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奴》小金庸

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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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千成万的吐蕃军马三天后涌进了长安城。但听得人喊马嘶，兵器撞击声、士兵呼喊声、马蹄击地声、大旗展风声、呐喊冲杀声、铁石铿锵撞击声、羽箭破空声乱成一团。长安城内断瓦颓垣，城破户残，尸骨满路，所见所闻怵目惊心。
　　只说朱雀门的谯楼，它仿佛是一个大唐历史的见证者，寞寞无声地矗立在那里，俯视着这一切。吐蕃人和唐人的血溅得它颓壁皆污，城墙下遍地折弓断箭，人马尸骸狼籍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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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在战火中迎来了大唐代宗皇帝的大历王朝。其过程是郭子仪单人独騎到了回纥军的大本营，回纥元帅药葛罗在平息安史叛乱时候曾经受过郭子仪的节制，得知郭子仪和代宗皇帝都没有死，当场与郭子仪歃血为盟，与唐军夹击吐蕃，吐蕃人得知消息后连夜撤军。
　　此时的长安城已然粉饰一新了，别处不说，只说朱雀门，刚刚上好的涂料，刮的如镜面儿一般，其他的街道先可不管，朱雀大街就是向各镇节度使借钱也要修垫的。因为代宗皇帝回鸾的圣驾要从此处经过，这也恰恰是朱雀大街修得这么宽敞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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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嘎嘎……吱吱吱呀呀……”
　　这明德门与其他的城门不同之处是他比其他城门多了两洞门，其他的城门是三洞门，而明德门是五洞，中央的那洞平日轻易不开，是专门为皇上的龙辇出行准备的。此次竟然洞开了。
　　“皇上回鸾！”
　　随着一个中年太监一声清脆洪亮的宣旨，排在道路两旁的文武百官“呼啦”拜倒，按品级排列，山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黄钟大吕、丝竹管乐齐鸣，仪仗的最前头七十二杆龙旗开道，各由羽林军金甲千牛执着，虽说无风漫卷着，却仍是威风得很。龙旗后面是四十五架云罗华盖伞，四十五暗含了九五之数，艳色杂陈，映日遮天，日扇、掌扇、龙凤扇、孔雀扇；什么日旗、月旗、舞凤旗、飞虎旗、飞豹旗、蟠龙旗，什么仪凤、翔鸾、仙鹤、黄鹄，白雉、赤乌、华虫、振鹭、鸣鸢，种种祥禽；游鳞、彩狮、白泽、角端、赤熊、黄熊、辟邪、犀牛、天马、天鹿，诸多灵兽都绘在片金青旗上，什么金瓜锤、朝天镫、刀、枪、剑、戟……密匝匝杂出其间，看得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再往后面是左右羽林军的大纛旗，二百名羽林军卒簇拥着一杆五色金龙纛，是猎猎生风。这回鸾的队伍真雅赛旗林一般蔽天蔽日，招招摇摇，浩浩荡荡，从明德门涌入。
　　前头开道的七十二杆龙旗都已经到了道德坊和开明坊的路口了，后头文武百官还没见到皇上的面儿呢。队伍又行半里方见后边无数宦官太监拥着黄络龙舆，车轮辚辚有声，正碾在石地上专为龙辇而特制的辙迹中，渐渐入城。文武百官和周围各坊的百姓跪的双腿都发麻了，心中好不高兴。此时方见一辆六尺高的龙辇，上遮九龙华盖，玉座方轸。龙辇刚刚进得明德门，辇上便有两名宫女把前面的帷帐挽在左右的护栏之上。人们始见天颜，但见得一位中年皇帝头戴龙冠，身穿黄缂丝二色金面九龙探爪斗宝袍，一条束金镶碧玡瑶线钮带，斜露在龙褂外边。坐在那里精神矍铄，这皇帝便是代宗皇帝李豫了，年纪大约在四十多岁的光景。
　　他的身后侍立着一个太监，奴颜媚骨，弯月眉，三角星眸微微含笑，满脸的皱纹中似隐含着千层的煞气。此人便是刚刚取代程元振的大宦官鱼朝恩。辇旁的黄骠马上坐定一员大将，金盔金甲红罗袍，豹脸虎目，此人非别，正是长安保卫战的首功左羽林军将军长孙全绪。
