:“潞州、魏博、滑州三镇互为姻娅,天子为媒,亲如手足,今天闹了这个笑话,当真是小弟的罪。”
潞州牙将说道:“哪儿的话,兄弟怎么是这副打扮?难道弃武从商了吗?”
魏博牙将说道:“魏州比不了您老兄的潞州,穷地方,兄弟们都快揭不开锅了,田将军派小弟出来打点儿‘野食’吃,劫了批黑鬼卖了它。”
潞州牙将呵呵笑了,说道:“跟愚兄一样的差使,都是他妈的从海盗水贼手里夺来的‘野食’,这叫贼吃贼,越吃他妈的越肥。我车上的是新罗婢,刚卖光,留了几个姿色好的,孝敬郭老爷子的。”
“因为几个昆仑奴畜生和几个新罗婢朝鲜婊子险些伤了你我兄弟之谊,实在不值得。今晚在八仙居,小弟摆酒给大哥赔罪。我给大哥让路,请大哥先行。”
“兄弟,今晚八仙居不见不散,请。”
两人的手下互相谦让,各自驱车拱手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