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等你》樱朗

26、长夜漫漫

　　蒋月玲在家里枯坐到了十点整，还不见儿子回来，急的就差去上吊自杀了。

　　晚饭时黎老师往家里打了电话，语重心长地进行了一番告诫：这年纪的男孩子，成绩说好就好，说坏就坏，林修恺是聪明，但是光聪明是没用的，要紧的是专心。最怕就是被杂七杂八的事儿分了心，比如说：早恋。

　　蒋月玲脑袋嗡一声被吹大了，脱口而出了一句“那还了得！”

　　在她心里，儿子早恋那可是要了命的事儿，可不仅仅是成绩的事儿。

　　蒋月玲是将来当婆婆的人，对儿子身边的女人本能地就带有敌意，况且还是来的那么不是时候的人，高考的档口上，谁敢拦在儿子前头都不行，蒋月玲对这一点有着佛挡杀佛，魔挡杀魔的气势。

　　她着急忙慌地问黎艾敏，是哪个姑娘勾搭了她的宝贝儿子。

　　黎艾敏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师德的，在这个问题上守住了底线和嘴巴，没说方佳妮的名字，只是严肃地说：“也就是个苗头，我已经批评过他们了，但批评没有用，还是要靠家长一起管教才行。”

　　蒋月玲不敢再追问，她对黎老师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这会儿看见黎艾敏不打算细说，便也顺着话题应了几声，只说自己一定严加管教，不让林修恺误入歧途。

　　等林修恺放学回家，蒋月玲毫不客气地将黎艾敏来电话的事儿说给了林修恺听，言谈里一派失望。

　　“妈妈那么供你上学那么辛苦，你不好好念，尽搞这些事儿像话吗？你看你吃你穿你上家教，哪件事妈妈不操心了……”

　　林修恺站着听着，脸上似笑非笑，半睁着眼睛看着蒋月玲。

　　“真的？”他轻轻巧巧地问，“操碎了心？”

　　蒋月玲被这一问搞的有些心虚，心想硬的不行，来软的。

　　可林修恺连这机会都没给她，话听了一半就接了个电话出门去了，这一跑就跑到了十点整。

　　蒋月玲坐立不安，屁股像是被架在了火盆上，一粘着就又跳了起来，她恨手痒，巴不得操起擀面杖狠狠地给这不孝子来上那么一顿大的，可惜现在老了，林修恺又正是精壮的时候，打是打不过的。要是他爸爸在就好了，演个全武行也不一定落下风。这念头一冒出头，蒋月玲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真是一个种不抽两条秧，老林家的后，也就是老林那鸟样。

　　她骂骂咧咧地在客厅里转悠，等听见开门声的时候，人就和炮仗似得冲了出去。

　　“上哪儿混去了！啊！觉得老娘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她这着急上火的，可林修恺却不在意，脸上带着一丝笑，轻松地冲蒋月玲打了个招呼。

　　蒋月玲又愣住了。

　　自己这个儿子可真是生的好看啊，全是自己的功劳啊，那眉眼，那嘴角，还不都是自己的基因传下来的。也难怪会被人盯上，长得就这么俊，哪个姑娘看了不心动啊，还真是不能怪他。

　　林修恺知道他妈想说什么，放在往常他还能让她再说道一会儿，他知道他妈是个孤独的人，所以要抓住一切能说话的机会拼命的说，可今天不行，今天他累了。

　　林修恺走过去像对待篮球队的兄弟一样拍了拍她妈妈的肩膀。

　　“我对那些小女生没兴趣。”他说，“放心吧。”

　　蒋月玲当然不能放心，她跟在林修恺的背后和他一起走向了他的房间。林修恺转身，挡在门边冲着蒋月玲又一次笑了起来。

　　“说真的，妈，我不喜欢她们。”

　　接着，他当着蒋月玲的面关上了房门。

　　林修恺不想谈恋爱，在他能够养活自己之前，他没有这个打算，但他后来发现有些事情不是能够打算的，当他意识到温越真的生气了之后，事情变得有些奇妙起来。

　　一开始，他觉得她的生气只是件不打紧的小事，但两天之后，事情有了变化，他开始忍不住注意到她的怒气，注意到她对他的无视，那种无视开始时让他觉得有趣，可再往后，他开始有些没有耐心了，他心想，她的怒气也该结束了。然后，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开始注意温越了。

