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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番外)即成错置如何 ...

  •   或许这就是一个错误吧。
      我入门最早,又是被师父养大,从没有违逆过师父的意思。但这一次我糊涂至此,竟仍是没有丝毫的悔意。
      当我在内心深处质问自己为什么时,第一次知道,我原来不是在拒绝那种感情,而是一直不知道情爱对我有多重要。
      的确我以为有师父的关怀,就会忘掉无父无母的孤苦,可我始终羡慕他人双亲在堂。我也以为有四个师弟的兄弟情,不必被儿女私情纠缠,可终究有一个人闯进了我的心。
      所谓江湖,不知何时开始风起云涌。江湖人说,每一百年才能出一个武林盛世。我师父的那个年代,刚好是隋末乱世,群雄并起,江湖上也不安宁。
      隋文帝开皇二十年,师父出生在昆仑山下,但也有传言说是不明来历。事实上,我们几个师兄弟只听师父提过,他的名字司空羽,是教他武功的人给的,从小也是那个人带大的。
      至于那人叫什么名字,人们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是一个让人仰望的传奇——龙王。
      龙王的真实姓名,来历,都无法得知。唯一还有据可查的,就是他的能力。
      龙王武功很高,形容的话只能举个例子:第一次有人在江湖上遇到他时,是晋朝亡了八十年后:他三十来岁,在南朝还是北朝都声名显赫;而他隐居昆仑山上,是隋朝才建立的时候:山下有还能看见他的人,就见他仍是一身深蓝衣袍,长发飘飘,三十来岁的模样。
      内力之深厚,用以延续寿命且容颜不老,只能说让人望尘莫及了。而因为他显得深沉莫测,卜易之术无有不准,又长居昆仑山上避世,龙王的名声越来越大。
      但真实情况是,隋朝的建立让龙王不得不去昆仑山守一个秘密。师父告诉我,他也在守这个秘密,却没告诉过我这个秘密是什么。
      我想问个清楚,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天这个秘密会把我,我身边的人,都推进火坑。于是做了狄大人的千牛卫队长,五品朝廷军官,回洛阳后,我去了白马寺。
      白马寺香火很旺,在洛阳信徒众多,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拜访的那位大师主持有道。白马寺这一任主持法号见星,是我师父的知交。不仅佛法精深,而且武功不凡。江湖上“一王二儒三法师,五魔六邪七女鬼”中,前半句说得就是龙王,师父和见星大师。
      我去拜访他,却不是擅自作主,而是师父有命,要我去看看他这位好友。另外,若有疑问,尽管询他就是。
      几年前的事还记得很清楚。大师一眼认出我,却苦笑着对我扬了扬手里的信。我微讶,举目看到了师父在信封上“见星亲启”的字样。
      略一思索,同样苦笑着看向大师:师父倒是把龙王温和隐有乖张的性情学了个十成十。前一步叫我将心中疑惑问询清楚,后一步又写信给见星大师,叫他守住那个最大的秘密。既不失信于我,又不会透露不该我知道的,我只好作罢。
      倒没有失落,只是心底莫名有些不安。见星大师让我坐下,又笑了笑:“你知道的太多也没有好处,到底是我们老一辈的事情。”略一沉吟,他续道,“龙王不止会武功,卜易之术,他还会医术,铸剑,星象,风水,甚至是旁门左道。他没有都教给司空,只教了武功,铸剑和星象。司空没有问个为什么,我没忍住,问了出来。龙王摇了摇头,对我道:‘我可以把其他几门再传给他的徒弟,可他不能像我一样,背负这么多了。’”说完,见星大师看了我一眼,而我似乎也意识到什么。
      没容我反应,见星大师又开始了当年的故事:“隋大业十三年,宁业元年的时候,贫僧遇到你师父司空。那一年,刚好高祖皇帝在太原起兵。我当时十三岁,出家才一年,因为战乱就寄住在李家。我那时候是不会多少武功的,但李家对我有收留之恩,不能不报。更何况,百姓无辜,若不以杀止杀,何时才能结束乱世?太宗皇帝当年还是二公子时,我与他熟识,他也不曾嫌我身份低微。有一天,我随着太宗皇帝在军营里,帐内进来了一个人。高祖皇帝很是惊讶,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就能悄无声息入得军营,来历定是与众不同。果然,他开口自称司空羽,是龙王弟子,奉龙王之命,特下昆仑山襄助李家成事。”
      我听到这里,微皱眉头:这样说来,龙王早就算到何人才能定天下。我想问些什么,见星大师冲我摆了摆手:“天机就是天机,你猜不透,也拿它没办法。怀仁,这就像你的身世一样。”