　　“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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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午时，回鸾的队伍方到得承天门，进了大内太极宫。
　　“臣等参见皇上，万万岁！”
　　代宗皇帝坐稳龙塌，百官再次朝贺以毕。
　　代宗拢目观看，臣班之中却不见郭子仪，问道：“众卿皆到了，怎么唯独不见朕的亲家公啊？”郭曖出班奏道：“启禀皇上，家父数日来鞍马劳顿，再加之年近古稀，卧病在床，不能迎驾，还望皇上恕罪。”
　　代宗说道：“郭老令公是我大唐的辅弼勋臣，以百战之身单骑赴泾阳会盟，功垂竹帛图形紫光！凌烟阁朕给他留了位子的，他若有个闪失，叫朕寝食难安哪，速派太医到汾阳王府诊治。”
　　侍立在一旁的大宦官鱼朝恩赶忙称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太医。”鱼朝恩匆匆的退了出去。代宗说道：“众卿家，今日朝会本无大事，朕回鸾京师，大酺五日为庆。就此散朝吧。”
　　“皇上万万岁！”众人齐呼，纷纷退出朝堂。
　　“李泌留下。”代宗补充了一句，把三朝宰相李泌留下了。
　　待其他臣工散尽了。代宗以手示意小太监赐座，李泌并没有谦让便坐下了，看样子李泌常常和代宗促膝谈话。
　　“事情都吩咐下去了吗？”
　　“回皇上，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你认为郭子仪是真的生病了吗？”
　　“或许是吧，年纪大了的人身体是个问题。”
　　“不不不，”代宗皇帝摇了摇头，“他这是韬光养晦，他是怕功高镇主。这样也好，没有仗可打了，他这样最好了。”
　　“皇上认为没有仗可打了？臣不敢苟同。现在各镇节度使拥兵自重，历史就像倒退到了战国时期一样。”
　　“朕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会发生安史之乱你想过吗？”
　　“玄宗明孝皇帝重用胡兵胡将。”
　　“而玄宗明孝皇帝重用胡兵胡将的根源又在哪里呢？你不要说，朕来告诉你，开元年间，朝廷内外奢靡成风，当时国家的开支超过税收，致使庶民数目下降，兵源小了很多，只好用胡人补充。”
　　“高仙芝、哥舒翰、安禄山，还有后来平息叛乱的李光弼他们都是胡人，这臣是知道的。可是问题并不是出现在这儿，我大唐王朝宰相中有二十余人是胡人，恕个罪说，就是皇室也有胡人血统，臣以为都是玄宗明孝皇帝错用了杨国忠，用人很重要啊。”
　　“所以，朕拜你李泌为相，郭子仪掌握兵权，用刘宴来理财，就是这个原因。”
　　“既然用了郭子仪为什么不完全相信他呢？以他的威望，现在皇上就可以下旨给各镇节度使，命令他们互相换防，结束军阀割据的局面。”
　　“朕就是担心郭子仪他太有威望了，朕睡觉都睡不安稳。再者说，怎么换防呢？把北方抵御契丹人的卢龙、振武、横海三镇节度使与抵御西方吐蕃人和回纥人的朔方、凤翔、鄜坊三镇掉换？那很容易，一道圣旨就可以了，直到现在朕还勉强调动得了他们。可是北方的军士了解吐蕃人吗？西方的军士了解契丹人吗？到时候如果两处边境同时出现危机谁来负责？如果是那样，朕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现在的大唐就好比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你开的药方药力太猛了，会要了它的命的。”
　　李泌听得浑身都出了虚汗，说道：“臣听懂了。臣从来也没有站在皇上的立场上高瞻远瞩。皇上的意思是，苦心经营大唐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靠刘宴理财，以长安商业的繁荣，等十年后朝廷就有实力了……可是那个时候的郭子仪恐怕已经老了。”
　　“这没有关系，每个时代都有英雄人物。只要他郭子仪保住长安十年的安定就足够了。”代宗皇帝那深邃的眼神投向了殿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大唐自从天宝十年（公元751年）在恒逻斯败给了阿拉伯人，就再也没有振作起来过。大唐曾经有过辉煌，那么就让它在我们的手上再创造一次大唐中兴吧！”
　　李泌拜伏在了丹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