　　动心就像感冒，你以为流鼻涕是最明显的症状。可其实不然，喉咙，四肢乃至脑袋，这些看起来毫无干系的部位才是一开最闹腾的部位。

　　林修恺开始觉得温越烦，觉得她很闹腾，然后他开始觉得她有意思，似乎还有点仗义。

　　她的性格开始在他的眼前明晰起来，就像一幅画，在轮廓打好之后，终于被填上了骨肉。

　　画家容易爱上他们的模特。

　　而林修恺，在完成了温越的这副速写之后，发现自己，很难再忽视她的存在。

　　林修恺脱掉他的外套挂在一旁，然后拉开了窗帘的一角。对面，温越房间的灯被点亮了，可没过几分钟，那盏灯就匆匆地被熄灭了。林修恺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得意起来，他知道，温越一定心烦意乱，而这心慌意乱全是由他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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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月玲坐在客厅里生闷气，她本来想好了自己的台词，要对儿子进行一番教育，但还没上台就被轰了下来。相当于炒作了半天，结果发现主演换人了。她满肚子的话没人说，又忍不住开始自怨自艾起来，儿子、老公都是这么的不贴心，一个讲不到，一个讲不得，真是没有意思。

　　她起身，洗脸，刷牙，洗脚，上床，坐在被窝里开了电视看，房间里终于有了声音，是电视剧里刻薄的婆婆正在骂儿媳妇。她突然想起自己一个小时之前给老林发了短信到现在还没有回音。

　　她隐隐地开始后悔，先前因为气恼所带导致的冲动这会儿已经慢慢平息下来了，她开始分析起了这条短信的利弊起来。这一分析，真是让她后悔不迭。

　　蒋月玲原本是想找个同盟站在自己这一边，她面对儿子总是底气不足，她本想让老林成为她的后盾，在冲动的那一刻，她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但当她冷静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老林从来就不是她这一边的，他是他自己那边的，哦，不对，这样形容并不准确，准确的来说，老林和她并不是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老林永远可以居高临下地指责她。

　　“你不用去上班，也不用做家务，你全部的事情不过是看住儿子，让他好好学习，为什么连这个也做不好。”

　　蒋月玲非常害怕再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她很想告诉老林，一切没那么简单，这可不是花了心思就一定有结果的事儿。不过蒋月玲不敢，她不敢那样对老林说话，那可是掌管了她一切的衣食父母呀。

　　她想到这里，连忙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匆匆地又给老林去了条短信，说一切都好，不必挂念。

　　当她将这条笨拙而刻意的短信发送出去之后，她安心地靠向了床头，可五秒钟之后，手机响了，突如其来的短信提示音吓了蒋月玲一跳，她紧张地抱起手机，心里不住地叨叨，全是自己作孽，那么多嘴，给自己多找麻烦，何苦来着。

　　可当她点开那条短信，那忐忑的心情立刻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抚平了。

　　来短信的是陈中华，里头只有寥寥几个字“最近过得还顺心吗？”

　　蒋月玲的五脏六腑都被这几个字给揉捏得团了起来。

　　这是个不相干的人呀，怎么还是不相干的人好呢，这世界怎么这样呢。林修恺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她，和陈中华走得近不是好事，可她现下忍不住了。

　　凭什么都来管教她，她有哪一点做出格了，她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到现在还不就只能过这狗样的日子。

　　蒋月玲简直像是迟来的青春期发作，叛逆起来。

　　她按下回复键，打了一个“累”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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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越裹在被窝里全然没有睡意。

　　她努力回忆这一天是怎么开始的，又为什么会这样诡异地结束了。她很确定，她对林修恺从来就没有过非分之想，如果男人分成两个族群，一个是有可能的，一个是没可能的。那林修恺绝对会被分入后者。

　　但当她被林修恺握住双臂撑起来的时候，当她端详着林修恺那张干净帅气的脸蛋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其实女人也是浮浅的视觉动物。

　　他长得那样帅气，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可要命的是他的帅气是青葱的，孩子气的，这就是问题缩在，温越忍不住想，要是他好看得不那么青涩，该多好。

　　而这真是个大问题，而且是个不可能解决的大问题。当温越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的时候，她已然开始琢磨，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而这，才是真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