      我端过桌上几乎凉透的茶盏,自嘲地一笑:对,我的身世,离奇得让人不能相信。
      我被师父养大,并不是因为我的父母亡故,而是我不能认自己的父母。高宗皇帝,已亡废后王皇后,就是我的生身父母。这不是什么胡话,那一年,是师父从……父皇的手中接过仍在襁褓中的我,答应将我养大。母后她……在临死之前,吊了一口气,告诉师父千万不能让当今的皇上发现我的存在。她杀心太重。
      事情就是这样,但又不像宫闱秘史那样。父皇可能身体弱了些,可他不是昏君,他知道谁是真正爱他的。所以,永徽年间冷宫里的一系列事,都只发生在萧淑妃和她的一个宫女身上。
      师父后来告诉我,替母后早死了数年的那个宫女,也因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才被他挑作了替罪羊。
      如果就此母后被安置妥当,不再和父皇相见,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惨剧。总章元年末,父皇表面风光无限,其实一直因为受制于武皇而忧心不已。
      师父终于看不过去他的自暴自弃,带了他去见母后。不知道该说是我的幸或不幸,父皇在总章二年迎接了我的出生,却看着母后死在他的眼前。他无能为力。
      “不仅如此,若是师父晚了一步,我也会死在武皇手下。”我从记忆中回过神来,补上我身世的结局。见星大师执壶要续茶水,我急捧起茶盏迎上。他突然笑得有些古怪,道:“怀仁,你怕是还未说完吧?”
      我带着些许无奈:“晚辈不会欺瞒大师,可大师的主意未免打得太好了。我之前说的,怕是要比师父对您说的详实许多了。可关于师父的事……”我没说下去,话也没必要说得太明白。
      见星大师听了略沉吟片刻,道:“这事能容我说出口,就证明司空他,他已看开当年的事由了。那一日,太宗皇帝也见到了司空,却半晌未发一语。我道他是因有如此人物助李家成事,而欢喜过头了。后来我才明白,他是被迷上了。”听到这,我心头一紧,难道说……
      果然,见星大师说出了那个我不愿相信的结果:“你师父真是全心全意帮了李家呢。不仅帮他们平了天下,定了江湖,还同二公子……行了床第之事。”我听得真切,见星大师似乎是咬牙切齿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心里到底是不好受的:师父犯了什么错,竟是要对他这样不公?
      略整了情绪,我再问道:“大师眼见了当年之事吗?”大师缓缓摇头:“我若当时在场,怎么会让那样的事发生?那时我正去见了龙王,求问乱世后佛法该如何远扬。龙王留我在山上待了三天,三天后叹了一口气,让我去帮司空度过他此生惟一的劫。等回了长安秦王府,我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觉出不对,有种不好的感觉,抢先问了出来:“师父明明武功绝顶,为何会……”我问了就后悔了,更害怕听到答案。
      大师笑着,像是嘲讽,又像是无奈:“是,他能败了红拂女,能收服李靖,更能得一句‘书生回剑指星河’。但……最终他,就是顺从了。然后,他回了昆仑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面是待我至亲,养我成人的师父,一面是文韬武略,万人仰视的祖父,偏向谁也不大重要了。嗓子有些沙哑,坚持问道:“大师就那么肯定,当年不是他们……谁,爱上了另外一个人?”大师听了我的话,好像是被问愣了,久久未发一言。
      站起身,我踱到窗边:其实并不需要什么答案的。
      我只是相信,那年的风雨江山早就为他们说定了结局,是永别。我不知道是否有那么一个人,在等着我,愿意同我历风雨。我自出师,素向正义之事,却也冷眼观了红尘凡数年,不涉男女之情半步。以后……
      我还在想什么,见星大师也已经起身来到我身旁。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开口,一扫之前的阴郁:“司空果然没有收错你。你那几个师弟虽各有所长,你也不算是融会贯通,但你确实当得起这个大师兄。你有他们不曾有的眼界。”
      大师突然的夸赞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诚实答了他:“大师谬赞。元芳从未历过那些事,并不知道自己想得对或是错,只是认为如此。另外,大师说到我四位师弟的话,他们才华都不下于我。二师弟三师弟经商有道,武功上尽管有所欠缺,也能把星象,相术,卜卦等玄术一门运用得出神入化。四师弟秋缘自不必说,他神医之名已天下尽知,况还有暗器傍身。五师弟他代我们四人在师父膝下尽孝,武艺从未耽误。大师不见边境百姓称他‘游侠客’吗?”
