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砂》七莫Miw

2、玉锦（2）

　　我是知道的，这里比不得皇宫，之前秋儿就已说过，我住在王上的房内。

　　“醒了？”他侧身过来将我揽进怀里。

　　“嗯。”我迷迷糊糊地应着，看着他一脸的倦意，有些心疼。

　　他俯身吻上我的眼睛，轻笑道：“不早了，睡吧。”

　　我点点头，缩在他的怀里，乖乖地闭上双眼。

　　身侧的呼吸清浅规律，猜想他已经睡着，我才偷偷地睁开眼睛望他。

　　俊颜近在咫尺，他的眉毛黑且密，十分好看，双唇抿着，面上还有淡淡的倦意。

　　我知道他是如何的操劳、如何的辛苦。我心疼他，却无法为他做些什么。

　　突然，安静的房内传来他细细的呢喃。

　　我凝神屏气，仔细地听。

　　薄唇微微掀动，他说的是。

　　纤儿。

　　醒来的时候，天色尚暗，他还安睡在身旁。我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大约他真的累了，竟未察觉到我起身的动作。

　　房外仍有些清冷，我本来打算让夏儿、秋儿去备好早膳，没想到时间竟然这样早，她们还未起身。

　　在房外站了片刻，我抬脚向厨房走去。

　　时辰尚早，厨房却已忙得热火朝天。我抬脚进去，众人忙过来行礼。待他们起身后，我找到厨房里的管事，要了些食材，又遣人去取了些药材，便动手熬了些养神的汤。

　　端着熬好的汤走进后院时，迎面遇上了一脸焦急的夏儿。她也顾不得行礼，跑上前来就道：“姑娘，您去哪儿了？王上一早起床不见您，正着急着呢。”

　　我一愣，有些不安：“我去前院的厨房了。”

　　夏儿这才看到我手上端着的汤罐，忙接过道：“奴婢来吧，姑娘快些回房。”

　　我点了点头，脚步略快地回了房。

　　他微皱着眉头坐在桌前。

　　我有些局促，有些不知所措，不晓得他是否在生气。停了片刻，直到他目光灼灼地望过来，才回身对夏儿道：“我来吧。”说完接过她手中的汤罐，端进了房。

　　夏儿看了我一眼，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王上。”我矮了矮身，将手中的汤罐放到桌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拉过我坐在他的腿上：“去哪儿了？”

　　我揣摩不出他的情绪，只得小心翼翼地解释：“约莫是昨日睡多了，今日醒的有些早，便去前院熬了些汤。”

　　他抬眼看了看桌上的汤罐，又叹了口气：“下次要去哪里，记得让朕知道。”

　　我赶紧点头。

　　他终于笑了笑：“来，让朕尝尝锦儿熬的汤。”

　　我连忙起身为他盛了一碗。

　　他接过汤勺，低头尝了一口：“果然不错。”

　　我笑笑，正待说些什么，房外传来几声急促的男声。

　　“王上，急报——”

　　“王上，急报——”

　　我心下一跳，他也放下碗，起身往房外走去。我抬脚跟在他身后。

　　房门被打开，一位年轻的小将士跪在门外。

　　“王上，敌军突然攻城。”

　　他微微皱了皱眉，转首对我说了句：“乖乖呆在房里。”便匆匆忙忙和小将士离开了。

　　我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再担忧也只能如他所言，乖乖呆在房里。在我什么也帮不上他的时候，我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不拖累他。

　　傍晚的时候，我终于知道那种不好的预感为何。

　　我从未见过如此灿烂的晚霞，也从未见过我深爱的男子如此的生动、鲜活。

　　他脚步匆匆而来，怀中抱着一位双眼紧阖的年轻女子。他就那样注视着她，似乎太阳所有的碎光都照进了他的眼里，温暖得让我不寒而栗。

　　他抱着她从我身旁走过，甚至未抬一下眼皮。我又听到那声如痴如醉的呼唤。

　　纤儿。

　　夜深去，所有的大夫都被招来，忙忙活活地进进出出。我深爱的那个男子，正在另一个女子床前衣不解带。

　　而我，此刻只是一个悲哀的无家可归的女子。

　　“姑娘，先吃些东西吧。”秋儿在我身后轻声提醒。

　　我这才回神，不想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房外站到太阳落山。

　　“姑娘？”见我不应答，秋儿又在身后轻声提醒。

　　我摇了摇头，终于将视线移开：“夏儿呢？”

　　“夏儿姐姐去煎药了。”

　　我点了点头，军营里只有这么几个女婢，他便是将她们遣过去照顾他口中的纤儿也是无可厚非的。

　　“秋菊，王上找你。”

　　正想着，房里走出一位小将。

　　秋菊望了望我，有些犹豫。

　　我笑笑，望着她道：“去吧。”

　　秋菊应喏，这才转身进了房。

　　天下之大，现今，哪里又是我的容身之处？只是因为这双极相似的眼睛，自己才得以留在他身边。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真正到他完全想不起、记不起我的存在的时候，我似乎才突然明白自己的位置。

　　替身啊。

　　我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毫无阻拦的出了华贵的宫室，外围守卫重重。我叹了口气，转身向宫墙的方向走去。

　　宫墙上一片萧索，极目望去，视线内只有黄沙。我窝坐在草垛上，抱着膝盖无意识地望着狂风吹拂下的黄沙。

　　夜有些凉。

　　四处黄沙，这里的天气也并不适合居住，温差大得出奇。白天极热，晚上极冷。

　　我又想起早晨起床为他熬汤，只出去了那么一小会，他已经着急地命人去寻了。可现在呢？怕是我即便不回，也不会让他有丝毫的难过与想念吧。

　　毕竟，她在啊。

　　我是在草垛里睡着的。毫不意外的，第二日感冒了，嗓子痒痒的难受得厉害。这里的风沙一直是我不惯的，这么睡了一夜，闹出些病也无甚奇怪。

　　我起身，揉了揉眩晕的脑袋，打算去找大夫要些退烧的药。去到前院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夏儿。

　　夏儿见了我，忙过来行礼：“姑娘。”

　　我笑了笑，示意她起身，准备继续往药房去。

　　夏儿朝一旁让了让，我从她身旁走过，脚下一个踉跄，却差点摔倒在地上。

　　“姑娘。”夏儿慌忙伸手过来扶。

　　我转头望她，感激地笑了笑：“没事。”

　　正准备再向前走的时候，身子却突然又是一软，眼前也是一黑，耳边只听到夏儿焦急的呼喊。

　　“姑娘，姑娘……”

　　而后，便什么都不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