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等你》樱朗

27、滑冰（一）

　　方佳妮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家里不知道托了什么关系，第二天就和学校打了招呼办成了转班的事儿。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要不就是黎艾敏发现方佳妮家里似乎还有些背景，有些后悔起当时对她那样刻薄，居然把方佳妮叫进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番。

　　方佳妮这会儿早已不吃这套，只是沉着脸听着，听完不冷不热地说了声谢谢黎老师，扭屁股走了。她故意选在第二天就走，为的就是甩黎艾敏的脸，让人家都知道黎艾敏骂走了一个学生。

　　黎老师这会儿又是气恼又是无力，最主要的还是觉得怪没面子的，可没面子也没法弥补，只能又把林修恺叫出来问了一通，林修恺也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承认道“是，我妈昨天狠狠地说我了。”

　　黎艾敏听了这话顿时觉得舒坦了些，仰着上半身问：“你妈怎么说的？”

　　林修恺说：“我妈说了，就我们这么不要好的，干脆别读书了，一个卖烧饼，一个炸油条，出去过日子去吧。”

　　这话纯粹出自他的杜撰，可他看着又是那样严肃正经还带着一丝悔过的羞愧，叫人不禁又有几分信了。

　　黎艾敏皱着眉头打发了他，心想现在的学生真难教，连说都说不得。温越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对黎艾敏有几分同情，先前她烦死了这女人，可现在想想，她似乎也有难处，现在的学生不比以前，主意一个大过一个，天天同老师斗智斗勇的，没一个省心，想想做老师也是可怜。

　　可这同情也就是蜻蜓点水的，没一会儿黎艾敏的精气神又上来了，温越便又看她不顺眼起来。

　　方佳妮回教室之后便在位置上整理东西，等温越进来发作业，便将准备好的一份小礼物偷偷塞给了她。

　　温越拿着盒子摇了摇，发现有点份量，于是开玩笑说：“别是块金子啊，那就太客气了。”

　　方佳妮说不是，是香水，她妈从国外带回来的。俗话说拿人手短，温越深以为然，东西放进手里她就忍不住觉得这丫头不错，有情有义还大方豪爽，真不错。

　　方佳妮此时此刻颇有点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悲苦地看着温越，表示这一别山高水远，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温越被她的这份悲凉所感染，心里也有几分不舍。但转身，下午课外活动课她就又看见这丫头了。

　　她被分进了文科三班，就是吕晓芸在的那个班，两个人还被安排做了同桌。方佳妮不认生，才进去就和吕晓芸热乎上了，下午跑圈的时候一路跑一路和吕晓芸闲话，也不看吕晓芸上气不接下气得都快缺氧而亡了。

　　温越这一天过得晕晕乎乎，一点不得闲，却一点不上心。她满脑子想着的还是昨天晚上和林修恺的那一出。

　　他如何同她打闹起来，如何摔在地上，如何用胳膊护住她，然后如何将她撑了起来，又是如何说了那一句话。

　　温越不停地想，不停地回味着每一处细节，又想忘记，又舍不得忘记，就如同电影情节不受控制一遍一遍地循环播放，每个情节快的一遍慢的一遍，原本是想仔细分析分析林修恺那举动到底什么意思，可到后头什么都没分析出来，就记得他那眼神似乎格外晶亮，明晃晃带着笑意，坏兮兮的笑意。

　　温越彻底没心思了，她总想寻个机会去找林修恺问问清楚，可又想不好怎么开口。

　　万一林修恺一扭头，装成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反问她一句你说什么呢？她可怎么办？

　　这事儿她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天当一桩大事儿，可林修恺未必啊，他说不定只是随便一说，说完就忘，万一知道她这么当一回事，心里指不定怎么笑她呢。

　　温越左一琢磨右一琢磨，没琢磨出到底应该怎么做，倒是琢磨出一肚子的火来。

　　尤其看见林修恺这一天似乎过得挺舒坦自在，她越发觉得不公平，每次看见林修恺都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剜个洞出来。她原本打算放学以后在门口等林修恺，等到了两人好好聊聊，结果偏巧那天学校小操场浇了冰，好些学生一放学就在那儿玩，林修恺本不想去的，可陈建安看见方佳妮在那儿和吕晓芸滑呢，软磨硬泡地要林修恺陪着他一块儿去。

　　林修恺说你不是都和方佳妮好上了么，怎么还这么扭扭捏捏。

　　陈建安嘿呀了一声，说自己那和做梦似得，今早上醒来还不信呢，还以为昨晚睡得早，做了个巨长的梦，所以一切都有鼻子有眼真真的。

　　林修恺啧啧了几声，满脸的鄙夷，可又禁不住陈建安苦苦相求，只能拎着冰鞋和他一道下去了。

　　楼底下已经有一批高一的小孩在场子里玩儿了，高二的放学晚，大部分还在换冰鞋，至于高三的，学校怕出事儿影响高考，已经明令禁止了这项运动，所以一个个路过的时候，羡慕的眼睛都直了。

