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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无用处谁弃谁 ...

  •   按理说,八云齐,他只是我的下属,我可以不用向他解释这么多。但其实更多的时候,我当他是自己的弟弟。
      我和他说的这些事情,有一半他是清楚的,而另一半只是他不想知道。我没有瞒他的必要。如今,我都告诉了他,他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望了一下东方露出的光亮,八云开始收拾行装。我见状,难得失态地抓住他的衣襟:“八云,你没什么要说的吗?要是恨我……,就千万别为难自己。”
      他没有动,任我扯住他黑色的衣襟,并看过来。借着光亮,我清楚地看到:那双眸子里有几分疏离,有几分苦痛,更多的还是迷茫和困惑。他开口,对我说的话有些不成字句:“显儿姐……,你和他……相爱……,所以……,我不明白呀……”说着这样的话,他有些神情恍惚,到最后,似乎是哭了出来。
      我有些奇怪:八云齐就算偶尔会耍些小孩脾气,他今年也已经是弱冠之龄了。即使他比我小上三岁,也常能独当一面。可今日,这是……怎么了?正想着,一个不注意,八云他,竟昏倒在地上!
      我不敢怠慢,快步走过去并将他扶起。勉强把他安置在怀里,伸手去搭他的脉,良久放开,我只是在心底捉摸不定:脉象平稳,不过仿佛隐隐有一股气流,倒也很是柔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百思不得其解,沉吟半晌,见天光已然大亮,便另作了打算。
      原本的计划,我是有一番打算的:我们两人自大杨山出发,由柳州赶奔神都洛阳,尽快赶在狄大人的仪仗队伍前到达。如今八云齐突然出事,我又无法查明是何原因,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离此地不远的荆州先安顿下来。倘若能找到大夫,医好八云最好;如若不然,我就该立即联系在这附近的天地玄黄四部,以图后计。
      又行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荆州城门,让我略有安心。但在迈进去之前,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终于还是戴上面纱。急匆匆想找一间条件好些的客栈安顿了八云,我便没有多留意客栈的招牌。等店小二迎上来,从我手里接过缰绳,我才有工夫抬头瞥了一眼。不过,那名字好像是,星河。
      认真地揉了揉眉心,我努力使自己叹出的气显得自然: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司空先生的店面。
      更准确的说,这是司空先生的二弟子,三弟子在大周境内开遍了的铺子之一。没错,这两位经商,而且还把生意做得不是一般大。当铺,客栈,酒楼,医馆,药铺……我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他们不插手的地方。不对,倒也有,妓院和赌坊。这是司空先生的意思。
      除了那两位爷本身就长于经商外,司空先生支持他们更有另一层意思:建消息网。江湖传言,司空先生的大弟子虽然神秘,却行迹遍布大周;四弟子神医阁下是游戏天下,飘忽不定;五弟子尽管是游侠,也因为行侠仗义屡涉中原。所以,司空先生才会用自己的成名剑器,星河剑,来命名这些严密布下的“店铺”。一则,广而告之江湖众人,有交好之意;二则,尽显对门下的关怀,起威慑之意。
      我皱眉看着牌匾,干脆地反手夺回了缰绳。冷声道:“这店,我不住了!”伙计自然被我弄得不知所以,但显然也是个机灵的,见此就要回去,我也准备离开.可当他的目光,在我的面纱同马上仍是昏迷的八云齐之间打了个来回时,就变了脸色。变了一副严谨认真的样子,小伙计又出声问着:“敢问,姑娘可是姓苏?”我抿了抿唇,也知道躲不过去,就硬着口气,道:“是又怎么样?”
      伙计许是个会看眼色的,或是他家掌柜早前就嘱咐过他什么,听我答了这样的话,反倒赔上笑脸:“既是苏姑娘,便请随小人来一趟,掌柜已经找寻姑娘多时了。”我点点头,又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马上的八云齐。那伙计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招了过来两个闲着的帮工,吩咐着:“你们两个人去隔壁的医馆借一副支架来,将马上那位爷好好地抬进去,不许怠慢。”我这才给了他一个正眼,面上也微有缓和:“照料好就是。”说着话,我当先迈步进了客栈。
      客栈里头人来人往,果然经营得当,生意好得很呢。我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盯着外面安置八云齐的人将他抬进来。他还是一点要醒转的迹象也没有,我总觉得,不能这样耽搁下去了,就转头带上几分不耐的神色。
      好在,尽管我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带出来的杀气还有那么一点用处。一位四十来岁的掌柜很快迎出来,礼数很是得体,又带着笑脸,道:“多有怠慢,还请苏女侠见谅。”我有些愕然:竟还会有人叫我作女侠吗?我被人叫过“苏将军”,叫过“枯红颜”,甚至还叫过些更难听的。不过,怎么会有人叫我,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女人,女侠?
