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夏天（修文后）》左未

2、第 2 章

　　夏天下过雨的早晨，太阳会比平时出来的早，也更明媚些。当整个居民巷被晨曦照耀时，卷闸门被拉开的声音预示了小巷一天的开始。
　　当李沐推车出来的时候，易凉已经在巷道里等他了。
　　“怎么还穿外套啊，不热么？”李沐漫不经心地看了女生一眼。
　　易凉笑笑，没有说话。
　　然后又是重复了很多年的一前一后，朝同一个方向骑车驶去。
　　也许青春，注定了是每个孩子离别的宴席。没有任何的理由，所有一起走过的玩伴，最后都会各自散去。
　　他会有他的世界，那里有很多的空位，而他早已为它们编好了号码，写上他身边将留在他世界的人的名字。
　　只是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自己的位置。

　　“第五排靠窗户的那个女生，请你说说我刚才讲过的，硫酸的性质。”化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叫道。
　　易凉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老师的目光正迎向她，显然他是在叫自己。易凉惊慌地站起来，不知所措。
　　“你这节课一直在睡觉。”化学老师生气的说道。
　　易凉尴尬地低着头。然后继续站着听化学老师讲课。
　　女生偷偷瞟了一眼邻组前排的男生，他依然低着头在认认真真地看书，甚至是在化学老师批评自己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头。
　　男生上课时认真的样子和低头看书时眼里流露出的那一抹沉思和领悟的睿智，是印记在女生脑海中的最深刻的画面。
　　女生微微眯了下眼，想是有些支持不住了，头疼得厉害，眼皮又沉又重，鼻塞的只能靠嘴巴来呼吸。
　　昨天的那场雨，想必是淋得感冒了。
　　当最后一节课下课的铃声响起时，易凉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李沐放下手中的笔，然后慢腾腾的收拾好了书包，转身欲走时，却见易凉已埋头在课本里睡着了，李沐走过去轻轻推醒她，说到：“回家了。”
　　女生睁开沉重的眼皮，脸上还有被手背压出来的红印，脸很红。
　　“怎么了。”李沐问到。
　　“感冒了。”女生轻描淡写。
　　男生便不再说话，看着她将书一本本装进书包。
　　“怎么不请假呢？”男生问道。
　　“早上没这么严重的。”
　　男生看着女生的脸，女生将目光移开。使劲将书包跨上说：“走吧。”
　　“易凉。”男生开口叫道。
　　“嗯？”
　　“这是今天化学课和物理课的笔记，我特意记的，虽然有些简，但还是可以看懂的。还有，英语课的那篇课文和单词别忘了记。”李沐递过两个笔记本。
　　女生接过，心里有些小小的喜悦。
　　只是男生怎会不知道，女生感冒，是为了什么。所以从化学课后，便做起了笔记。
　　但是，只是自己已经习以为常了而已。
　　习惯了每次总是不小心忘记了你，到最后想起你时，你却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然后那句对不起，就会心安理得地住在心里。

　　星期日的小巷总是比平时要和谐一些，因为没有了学生上学时很早时就响起的开门声，而后又伴随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静。
　　易凉站在对面楼下，朝二楼的窗户大声喊到：“李沐——”
　　然后不一会儿，就响起人下楼的脚步声，接着李沐他妈高音调的声音就追出来：
　　“李沐要早点回来不要乱跑知道不，李沐等你回家吃晚饭啊易凉帮我看住李沐啊李沐不准喝酒——”
　　男生则头也不回地走掉，每次当他妈用这种全巷都能听到的音调跟他讲一些废话把他当三岁小孩一样叮嘱的时候，他的表情中就回流露出些许厌恶。
　　李沐他妈很爱李沐，这易凉是见识过的，也对，有这么个优秀的儿子哪个母亲会不爱呢？刚上初中的时候他妈整天回去了就翻他的书包看看有没有女孩子的东西，生怕宝贝儿子会被哪家的女儿抢了去。上小学的时候李沐跟人家打架，他妈硬是跑到学校去把一个四年级的小孩连同小孩他爸骂的狗血淋头。有次李沐和同学去玩到半夜才回家，他妈就急的前半夜到处打听，几乎把整个小巷问了个遍，还差点报警，从那以后李沐回家就很准时。
　　但易凉是个例外，就算易凉天天和李沐在一起，李沐他妈也不会担心宝贝儿子会被她抢了去。
　　也许她也知道，易凉对她构不成威胁。
　　也许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易凉看着走在前面面一脸懊恼的男生，快走几步追上他笑着说到：“将来你家媳妇可不好当啊。”
　　男生没有说话。
　　“你妈这么爱你，说不定以后会吃你老婆的醋的。你也挺惨的，嘻嘻。”女生说笑着。
　　男生依然面无表情地走着。

