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玉锦（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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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好几日未曾睡好了，今日也一样，窗外早已漆黑一片，我还是十分清明，闭眼躺在床上默默出神。
床前突然传来一阵刻意放低的脚步声，接着，身侧的床榻微微凹陷。
我知道是他来了。
“王上。”我睁眼轻声唤他，同时撑起身子靠在床头。
他勾唇，右手缓缓穿过我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如水：“吵醒你了？”
我摇了摇头，注视着烛光掩映下略显疲惫的面容。
是的，我爱着这个年轻的帝王，纵然他三妻四妾，纵然他同时还专情地心有所属。当然，他所属的人并非我，也并非他的任何其她妻妾。
他的右手最终抚上我的面容，渐渐游移到我的右眼，我闭上眼，任他轻抚。
“近来可是休息不好？”
我仍旧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睡眠有些不佳。”无法骗他，因为双眼下的青黑是如此明显，对于爱极了我这双眸子的他，自然也是骗不过的。
“可有传太医过来瞧瞧？”
“请了，太医说无甚大碍，只开了些安神的药。”
“嗯，”他移开右手，仍是温柔地凝着我的双眼，“睡吧，朕还有些事。”
我乖顺地点了点头，重又躺进了被窝。
接着，男子的气息逐渐靠近，我闭着双眼，任他的亲吻柔柔地落在我的眼睛上。每晚亲吻我的双眼，这是他的习惯，而我，也早已习惯。
安静地睡了许久。
柔软的睡榻微微抬起，接着，床前的脚步声一如来时的清浅。我知道，他离开了。
翌日，黄衣的小宫女像往常一般进来服侍我起床。我起身梳洗，从醒来到现在左眼却一直跳个不停，让我隐隐有些不安。
早膳毕，宫人在一旁收拾着，我正打算起身回殿，秋儿匆匆进来：“姑娘。”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起我这里管事的四位大宫女。春桃、夏荷、秋菊、冬梅，我喜欢唤她们春儿、夏儿、秋儿、冬儿。王上说，王城无春夏秋冬之分，知道我住不惯，便赐来这四季花与我作伴。
我点了点头，示意她起身：“何事？”
秋儿咬了咬唇：“姑娘，阮妃娘娘过来了。”
我有些愣住。
王上对我极好，我却至今未入后宫，因此并未卷入后宫中的争斗。只是，终究是没什么人相信，
跟了王上那么久，我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吧。
我叹了口气：“请吧。”
这个阮妃刚封妃半月，却甚是得宠，据传是因为有了身孕。但是，她若是因此认为自己有资本找上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闭上双眼，伸手抚了抚。
就是这双眼睛，这双像极了那个女子的眼睛。只要它们还在，我便永远是王上的珍宝。
我回身进殿，虽然没什么心情，却不得不应付这个女子。
阮妃是个极漂亮的女子。这话说来有些多余，王上的女人自然都是极美的。阮妃的美是那种柔弱且小鸟依人的美。
“姐姐唐突，可打扰到妹妹了？”
“锦儿不敢，”我恭敬地上前矮身，“担不得这姐妹的称呼。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说来我的身份在这宫里也是极为特殊。若说是王上的女人，我只能说无论名分还是实际都不是；若说是客人，自然听来可笑，因为我也只能是一位没有归期的客人。
“妹妹客气，这一声姐妹早晚担得。”阮妃亲近地上来牵我，“都是服侍王上的女人，妹妹有空可要多走动走动。”
我有些无语，不愿与她纠缠，却无法认同她的话，看到夏儿正端着茶水过来，便立刻转移话题道：“娘娘请喝茶。”
阮妃笑了笑，松开牵着我的双手，接过了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继而似嗔似笑道：“王上可真是偏心，妹妹这儿，连茶水也是顶级的。”
我笑了笑：“娘娘说笑了，锦儿这儿的并非好茶，不过在泡茶时加了些无毒的花瓣罢了。”
“哦？妹妹果然心思玲珑。”
我干笑，站在一旁不再接话。心思玲珑？在后宫这些女人面前，我毫不夸张地可以称为头脑简单。我应付不来这些人，当然，我也从来没心思应付。
但是，只要可以留在他身边，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忍下。
我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任由她坐在木椅上品茶。
殿外一阵窸窣，接着整齐的问安声传入殿内。
“参加王上。”
若是往日，我早已兴奋地出去迎接。但是今日，这正牌妃子还在这里，我如何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得等着她先动作。
好在，阮妃显然也是极其激动，立刻起身整了整衣裙，向殿外迎去。我抬脚跟在她身后。
“参见王上。”
“阮妃？”在我这里看到他的其她嫔妃还是第一次，他自然也是有些惊讶的。
“王上。”阮妃娇笑，起身亲昵地站在他的身侧，伸手抱着他的右臂，双眸含笑地望他。