      既然对方那么客气,我自然不好再说其他,便道:“掌柜客气了,不知留意我的行踪所为何事?”掌柜依然笑着,而后摆了摆手:“倒不是在下刻意,而是上命所差,务必要留住苏女侠。”
      上命所差?我的额角微微抽搐:不会是像我想的那样吧?司空先生他已经……我正胡乱猜测的时候,那位又继续说道:“对了,是四爷同二爷先后下的命令。四爷的意思是要转交给您一封信,而二爷是想要见您一面。”
      我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心又提了起来。虽然不是我所想的那个最坏的结果,但,这事怎么还没完了?我当然明白,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就压低声音道:“他们二位还想怎么样?”
      掌柜这时的神情倒很是严肃,一面递了一封信笺给我,一面道:“小人确实不知。这是四爷转交给您的信,还请您收好。”我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然后略作斟酌,道:“这样吧。还请掌柜转告二爷:非是我怠慢,而属下尚有病在身,不及拜见。来日方长,先行告辞。”
      拒绝的话刚说出口,自二楼上就传来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微扬,又有一些嘶哑,许是未用内力传声的缘故吧。这个男声道:“苏姑娘且慢。既已收下了秋缘的信,想必很快就会有解决的办法。毕竟,自家师弟的性子,我清楚得很。他从来不会做什么没有意义的事。邢某在此恭候,静待苏姑娘——琐事毕。”
      我早就清楚,司空先生的弟子出手必然不凡。但没料到,此言一出,惹得议论纷起。离我最近的桌子,坐了兄弟二人,他们说的话我听了个一清二楚。“大哥,你可知道楼上这位是谁吗?我听说人家可是把二楼都包了下来。”“兄弟的消息也是不差。不过,你以为寻常人就能在司空先生的客栈里肆意妄为吗?这人必是司空先生门下呀!”“大哥,照你那么说来,刚才他又自称姓邢,莫不是……邢二爷?”
      我当然早就猜到这个答案,却突然来了兴味继续听下去。“哎,兄弟,低声低声……这心照不宣的事,还是不要说出来了。”“大哥放心,我自是知道的。不过,能让这位爷放下架子,这个女的也不知是什么人?”“你算问到点子上了,我估计……”
      本也只是抱了看好戏的心思,但眼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就立即带上内力,重重咳了一声。我这一出声,客栈里上上下下的人停了议论,又将目光聚到我身上来。我心下无奈,声音还是带着几分试探送了出去:“敢问二爷,这一面若是不见呢?”清楚的听到身边的几个伙计倒吸了一口气,不由摇头:大概是从没有人敢这么触霉头吧。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毕竟,越早脱开关系,司空先生知道的可能性越小。
      听见楼上的声音略有沉吟,随后又带上笑意:“苏姑娘若是不见,邢某不会介意再麻烦一点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却深深感受到了这话里所包含的邪气和威胁。从没有几人,能这样在言语上就胜了我,还叫我束手无策。我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到最后,竟赌气似的,就这么应承了下来:“既然话已至此,稍后,还是见上一面的好。”楼上的人许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便再没有回音。
      长舒了一口气,才惊觉自己额角微有冷汗。我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深闺小姐,杀人都无数了,会在这几句对话间胆怯如斯,恐怕还是太过在乎的缘故。依旧不想承认自己内心所想,我展开了手中的信 。
      信中的字迹很是隽秀,而内容也并不长,只有寥寥数行。看完信的内容,我难得在面纱后勾了勾唇角:看来我是真的被认可了呢。而且,这位神医的性子还真是古怪,古怪得像个小孩子。