　　推开KTV包间的门，一屋子的男生女生热闹非凡，门旁边的几个同学拉着李沐说，快进来。
　　然后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笑闹，仿佛期待已久的男主角终于上场一样。
　　易凉跟在李沐身后，突然有些后悔答应来参加这个生日宴会。
　　明明是夏瞳的生日宴会，明明自己和夏瞳毫无关系，明明就没有来参加的理由，可是，就是因为李沐的一句轻描淡写的邀请，自己就可以这样义无反顾。
　　“明天是夏瞳的生日，她让我叫上你，一起去吧。”
　　然后，自己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夏瞳坐在红色沙发的中间，一身白色蕾丝的连衣裙，直而柔软的长发服帖地垂在胸前，化了薄薄的淡妆，清新的如同出水的芙蓉。在一群人的笑闹中，她依然安静地坐着，带着清凉的笑意。
　　众人推着李沐坐在夏瞳的身边，男女主角已经到场，其他的，不过都是配角。
　　“易凉。”夏瞳站起来轻声说道，“你不会介意我非让李沐邀请你来吧。”
　　“怎么会呢，”易凉摇摇头，“谢谢你邀请我。”
　　“我能和李沐在一起，还要多谢你的帮忙，你又是李沐的好朋友，当然也就是我的好朋友了。”夏瞳笑着说到。
　　“嗯，是的啊。”易凉一笑。
　　一屋子的人又开始了笑闹，唱歌，互相逗乐。易凉则一个人坐在沙发的一边，一杯杯地喝着饮料。
　　“嘿，哥们儿。”一个男生端着一杯啤酒搭上李沐的肩膀，说到，“这么high的气氛，不要这么严肃嘛，来，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我们家夏瞳的？”
　　李沐嘴角轻轻一扬，端起桌上的啤酒，转过身坏笑着问坐在旁边的夏瞳：“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夏瞳嗔笑一声，轻拍他一下说：“别闹了。”

　　包间再次响起敲门声，去开门的同学高声叫到：“蛋糕来啰！”
　　然后一个精致的蛋糕被带了过来。
　　生日宴会的高潮就莫过于许愿、吹蜡烛和切蛋糕了。
　　蛋糕上插上十六支蜡烛，包间里的灯熄掉，在一片的荧荧火光中，夏瞳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蜡烛的火光跳跃在夏瞳好看的脸上，皮肤透明的似乎要溢出水来，在一片的生日祝福歌中，宛如童话中的公主。
　　易凉看着夏瞳，男生应该都会喜欢这样的女生吧。易凉心里有些失落。
　　当夏瞳吹灭了蜡烛之后，捣蛋的男生们又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然后所有人都一起起哄，夏瞳一脸羞涩不知所措，李沐则一副天塌下来都不会改的淡漠表情，只是在嘴角挂着一丝轻笑。
　　坐在角落里的女生把一大杯冰冷的液体灌进胃里，站起身来说：“李沐，我要先走了，夏瞳，我有些不舒服，要先回去了。”
　　“这样啊，那好吧，你就回去好好休息，要注意安全。”夏瞳说到。
　　“嗯。”易凉点点头，看一眼李沐，起身离开。
　　走出酒店，天已经黑了，大街两边的路灯照的夜晚的小城更加忙碌。易凉走带酒店对面的花园，在郊椅上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城市里，不管多晚总是看不见星星。
　　不到十分钟，李沐也下来了。
　　他并没有看见坐在郊椅上的易凉。
　　易凉看着他在路灯下被灯光拉长的影子，突然觉得，那样的李沐，竟有些孤独。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吧，他那么优秀，他还有夏瞳，那样美丽骄傲的女生，他怎么会孤独呢？
　　“李沐。”易凉叫到。
　　李沐听见女生的叫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你怎么没有回去？”李沐问到。
　　“你不回去，我一个人敢回么，你妈还等你回家吃晚饭呢，我这会儿一个人回去，你妈别揪着我去派出所报警啊。”女生笑着说。
　　男生没有笑，只是问：“你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不喜欢太吵，头疼。”易凉说到，“夏瞳呢？”
　　宴会还没结束，她走不开。
　　“那你怎么把她一个人丢下了啊。”
　　李沐没有回答，只是站起来说：“走吧。”
　　回到家里，然后小巷里又响起听过无数次的李沐他妈的那句女高音：“李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女生在开门的时候，手颤了一下。

　　成长是个可怕的东西。
　　至少对于易凉来说是这样的。
　　成长带走了童年中所有纯洁美好的东西，带走了永远不用担心有尽头的快乐。
　　再也不会有那样纯粹的，天真的快乐。
　　当易凉第一次见到李沐和夏瞳接吻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是那种不真实的疼痛，酸楚，嫉妒。真的，很不真实。没有想哭的感觉，也没有怨恨。
　　也许只是舍不得，自己不再是他世界里的唯一的一个女生。
　　也许只是舍不得，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的世界里，有了比她更重要的人。
　　是在那个初夏的午后。
　　李沐是个连易凉自己也说不清的人，他可以是学校里我行我素的孤傲男生，也可以是课堂上认真听话的好学生，可以和一大帮朋友笑打笑闹得像个痞子，也可以在一个人的时候孤独的让人心疼。
　　也许没有人能猜透他在想什么，就算是早恋，也丝毫不会影响学习。
　　那个初夏的午后，易凉去找李沐，李沐不在家，他妈妈说他去了篮球场，易凉便去了广场的篮球场，因为是工作日，篮球场上没有人，而在长椅上，李沐果然在那里，和夏瞳拥吻。
　　虽然早就知道这只是迟早的事，但在那一刻易凉的心里还是翻涌了一片的酸。
　　她本来就没有理由出现，毕竟自己又是他的谁呢，就连难过，都没有权利。
　　她只能离开。
　　他的世界，注定将与她诀别。
　　只是永别的那一刻，还有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