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等你》樱朗

2、邻居

　　林修恺用两只手指捏着厅可乐从小超市出来的时候，温越已经在超市门口等着他了。

　　林修恺撇了她一眼，扭身想绕开，可温越横跨一步，又挡在了他的跟前。

　　“你看见了啊。”她大大咧咧地问，脸上带着一种从沈清让身上遗传下来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头温和的成分少了些，有种濒临不良，但又恪守底线的味道。

　　“什么？”林修恺停下脚步，平淡地回了一句。

　　温越还是笑笑，也不说破。

　　“你别和我妈说啊。”她笑嘻嘻地命令道，眼神却是厉害的，“省的她烦。”

　　二人站在路灯下头，斜拉出两条瘦长的影子。

　　林修恺高一的时候开始窜个子，小半年时间已经从一米七窜到了一米八二，他妈看着都有点心惊，生怕一下刹不住车，得送儿子去打篮球。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温越，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至于那么娘炮么，没事和你妈唠家常。”

　　温越嘴角一松，露齿笑了。

　　“不说就行。”

　　她带着方才幽会带来的好心情，高高兴兴地转过身往家走去。林修恺隔了几步走在了她身后。

　　温越走进小花园的时候，发现林修恺还在后头跟着，于是一扭头，不怎么客气地问他：“你跟着我干嘛？劫色啊？”

　　林修恺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大步越过温越的瞬间，低头朝她的脑门心看了看。

　　“有意思，我劫个老黄瓜干吗？”

　　他冷冷地反问。

　　温越也不生气，又顺着这话问了回去：“不能吧，你觉得我看着老啊？看着像几岁的？”

　　第一眼看见温越的时候，林修恺不觉得她是活泼的人，可第一映像往往是靠不住的。

　　他眉头一皱，没搭理温越，一个人朝三单元走了过去，温越斜着身子看着他进了门洞，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人就住在她家隔壁那幢。

　　她跑上楼，拿钥匙开门，一进门就冲沈清让说：“你今天那个学生，就住咱们隔壁门洞，三单元的，我居然没见过。”

　　沈清让已经整理好了桌子，正在给自己的茶杯里续水，两个小时课下来，她的嗓子眼里直冒火。

　　“是牛阿姨介绍过来的，好像是新搬来的，我平时也没见过。”

　　“小孩儿挺酷。”温越从外头进来，冷不丁暖和了，身上忍不住抖了个哆嗦，“都不见他说话。”

　　“这样的男孩子一般都聪明。”沈清让颇有经验地说，“就是不努力。”

　　“你就知道努力。”温越从食品柜里掏出了一盒饼干，打开来往嘴里叼了两块，“努力也不就是为了赚钱，现在出去练摊也是赚钱，都一样。”

　　她说这话，纯粹是为了挤兑她妈的，沈清让是固执的读书成才论者，在沈清让的心里，女孩子丑点没关系，但学习不能不好，学习一不好了，这辈子就完了。温越听不得她妈的这套理论，所以时不时要用歪理来辩驳一番，虽然她心里也知道，练摊和坐办公室纵然都是赚钱，但后者到底好听，相亲找对象的时候，人家介绍起来都轻松些。

　　沈清让也听不得女儿的歪理，有些不耐烦地叉开了话题。

　　“刚才谁来了啊，下去这半天。”

　　温越叼着饼干含含糊糊地报出了一个名字：“是常馨”。常馨，是她找理由的时候惯用的名字，是她的高中时候的死党，也是她的替罪羊，夜里所有的出门情况，统一都是常馨造成的。

　　“她有事儿？”

　　“她路过楼下，找我一起去喝个奶茶，聊会儿。”

　　沈清让有点怀疑，但到底没说破，她没再说啥，催着女儿去洗脸睡觉，一边拿起座机电话，想着要给在外地出差的丈夫打个电话嘘寒问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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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修恺进家的时候，蒋月玲正好放下电话，看见林修恺进来，愁云密布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了一点笑容。

　　“回来了啊。”蒋月玲起身去给林修恺拿拖鞋，可还没走到鞋柜那儿，林修恺已经踩着袜子自己从鞋柜里拿出了拖鞋。

　　她竭力想尽到良母的职责，于是又追问道：“课上得怎么样，那个沈老师好不好？”

　　林修恺把书包丢在地上，漫不经心地应声道：“还行，人好像也还行。”

