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番外)如不遇可作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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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大姐说，我是她的老师——袁天罡从路边捡回来的。大姐虽说是对我有恩，但也不过是供给我吃喝住所罢了。
我真的需要吗？就算流落街头成了乞儿，我也一样能活下来。而我想要的亲情，她没给过我。
我从记事的年纪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不过大哥不一样，他是遗孤。
尤记得，我小的时候是不怎么认人的。一日，误闯进了大哥——虺文忠的住处。原本跟着我有一些下人，可见我进了那个地方，就谁也不敢近前了。
还是有胆子大的去知会了大姐，她急忙忙来看时，我正被大哥抱在怀里。那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话，所以记得清楚，“肖清芳，这个孩子我来带。”
那一年，大哥十三岁，我三岁。
我不知道为什么十三岁的大哥就会让人害怕到那种地步。但我却知道，我是一定也不害怕文忠哥的。反而在他怀里，才最安心。
但大哥告诉我，把我抱在怀中抱，才算是有家的感觉。就这样，我跟着大哥住在木屋里，识字，后来就是练武。
我刚练武时，是不大喜欢剑的。选兵器挑来挑去的时候，竟将大哥珍藏着的双刀挑了出来。文忠哥难得笑了一下：“真是不出我所料，你选了寂柳刀——红拂女的名器。”
我不大懂历史中的故事，却听大哥讲过江湖事。轻轻出声：“‘红拂出，失红尘’那样的人物也很孤寂吗？”而他的回答就好像自言自语：“失了红尘自然少不了孤寂，你又何必呢？”
我并不知道何必孤寂，只道求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孤寂。大哥看着我长大，自然心知肚明：漫天剑影，只是我发泄的方式。所以当我踏出属于我们的的家，走向混沌乱世时，他只说了一句话：“显儿，孰是恶人？”
我听到这话，背对着大哥笑了最后一次：“要债的，不是还债的。”话由心而出，伴着腰间玉饰的摇摆，轻轻落地。
那一年，我十八岁，大哥二十八岁。
蛇灵，周朝江湖上有名的□□组织。据说首领是个女人，名叫肖清芳，人称大姐。而其实真正的掌权人，是那捡我回来的老人，袁天罡。
江湖上从来不缺纷争，我却不明白蛇灵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直到进入那庞大的信息来源核心，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惊天阴谋。
文忠哥的孤身不是一个偶然，或者说，像是袁天罡一力促成的。堆积如山的资料里，有这样一段话，不知是谁写上去的——“武皇受钦天监所呈奏章惑，杀李氏宗族数十口。令幼子后代改姓为虺，并流放。其中小儿虺文忠，为主人所救，加入蛇灵。”
意料之中，算不上太过震惊，只能说人心晦暗。主人是指捡我回来的袁天罡吧，而所谓救下文忠哥和捡我回来，大概都是要利用仇恨，来为他做事。我若是没记错，袁天罡曾在钦天监供职过，这话是大姐说起的，想必是真。
至于大哥是否知道真相，我想，他或许是明白的。因为捧着卷宗，倚在书架下，我想起了一件事。
本来报答蛇灵的养育之恩，我十六岁就该正式进入蛇灵。两年前，大姐匆匆而来，与文忠哥谈了足有一个时辰，才面露失望离开。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大哥虽说加人了蛇灵，也是第一杀手。但他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勉强他。片刻后，他招呼屋外的我进去，道：“她说袁天罡被抓起来了。”
我一愣，去看他的表情，可是他面无表情。轻轻开口询问：“我该走了吗？”他甩了袖子：“不必，确实需要人，不过我去就是了。”我赶忙要阻拦，话还没有说出，他就又是一句话：“这是我该尽的责任，不管真相如何。”
就这样，两年里大哥数次往返于外界和我们这个家。去时，尽是深沉孤寂；回来，满身血染疲惫。是杀人，我明白他去做了什么，可什么也做不了。
这也就是一个插曲而已。刚参与蛇灵事务的前三个月，我一直在学习，学习各种需要的知识。并不是为了往上爬，只是不想轻敌，能让一个完完整整的我回去见大哥。
