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夏天（修文后）》左未

3、第 3 章

　　夏天越来越深了。
　　学校安排了午觉，然而这却成了学生们每天最头疼的事，因为每天午觉后到学校来，是要顶着炎炎烈日去的。走在路上，太阳似乎要把人晒得融化。
　　永远的那样一条路线，男生和女生就那样一直走着，太阳晒得人很倦，倦的不想说话。
　　高一的期末，是要分文理科的。
　　于是班上的同学都变得沉默起来。学校不仅有文理科之分，还有重点班与非重点班之分。谁都想在做出选择之后，能进入那有限的几个重点班。
　　李沐是一定会进理科班的，易凉心想，而且他一定会进重点班。而自己这不高不低的成绩，就算选了理科，也不可能和他一个班的。女生有些泄气。
　　“怎么了？”李沐放下手中正在演算的笔。
　　女生回过神来，低头看书上的物理题：“你刚才说什么，这个动能定理方程怎么列？”
　　“从这里到这里，只有重力和摩擦力做功，而重力做功只和高度有关，你看看，这个物体从这里到这里的高度差是多少？”李沐继续讲解。
　　“嗯……9米。”女生回答到。
　　“那方程是不是就这样列。”男生在纸上写下一串方程。“现在，看看摩擦力做功。”
　　女生似懂非懂地看着那一串串方程式，好不容易勉强做完了一道题。
　　“李沐。”
　　“嗯？”
　　“你觉得我应该选择文科还是理科？”易凉问到。
　　“文科吧，你文科挺不错的。”男生淡淡地说到。又开始继续埋头做他的数学题。

　　盛夏铺天盖地地席卷过这座城市，也将学生们的忙碌与焦急推向了一个高潮。那段时间的记忆里，只有永远做不完的练习题，教室里课堂上沉闷的气氛，和头顶上那一刻也不停息的电风扇，以及晚自习那刺眼的日光灯。
　　李沐在那段时间里乖了很多，每天会按时到教室里自习放学后和易凉一起按时回家，也会经常去找夏瞳，回家后也会做一会儿功课。连续的几次模拟考试，李沐的名次已经稳在班级前三名，易凉看着自己还在二十几名晃荡的成绩，有些泄气和不知所措。
　　其实自己是想选理的，但是，物理课是女生最头疼的科目，易凉没有办法。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最后一堂考试的铃声响过后，易凉一脸疲惫地从考场走出来，在拥挤的人群中挤下楼，易凉站在教学楼下，下午已经西沉的太阳透过林荫道两旁的树木照射下来，撒了一地的斑驳。女生提着书包眯着眼睛仰起脸。头顶上十六岁的天空，第一次这么开阔。
　　“不走么？”男生提着书包站在女生身边。
　　女生睁开眼，微微一笑说：“走啊。”
　　“考得怎么样？”女生问到。
　　“就那样吧。”李沐随口答到。又问：“你呢？”
　　“我那成绩，你知道的啊。”女生淡笑。
　　男生不再问什么，一起推着自行车，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考试结束后，学校会有三天的假期。这三天，将会是学生们最轻松最自由的时间，没有繁重的学习任务，没有成绩，没有名次，也没有各种补习班。
　　“明天有什么打算呢？”女生问到。
　　“夏瞳约了去爬山，”李沐说到，“要去吗？”
　　“当然不了，”易凉笑着说到，“你是去陪女朋友，我去算哪根葱啊。”
　　男生不再说话，然后，便是一路的沉默。
　　有些人，即使你天天与他在一起，你也会觉得，你们之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但你就是喜欢，天天与他在一起。
　　看他好看的年轻的脸庞。
　　听他话虽不多但却好听的声音。
　　心甘情愿地帮他整理笔记，给他做的笔记比给自己做的还要仔细，虽然他一看就懂。
　　帮他在他干净的没有一个字的政治历史书上圈画出要记的重点，以应付每次的考试。
　　放学后如果他要踢球，就会在球场边一直等他，其实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看他踢球的样子。
　　不是他的女朋友，但也不是他最好的朋友。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哪一天，就结束了呢？

　　三天后，学校大大的公告栏上张贴着期末考试的成绩和分科的结果。
　　易凉挤在公告栏前，理科的那一栏里，刚数到第二个，就是李沐的名字，而且和第一名，只差两分。
　　又挤到文科的那一栏，一个个的往下数，竟然就在第九名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抑不住的喜悦让女生开心的一笑，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自己的名次是一位数了。
　　是的，自己最终还是选择了文科。女生想起考前的几个夜晚，拼命地去背那些枯燥的政治历史地理，而现在，终于看到了收获。
　　明明很讨厌文科，却只因为他的一句话：
　　学文吧，你文科挺不错的。
　　自己就义无反顾地选了文。
　　易凉从人群里挤出来，李沐穿着白色的T恤抱着足球走过来，看见了刚走出来的女生，对她招手说到：“我去踢一会儿球。”
　　“你不看成绩么？”易凉问到。
　　男生挥挥手说：“早知道了。”然后径直走向对面的足球场。
　　“那我等你——”女生朝男生的背影大声说到，然后一路小跑过去。
　　女生坐在足球场一角的草地上，阳光很明媚地扫在女生脸上。
　　绿茵场上，是一个个奔跑的，活力四射的少年，以及他们那如同绿茵般的，碧绿美好的青春。
　　头顶上是十七岁的，风轻云淡的天空。