我突觉几分难堪，但比起见到他的喜悦，这点情绪我忽略不计，仍是镇定地矮身在他面前。
“起吧。”
“谢王上。”我谢礼，垂首恭敬地退到一侧。
“有了身孕要注意好好歇息，莫要到处走动。”
听到略显不悦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我仍旧垂首，不看他们也不说话。
“王上，”阮妃不依地摇了摇他的胳膊，声音里尽是娇意，“大夫说了，多多走动对胎儿有利，妾身也是为了咱们的孩子好。”
王上开口，却仍是决绝地没有商量的余地：“锦阁阴寒僻静，锦儿也喜静，阮妃若是想走动，下次记得多去花园散步。智儿，送你家主子回去。”
“王上。”
王上却并不理会她的撒娇，不耐烦地叹了口气，道：“回去吧。”
阮妃无法，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
我站在一旁，自始至终不曾抬头。这阮妃实在算不得什么聪明的主子，谈不上讨厌，我倒是有些同情她。
双手被一双略显粗糙的温暖大手包裹住，我抬头冲他笑了笑，任他拉着走进殿内。
他坐在高榻上，顺手将我圈到他的怀里。
“不高兴？”
我笑笑，摇了摇头。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无论是为了什么，今日他能够这般待我，我已经足够幸福。
“朕说了，若是不喜欢，你谁也不必见。”右手圈住我肩上的长发，他低声道。
我垂首望着他修长的右手，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他怎么会知道，我是如何的惶恐，害怕错一步就会被驱逐，再也见不到他。能够呆在他身边，我所有的依仗就只有这双眼睛而已。其实，那些人又何必羡慕我？我只是一个作为替身才得以留在他身边的小丑罢了。
所以，表面上我是风光无限，其实，这里任意一个人，我都是没有胆量得罪的。
“锦儿，下次再不见她们可好？”
“好。”
我点头，笑道。
他笑了，伸手轻抚我的长发，满意地凝着我，薄唇微动，我以为他又要像往常一般轻声说一句“乖女孩”，可是出口的却是出乎我意料的另一句。
“锦儿，嫁给朕可好？”
我愣住。我以为他让我待在他身边，让他随时可以看到这双眼睛足矣，却从未想过他会娶我。
“不愿意？”
我这才发觉自己已愣神许久，忙摇了摇头，道：“好。”
“乖女孩……”
他弯了弯唇，又吻上了我的眼睛。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这句话却如石沉大海。他没有娶我，也再未提起这个话题。
如他所说，我是个乖女孩，自然不会再问起。
六月初六，王上西征，后宫女子一人未随，他却独独带上了我。
我想，我是幸运的。无论何由，今天能够伴在他的身侧，我就已经满足。
包袱早已由春儿几人提前收拾妥当，且夏儿与秋儿随行。虽是出军，我仍是过得十分舒坦。
大军最终停在靖国的边境齐城。
我的马车却是一直行至城内最大的宫殿。夏儿和秋儿一左一右搀扶着我出了马车，三人径自入了殿。
正走着，夏儿在我耳边轻声道：“姑娘，王上正在整军，估摸着一时半会回不来。王上交代奴婢们先伺候姑娘洗浴歇息。”
我点头，他一向善战，凡事也习惯亲力亲为，是个会打江山的好皇帝，这样的安排不足为奇。舟车劳顿，我也确实倦了，便由着她们伺候着沐浴歇下。
许久未曾这般好眠了，床榻虽然比不得宫里的，却也算是柔软舒适。我竟安心地一直睡到了晚膳时分，不知是累的，还是因为枕内有心放置的安神草。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夏儿、秋儿并不在房内，我正准备唤她们，忽然发觉房内还有一人。
“王上。”我赶紧起身见礼。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朝我走过来：“醒了？睡得可还安稳？”
我慌乱地点头，拿过床头的外衫胡乱套上。
“慌什么？”他走过来，伸手解开我扣错的扣子再重新整理好衣服扣上。
我只得垂首，局促地任他替我束好衣服。
修整好我的穿着，他回身掌了灯，这才冲门外唤道：“夏荷。”
夏荷依言走进，恭恭敬敬地见了礼：“王上，姑娘。”
“将晚膳送到房里。”
“是，奴婢这就去。”夏荷又施了一礼，才轻步退下。
他又回过身来细细看我，瞧了瞧我的眼睛，似乎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看来这安神草倒是真有用，今日瞧着精神好了许多。”
我笑笑，前几日休息不好，总觉得眼睛酸胀，今日确实好多了。医术如我，躺下的时候便已察觉到了。我很高兴，他能够将我的不适放在心上，并且在这出军的特殊时期还能想到为我寻来安神草。
“锦儿，”他拥住我，略叹了口气，“好好照顾自己。”
“好。”我伏在他的怀里恭敬地答。
晚膳毕，他并未多留，交代我好好歇着便又出去了。我并未多问，战事将起，御驾亲征的他自然不会闲着。
大约是真的累了，尽管已经安睡了一下午，晚上我还是很快便入睡。朦朦胧胧间，身侧一片暖意，我费力地睁开眼，这才发觉一脸疲惫的他已归。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玉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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