　　林修恺玩什么运动都拿手，溜冰也算是个中高手，抬头看见吕晓芸在冰上也是颤颤悠悠的，忍不住冲她玩笑道。

　　“你是不是除了读书，什么运动都不参加啊。”

　　吕晓芸一看见林修恺就脸红，听他这么问，脸就红的更厉害了，支支吾吾地也回答不上来，好在方佳妮在旁边，替她解了围。

　　“怎么那么讨厌啊，她不滑得挺好的么。”

　　林修恺也不说什么，顾自己滑开去了。方佳妮等他滑远了才拉着吕晓芸的手轻声安慰道：“没事，我教你。你就是胆子小，其实放松点就好了。”

　　她正说着，突然看见温越从教学楼那头走了过来。方佳妮现下对温越最为热乎，一看见她过来连忙挥手招呼，身子一歪，拽着吕晓芸一起打了个趔趄。

　　温越老远便瞧见了她俩，她今天心里有事儿，谁也不愿意应付，只打算悄悄地溜出去，没想到还是被逮了个正着。她有些无奈，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走了过去笑着同两个丫头打了个招呼。

　　方佳妮见她拿着包，知道她是下班了，便拉住她让她换冰鞋进来一起玩。

　　温越怕得就是这个，急忙推说自己没借鞋子滑不了，可谁知道话音刚落，吕晓芸就拍拍她的胳膊指了指自己脚上的鞋说了句穿我的。

　　温越越发头疼,忙不第摆手道：“那怎么行，你们玩得正开心呢，别管我，你们好好玩。”

　　她说完了就想走，可吕晓芸又一次拉住她情真意切地说：“真没事儿，就用我的鞋吧，我和方佳妮滑了半天了，早就累了。”

　　她说着坐到了一旁的台阶上开始脱鞋，方佳妮蹦蹦跳跳地在一旁冲温越说：“今天的冰最好，过两天就烂了，学校里十天半个月才整一次冰，等过几天想滑都滑不了了，到处都坑坑洼洼的。”

　　吕晓芸此时已经脱好了鞋，抬手把鞋子往温越怀里一塞，红彤彤的脸蛋上带着可爱的笑容。

　　“你试试，大小行不行。”说完主动接过了温越肩膀上的包，“包给我，我负责给你们看包。”

　　两个姑娘都热情到了这地步了，温越觉得自己要是再拒绝简直就是没有人性，只得磨磨蹭蹭地坐在地上开始穿鞋。她扭头看看吕晓芸，问她八百米现在几分钟了，吕晓芸微微一笑，说还是不及格，不过好歹能跑进四分大关。

　　温越想起前几次放学看见她在操场上跑圈的模样，伸出大拇指赞了一声。

　　“你这样的姑娘干啥都能成。”

　　她夸的真心实意，可吕晓芸却听着害臊，小女孩轻轻推了温越一把，让她赶紧去玩去。方佳妮也等急了，拽着温越的手进了冰场。温越天生平衡感好，跑步不行，冰上课却次次一百，什么摸冰抢道一学就会，只是长久不玩有些生疏，上了冰被方佳妮一带还冷不丁有些晃悠。

　　方佳妮看见了忍不住笑着说：“你怎么和吕晓芸似得直打晃啊，要是被林修恺看见了当心他笑你。”

　　温越现在可听不得林修恺这个名字，一听就心浮气躁膝盖发颤，可又不能直说，只能笑笑，笑完了，偷偷支着脖子在人群里寻找起林修恺的身影来。

　　也不知道谁起的意，几个学生一个抓住一个的腰玩起了接龙。这游戏本来就有点危险，滑快了最后一个人容易被甩出去，学校里明令禁止玩这个，可架不住有调皮捣蛋的学生就是爱闹，那蜈蚣似得队伍呼啸而来，几次都擦着方佳妮和温越的身边飞了过去。

　　方佳妮看着刺激也想去玩，便拉着温越一起追了过去。温越正在走神，被方佳妮一拉脚下刀头一磕，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正赶上后头一波人滑得飞快收不住脚猛地撞上了她的后背。

　　温越只觉得身子一顿，紧接着，人没了重心，斜侧着地摔在了地上顺着冰面刺溜一下飞了出去，只听末了砰一声巨响，肩膀狠狠撞在了外圈的栏杆上。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温越的世界瞬时间没了声音，只剩下混沌一片，看不清也听不见。朦胧之中，只隐隐觉得有一个高瘦的男孩儿飞快地滑了过来急刹在她跟前，将手伸向了她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