　　蒋月玲已经习惯了儿子的这份漫不经心，所以并不气馁，进厨房端出了保姆走之前做好的一碗西红柿甩袖汤。

　　林修恺把手上的可乐罐子丢进垃圾箱里，一句废话没有，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听说那个沈老师还是特级教师，有点水平的。”蒋月玲坐在旁边看着儿子吃，心里似乎也因为他吃得香而有些慈母的满足,“价格也不便宜，一节课下来，小两百呢。”

　　林修恺刚吃下一口蛋，听了这话，点点头说：“这么贵啊。”

　　蒋月玲起劲地嗯了一声。

　　“可不是么，她几个学生？”

　　“三个。”

　　“那这一个晚上可就小一千了。”

　　林修恺笑了笑，没说啥，他妈就这性格，家里头聊天，三句话必然会说道钱，仿佛是穷怕了的人，其实过得却是用不着担心的日子。

　　“要是你觉得好，我哪天再去沈老师家里送点礼，让她对你更上心点。你就英语语文差点，英语一上去，高考上啥大学不行啊。”

　　林修恺抬头看着蒋月玲那张保养得当的脸，问：“不是让我出国么，怎么又变成考国内大学了。”

　　蒋月玲哦了一声，似乎自己也没打算好：“这事儿你自己看，反正你要出去就出去，钱上不用愁。”

　　林修恺还是笑笑，觉得蒋月玲有时候糊涂得好玩。

　　“那再看吧。”他说，“现在想太远都没用。”

　　“也是。”蒋月玲顺着儿子的话说，“我儿子干啥不行。”

　　林修恺对这样的吹捧鼓励并不是很在意，他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那碗东西，一个人回了屋。

　　他方才喝了可乐，又吃了一碗一大碗汤水，肚子涨得慌，站在小屋里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一挺身倒在了床上。吃饱了，周身就暖烘烘地，叫人直犯困。

　　他想到沈清让白胖的温和脸孔，心想，这要是自己妈妈会怎么样，大概会觉得挺累，挺作筋骨的，不过再看温越那样子，似乎那筋骨也没作到位。

　　不过温越的脸还真不像沈老师，沈老师的五官是柔和模糊的，看上去只能记住大概，分不清细节，但温越的五官却丁是丁卯是卯，每一官都清晰明确。

　　俩人性格也不像，沈老师多温柔，温越活泼得简直讨嫌。

　　林修恺天马行空地想着，脑子一拐，猛然记起书包里还有作业。他已经趟懒了，不想做，但想到明天要是不交，又得和女老师谈心，他就有点发毛，于是强撑着坐到书桌前，将书本和文具掏了出来。

　　这小区的房子，统一都是凹字型的，左边门洞和右边门洞的两间朝北的小房间都位于那凹字型的两翼上，林修恺起身拉窗帘，正好看见对面楼层的个房间也开了灯，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出现在了窗前，也在伸手拉窗帘。

　　两个人不过六、七米的距离，虽然模糊，但都知道对方看见了自己。

　　那边的温越，微微一愣，张嘴笑了。

　　这边的林修恺，也是一愣，随即刷一下合上了窗帘。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好笑，一个多月了，一次都没遇见过，遇见了之后，猛然发现哪儿哪儿都见得着。仔细想想，真有点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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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外头的蒋月玲，打开电视机，漫无目的地调换着频道，儿子回屋就把门关上了，这偌大的房子又成了她孤零零的坟墓。

　　平心而论，恺恺是个好孩子，一点不添乱，就是不够热闹，和他说话总有种软绵无力的意思，一拳头下去，总弹不回来。有时候蒋月玲和朋友说起这事儿，人家都说正常，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是这样的，不爱说话，这叫成熟，叫长大，好在，不是叛逆，要是叛逆了去抽烟打架就麻烦了。

　　虽然如此，蒋月玲时不时地总会想，当年是拼命要生儿子的，可生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生个女儿，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和妈妈亲，母女俩上街去买买衣服首饰的多好，恺恺自打初三之后，连衣服都不和她出去买了，一个人拿零花钱去百货大楼自己解决了。

　　想到零花钱，蒋月玲的脑子又转开了，恺恺也大了，这零花钱也该涨涨了，这事儿得去说说。她暗自下定了主意，手上的遥控器也找到了个家长里短的电视剧，于是带着一肚子的想法慢悠悠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