　　高中的最后一个完整的暑假在盛夏中悄然落幕，盛暑中热得不像话，出门一次就像会被太阳烤化一般，易凉就躲在家里做了一个多月的宅女。整天窝在家里睡觉看电视上网，偶尔父母不在家时也会去李沐家蹭蹭饭，而李沐的妈妈也早已习惯了易凉的不请自来。也许在她的眼里，他们还是没长大的孩子，他们两在一起就像小时候抢一块糖果都会哭一样理所当然。
　　李沐也会经常去找夏瞳。有时候如果很晚了还没有回家，就会让易凉想尽各种办法瞒过他妈。比如易凉会在家里给他妈打电话说她和李沐一起去听免费的英语交流会啊，去了市博物馆回来等不到公交啊，在和同学聚会啊什么的，最后易凉已经可以脱口就出理由地骗过李沐他妈妈了。
　　似乎只要李沐是和自己在一起的，他妈妈就会很放心了。
　　但是每次在笑脸中挂了电话后，女生的心里，依然是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会想象她和夏瞳去了哪里，他是怎样逗她开心，她又是怎样的笑靥如花。
　　然后扯过被子，狠狠的捂住脑袋。
　　不要想，不要想。
　　就是这样了吧。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易凉去了趟乡下姥姥家。优美的田园小景，古老的四合院格局，院子外面有茂盛的竹林，绿的肆无忌惮，竹林前有藤编的长椅，还有小孩子扎的简易的秋千。
　　竹林里的知了叫的热火朝天，不知道疲倦。
　　易凉那段日子的生活过的风轻云淡，没有了城市的拥挤和喧闹，日子平静的如水一样。
　　隔壁家几年前住了一位老奶奶，老奶奶被儿子接走后，她那座不知历经了几代留下来的土坯房在风吹日晒中倒塌了，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墙，凌乱的瓦片和砖头，还有长满了杂草的泥土。
　　谁又曾想到，那片破败的废墟，有曾经为几代人遮过风雨呢？
　　易凉在那座废墟处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忽然才发现，原来时间，真的是个残忍的东西。
　　那个下午，夏天突然就失去了温度。

　　开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分班，报道的那天，炎炎烈日的中午学校的公布栏前挤满了看分班的学生。易凉在几层的人群外面溜达，即使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公告栏的一角。
　　“夏瞳，快点过来，我看到你的了。”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而正从广场前走过来的夏瞳则一脸微笑地走过来。
　　“夏瞳快看，你在文一班耶。”里面的声音再次传出来。
　　一班是最好的班，能进去的几乎全都是拔尖的学生。
　　易凉叹了口气，夏瞳已经挤入了人群。
　　“诶，你后面一个是易凉，就是你生日那天宴会上装的特矜持的那个女生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听到回答，易凉也不再往里面挤。原来自己也在文一班。
　　“你家李沐是在几班呢？”又是那个声音。
　　“当然是理科一班啦。”是夏瞳的声音，然后是一串轻快的笑声。
　　易凉走到教学楼下，李沐刚好从老师的办公楼出来。李沐问到，“帮我看了分班了吗？”
　　“你在理科一班。”易凉答到。
　　“哦。”李沐只简单的一个回答。
　　“我和夏瞳在一个班哦。”
　　“哦。”
　　“这么淡定？”女生开玩笑说到。
　　“那恭喜你啊。”
　　“怎么说？”
　　“你学文挺合适的，进文一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在老师的办公室看到文科的分班了。
　　“呵呵。”女生轻笑。
　　“我走了。”李沐转身走开。
　　易凉向文科的教学楼走去。
　　文科的教学楼和理科的教学楼相对，各五层，文科一班从五楼开始，而理科一班从一楼开始。
　　当易凉找到教室时，才发现自己忘了带假期布置的实践作业，而这个作业在开学第一天是要上交的，易凉又匆匆跑下楼去车棚取车回家去取，当以最快的速度一个来回再次赶到学校时，学校里已经开始安静了，学生们都已进了教室开始自习或在新的教室里听陌生的老师讲话。
　　易凉气喘吁吁一口气跑上五楼，快速冲进教室，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听见教室里班主任已经开始讲话了。易凉只好识相地从后门进去，教室里已经齐刷刷地坐满了人。
　　易凉的一声报告引来了全班的目光，正讲在兴头上被打断的班主任用怨恨的目光盯着她，不悦地说到：“叫什么名字？”
　　“易凉。”
　　“为什么迟到？”
　　“回家取东西。”易凉答道。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迟到就是不对，像你这种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根本不知道时间有多宝贵……”
　　班主任滔滔不绝，似乎被易凉打断讲话十分不满，易凉则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班主任训完了易凉，又开始口若悬河地讲话。易凉唯唯诺诺，偷瞄了一下教室，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只剩下最后一排两个座位，易凉赶紧捡了个靠窗户的座位，心里开始为那个比她还迟的同桌担忧起来。
　　然而直到放学，那个座位都一直空着。
　　易凉打量了一番教室里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夏瞳坐在最中间的第二排，绝佳的位置，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女生，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快放学的时候，易凉那忘记调成震动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
　　班主任再次向她投来厌恶的一瞥。
　　易凉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手在课桌下迅速地打开手机，是李沐的短信：
　　放学别等我。
　　易凉轻轻关上手机。前排的夏瞳从课桌下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