三个月后，我从那间暗无天日，堆满了情报的屋子里走出来。抬眼看了一眼大杨山，大厦将倾的蛇灵，和面前那群“乌合之众”。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心底是一阵冷笑：我肯来救你们，还敢质疑我的能力吗？！
当然，我也并没有让他们的非议持续多久。两个月后，本已穷途末路的蛇灵突然再度崛起，且来势凶猛。这一次，他们不仅极力打压了妄图挑衅的宵小之徒，而且还高调反击，占据了□□的领袖地位。
而究其原因，江湖人中流传开了一个名字——苏显儿。此女子来历不详，蛇灵大姐称其为“变灵”，蛇灵下属称其为“苏将军”。她心狠手辣，刀法诡异，曾连杀数百人而面不更色。另有江湖前辈见她杀戮场景，认出是初唐年间红拂女曾用过的寂柳刀法。所以她的名声很快传开，“杀寂柳，枯红颜”。
我不知道自己当不当得起“红颜”二字，但我知道，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寂柳刀法的实力。大哥没有说错，失了红尘自然孤寂。
时间匆匆过去五年，在蛇灵里，我已经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人物。但我知道，恩是可以报完的，我和大哥也会在那个时候离开。
所以一早，我们两人都在招收蛇灵“弃徒”。其中，以八云齐为首的“阴雨风云”四部和与其人数相等的以卫东为首的“天地玄黄”四部，是为亲信，分别跟随我和大哥。至于下属共有多少人，我一向是懒得过问的。
生活一直到三个月前起了波澜——大姐要我去卧底。我想也不想，就要立刻拒绝，她却先开了口：“显儿，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算我求你了，行吗？”她这样求我是第一次，我心中一软，大概因为同为女子吧，就答应了她。
这次，我要卧底成当朝宰相狄仁杰的侄女狄如燕，借探亲之故，潜入狄府，传递消息。细看了狄府的基本情况，我才明白大姐为什么要我去。
狄府除去千牛卫队外，有一位与那狄大人亲如父子的千牛卫军官。这人姓李，表字怀仁，名元芳，年纪二十有八。他虽然默默无闻于官场，却因为经常出外办案的关系，多与江湖中人打交道。大概是他武功确实出众，内力也深厚，不少江湖人折戟在他手中。
更有甚者，不论是哪一方的势力，派出查探的是怎样的卧底，大多不出数十日，定会叫他识破。
我挑了挑眉，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人身上的秘密真是不少，也有意思得很呢。做了详尽的准备后，我立刻动身，不过其中陷阱机关险恶，一一说来也是无趣。
略去路上时间不提，我到狄府时倒是被好一番迎接，直忙碌了半日，才停歇下来。到了这时候，我才有时间偷眼打量那位传说中的人物。
男子身形隐隐透出几分干练，却甘于一直站在那位大人身后。他脸庞瘦削，轮廓分明，双眼大而有神且鼻梁英挺，薄唇微抿。正午的光照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映照出一种别样的感觉。深绯色的官服穿在身上，我以为他是镇不住那官气的，看上去也很是合身。
不意间，狄大人已经给我介绍了他：“如燕，这位是随我办案的左千牛卫中郎将李怀仁将军。快给李将军见礼。”
我回过神，望着那深沉的眸子，仓促低头，学了大户人家小姐的样子：“如燕见过李将军。”他开口答我，声音极低沉，听上去又有分量：“不敢受小姐礼。见过小姐。”说着，他中规中矩地还了我一礼。
就这样，我在狄府的生活开始了。
日子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平淡，也许是因为我选择伪装的身份吧。男女有别，内外有分。即使很多时候能见到“叔父”，和他聊些家常，那个李元芳也只是谨慎地跟在后边，甚少说话。
我心中也有疑惑：难道他真的不疑心我是假的吗？但也就是想想而已，不被发现是巴不得的事情，何必庸人自扰呢？
我是知道大姐又设了什么局的：左不过是勾结了突厥内部妄图篡权的重要人物，想要再度挑起战火。大姐动用无数蛇灵人马，自东都洛阳起布局，一直延续到边境，甚至到了突厥的可汗王庭，这盘棋局方才落定铺成。
一路上的灭口，陷害，反间，数不胜数，勾心斗角更是从未停止。
我的这次任务很是简单，因为我不喜欢费那么大心机，又只会杀人。大姐就让我利用善于掩饰的专长，潜伏下来，只传递些消息即可。