      信上面没有提到一点我和那个人的事,只是未卜先知地说了八云齐的昏迷和他有关。原来,当日水秋缘到驿馆前,早就先见过了八云一面。八云在江湖中名声并没有多大,但听说关于我的事后,水秋缘当然把我身边的人调查了个遍。这样一来,八云齐的身份呼之欲出。好在,神医并不是多冒失的人,他只是在看出八云的身体问题后,悄悄撒了一把药粉。水秋缘在信里解释,八云休息不好,思虑过甚,又不会照顾自己,早就在自己身体里埋下祸根。他的药粉会在八云情绪波动,再度引动病情时发挥作用。这药致人昏迷后,其中药效发挥,于经脉中循环,会修复并改善人的身体。唯一一个弊病,就是用了这药之后,人没有办法自己醒来。所以,这封信除了交代原委外,还附了一张让人苏醒的药方子。
      我暗自点头:水秋缘为人医者,虽行事略欠妥当,亦是出自善心,果然不愧是司空先生门下的弟子。我转身将信纸递给掌柜,道:“我对此地不甚熟悉,烦请掌柜派人将上面的药抓齐。至于银钱,我稍后就会付清。”掌柜并不十分惊讶,看过信上所列的药方,笑道:“苏女侠不要客气。二爷早先吩咐过,四爷给您开了什么药,几服药,都记在他的账上。这也就抵了四爷的办事不周之过。”
      我点了点头,又向楼上望去:这男人,真是深不可测。回过头,一扫眼中的深沉,同他们一起将八云安顿好。我转身到隔壁房间放下自己包袱,却见掌柜仍是跟着我,便皱了皱眉:“掌柜可还有事?”人家没有因为我这质问的语气恼上半分,只是平静地道:“苏女侠,二爷的意思是,越快见到您越好。”我暗自在心底咒骂:这人,还怕我跑了不成?!我只好道:“那有劳掌柜带路了。”
      一路无话。我来到二楼时,只能感叹一声别有玄机,巧妙非常了。说实话,我外出闯荡也有几年了,住过见过自然不少,但唯独因为正邪不两立,或是诸多原因,从没进过星河客栈。刚才没有细细打量,才把注意力放到客栈的构局上,就感觉与众不同。
      客栈外部看来与寻常地方并无不同,然则进了内部就能发现,楼下的房间依八卦之数而分,错落有致,设计奇巧。而到了二楼,才是从天字,地字一号房到六号房。虽然二楼的房间要少上许多,却要比一楼的房间更大更阔气。所以有人甚至会费上几倍的银钱,来求一间房。
      至于我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当然是因为我已经被允许进了天字一号房。外间虽然布置得不错,却没有人,我只好再迈步而进。
      才刚踏了进去,我就闻到了一股幽香,是一种很奇怪的香味。我无法想象司空先生会收一个随意留宿女子的男人做弟子,所以立马否定了对于那是脂粉香气的猜测。下一幕,我看见了他,就没办法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微蹙起眉头,司空先生门下又一位人中之龙凤——邢二爷。
      倒不是我愿意这样称呼他,而是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连他的表字也无人知晓。至于不再纠结于那香味,自然是因为,我要好好“对付”这位第一次见面,且深不可测的人。毕竟,如果说李元芳那个人是刚柔兼济,水秋缘是风流妖魅,那这人就一定是邪动心魄。
      我确实没想到,司空先生最神秘的弟子,传为天机尽知,尤胜过袁天罡几分的大人物,竟半分都不像个正派人物,反而像极了蛊惑人心的魔物。
      开元通宝在他手中转了几个来回,我才听到他问话的声音:“邢某算过一卦,是特意给大师兄的。结果很是简单,‘弃子乱局,百密一疏。合该取舍,行差踏错。’邢某愚钝,直到得了秋缘师弟的消息才觉悟过来,这百密一疏,就是‘疏’在阁下身上了。”说着,他将飘离的眼神正经定在了我身上,声音还是有些哑,“请苏姑娘来为邢某解一解,若是想师兄平安,这枚‘弃子’到底该舍,还是该用?”
      我只道是自己输了。尽管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人重要,我也不会害他的。选择不会用多难,“无用之处,自然该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无用处谁弃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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