      我只觉得自己应该这样想,应该这样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很显然,见星大师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真是羡慕司空能收了你那么好的弟子。你作为大弟子,心中清净,无欲则刚。那几个小家伙还不是得有样学样?看来我是老了,得赶紧找个人把衣钵传下去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龙王是一个神话,也终销声匿迹。师傅已近百岁高龄,见星大师也已年近八十。不是我不恭敬,而是时常担心。
      似乎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大师摆了摆手:“怀仁,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认识了龙王,司空他们这一群乱世的英雄,尽自己的力量弘扬佛法,还有什么不满足?至于你师父……”他略顿了顿,“他有生之年都会守着你们李唐家族。是他欠二公子的,这是他自己说的。”
      我微怔,回过神来,走到门边,向见星大师深施一礼:“与大师今日一谈,元芳受益匪浅。之前所言,关于我的另一个神秘身份,暂且不提。如今元芳随从狄大人居洛阳,定会常来拜访。那件事,就等两年后大师八十寿辰之日,聊为谈资,再行禀告。二师弟三师弟所营的,以‘星河’为名商铺,洛阳城中不下数十处。大师但有差遣,又不便露面,可教他们通知于我。元芳已知会过了的。”
      见星大师点了头,笑道:“不错,我去过几家,办的不错。倒是司空,舍得用自己的佩剑——星河剑命名这通消息机关的地方,哈哈……我知道你要忙的事不少,便先回吧。”
      我再行礼出了禅房,见到白马寺香火缭绕,心中也百绪萦绕。终究踏定了步伐,开始我在洛阳的生活。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是半岁的光景了。大人待我同亲子一般,我也恪尽职守,先后识破十几名潜伏进府的细作。
      直到三个月前,大人告诉我,他的侄女要入府探望他。但他后面说的一句话,有些不对:“不过元芳,我兄长只有儿子。”
      我一惊,随即明白过来,单膝伏地:“大人恕罪,是卑职失职,尚不知府里仍有细作,卑职即刻去查。”
      大人佯怒,扶我起来:“元芳,你动不动地跪些什么?我可曾怪过你吗?这是我设的一计,不妨大体,你我二人到时见机行事。”我应了声是,也是习以为常。
      果然过了几日,人到了。初见时,她做的面面俱到,不失礼数,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大家小姐。等她终于开始打量我时,我也在观察她: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她同世家小姐们的区别——她太警惕了。
      而从相貌来看,她不是倾国倾城的模样,可偏有几分动人。脸色不是病态的苍白,又没有显得矫揉造作。我无法将这样一张脸,同五大三粗的江湖人相比。
      我想起了一个人,江湖上只可能有这样一个人,能给人这种感觉。不过……我微勾起唇角,那就很有意思了。
      她——假称狄如燕的狄府小姐,入府一个月后,相安无事。而我,收到了关于她身份的消息:蛇灵杀手,“杀寂柳,枯红颜”,苏显儿。
      果然我猜的不错,她同传闻中一样,一样让人看不懂。我想像之前那样,戳破她的身份,同她战一场。但,很快我发现,我做不到。答案只有一个:我喜欢上她了。
      我清楚地知道,按师父的规矩,我犯错了。可是,不管是在内宅的偶遇,还是在外面正式的见礼,我都会觉得对她,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似乎意识到了,又似乎知道我们之间的结局不会好。所以她一次次地挑战我的底线,终于戏演不下去了。
      很多事情大人已经安排好了,所以当她出现,要救我们时,我心底还是燃起了一丝希望。大人离开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她和我。大人希望我能解释清楚,也处理好,不管是什么结果。
      我将这盘棋的完整面貌展现在显儿面前,述说着大人同肖清芳的一路“斗法”,也看着她的表情变来变去。我心下失笑,也庆幸她还像一个正常的女子。
      当尘埃落定,显儿问我:“你喜欢过别的人吗,李元芳?”
      我笑笑,道:“自是没有,你是第一个。”
      她也笑了,带着泪眼:“我也是。”然后,然后……我们之间再没有然后了……
      在这时,我更肯定了当初的猜测——错错错,置如何,相诀别,难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番外)即成错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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