说起来，我很好奇这位“叔父”会怎么应对：这次若是成事，大姐得偿所愿，能于大周和突厥间坐收渔利，但不可避免，天下百姓会生灵涂炭。倘若反之，事不能成，大姐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连蛇灵也不一定能存留下来。其实，她在赌。
她拿自己的命在赌，赌的是大哥还会不会救她。很久之前我就知道，她喜欢大哥，可就是因为大哥从来没有过表示，她放弃了。而后她迷恋上了权利，也就这样和大哥渐行渐远。
我称呼她“大姐”，受她的养育之恩，完成她交代的事，是报恩，也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她也很可怜，走到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又无法回头。
想这些事时，我已经跟着狄大人，李元芳这一行人到了突厥。驿馆里，我随手写下一张字条，说明了情况，绑在鸽子腿上，就挥手放出去。
我刚要关上窗子，就见外面一只手臂飞快掠过，顺势转腕子擒住了那只白鸽。我一惊，那抓住鸽子的人已经翻进屋来了，是李元芳。
他没有说话，我明白先开口绝占不到半点便宜。李元芳随手用劲，将鸽子掷死在地上。我捏紧了拳头，暗自思忖如何才能全身而退。他突然开口，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你查过我的身份，就该知道，你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说罢，他还冷笑了一声。我心底有点痛，不知道少了点什么。索性自暴自弃地看着他，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你想怎样？！”
他听了我的话，瞪着眼睛，情绪难得的很是激动：“你问我想怎样，就是承认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你？！”我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反应：“李将军，你……”
他眼神复归于暗淡，自嘲的笑了：“对，我没有控制住，竟然喜欢上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你是‘杀寂柳，枯红颜’，我很清楚，你是蛇灵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变灵’，我也很清楚。”然后，他声音低了下来，“我以为你也可以做个良善女子的。”
他这话一出口，我才明白心底的痛是为了什么，在狄府里想见又不得见的期待是为了谁，都是因为他一个人。可这时再说什么，显然来不及了：蛇灵的人已经到了，而且趁他不在，已经先抓了狄大人作质。是知道大人安危为先，还是在隐瞒什么，李元芳顺从地被他们押走。
只不过在经过我身边时，他匆匆说了一句“帮我救人”。我知道他指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位因为大姐计策，被契丹军队擒住的将军。鬼使神差，我不自觉地答应了下来。
回到蛇灵临时的驻地，就见大哥等在我的房里。我们对视，都不是愚笨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整整三个月，我们相见相识，不得相知相恋的感情终于浮现出来。“显儿，他若娶不了你呢？”“大哥怎么这般无趣。不过，他若是娶不了我，就毁了这张脸吧。” “显儿，你胡说什么呢？”“好了，大哥，不过玩笑而已。”
大哥看着我：“真的是玩笑吗？你若是想哭就哭吧。”于是，我第一次落泪，那个人第一次失策。因为，在错的时候，遇上了对的人。
大哥无可奈何，只得离开。而我，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想回头，做一件对的事了。所以我会到小树林里救下要被大姐杀死的狄大人和李元芳。可狄大人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匆匆而去。那个男人才和我说了事情的原委，惊了我一身冷汗。竟然……
如果说我是因为心如死灰，才和八云齐说了这些往事。那么，远在归途中的李元芳，就是心如止水地对水秋缘说出他经历过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番外)如不遇可作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