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自成霜无痕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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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怎么休息，一路疾驰来到崇州城外。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守城军士面前，急忙避到一侧的树林里。下了马，树林深处影影绰绰，走近几步也看不真切。
我只好沉声开口：“你们可都到了？”话音落地，一队男女迅疾地自树林中走出，拜倒行礼：“少主。”
我满意地点了头。这是我私自留下的亲信人马，绝对忠心，又没有大奸大恶之人，所以很是合用。
其中男侍十二人，另有一名我选定的首领，共十三人。这人复姓八云单名一个齐字，曾忤逆于大姐，所以我将他藏了起来，并收为己用。
而本来女侍十二人，另有安排我好友小梅来统领。但几番观察之下，竟发觉她有天大的秘密瞒我。心灰意冷之下，这些女侍就由我直接统领了。
我微微挑起嘴角，赞赏地看着他们：“都起来吧。八云，你来。”那些人肃立一旁，八云齐上到了近前，微低首：“见过少主。李将军的事已然了结了吗？”我微愠，也无奈：“八云，除你之外，那二十四个人还有谁敢过问我的私事？”
他抬起头，目中空洞：“是，属下自然不敢。已经确定了崇州城内的奸细，不过看情形，狄大人早有把握了。下一步我们去往何处？”说着话，他晃了晃身形，脸也变得苍白。
我一把扶住他，但抬手就甩过去了一巴掌。八云齐没有躲，所以这个耳光在树林的静谧中显得格外响亮。
一众人惊疑地望过来，我才知道失了分寸。他一声不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却真发了脾气：“八云齐！你是在气我，就别糟践自己身体！这算怎么回事？！”
相对于我的情绪变化，他还是一句话不说。弄得我没了办法，只好点了他穴道，害怕再出事情。
我知道男侍女侍都对他心服口服，又是他亲自以“阴”“雨”“风”“云”命名，当然不会看他受苦。
叹了一口气，让阴一近前来，问道：“阴一，你们八云统领又干了什么？”阴一同我一样，也是一脸无奈地回了话：“少主，八云统领已是三天水米未进了。”
我一听，看向八云齐，又气又痛：“八云齐！你还当自己是孩子吗？！我已经和他断了关系，也没有危险了。”话说到最后，我一味服了软地妥协。
谁知道那人还是抿着嘴唇，理也不理我。我也没点他的哑穴，八云真是记恨上我了？
他想什么，我大概是清楚的。可这话说不得，他说了也是没用。吩咐了“阴”“雨”二部，不仅要注意崇州城内外的动向，还要照顾好他们的统领。此间事毕，立即赶到洛阳会合。
我再命“风”“云”二部现在就赶赴赴洛阳，筹备之前已商议过的镖局事宜，不必等我。
安排了一切，我正要再次启程。终于，半天没出一声的八云齐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少主，属下愿同去。”我将目光投到他身上，八云毫不示弱地瞪了回来，弄得我莫名其妙，只好同意。
顺手解了他穴道，翻身上马，并接过云一备好的行囊。我纵马在前，八云齐在后于林中间隙穿行，离得后崇州城愈发遥远。
那人是骑了马跟在身后，可似乎因为身体原因有些力不从心。就是心下记挂着这点，我不自觉夹紧了马腹，放慢速度。
至晚，我们围坐在火堆边。他先打破了沉默：“少主，显儿姐，你很想让我当你一辈子弟弟？”我语塞，他还是说出来了。或者说，他还是没放弃。
捡起树枝，撩得火又旺了几分，才答了他：“八云，你是真不明白吗？”“是，我明白的。只不过……不甘心。”“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了。你，守好本分吧。”
一夜半梦半醒不提，第二日偏到正午时分，遥遥地望见了这次的目的地——大杨山。然而，大杨山前，还有着一处危险之地，陀罗地。
回身，看了八云一眼：“下马。”寻得地方拴好马匹，让八云齐也做好了亮兵器的准备。走入那繁华的镇甸，冷眼旁观，很有一番意思。
毕竟说起来，蛇灵里的把戏无外乎那么几种，我不仅熟悉至极，以往之时也用这些法子害人不少。所以这时看见他们遮遮掩掩，不免心生厌烦，斥了一声道：“看来大姐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那么,就不用装神弄鬼了！”
我的话音一落，这市集就立刻变了模样：一瞬间声音平寂，本在前一刻还来来往往，热闹非凡的人们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几十个紫衣人围了上来。
我慢慢俯身，拔出柳叶双刀，持在手中，对战一触即发。扫了对面一眼，趁他们还来不及反应，递给八云一个眼色。八云齐心领神会，一抖手中兵器，先行动手，是由内向外。
而我将身形矮了一矮，腾空而起，一个翻身出了包围圈，顺势左手一刀就开始由外向内拼杀。
埋伏陀罗地的人个个能做到心狠手辣，还只知道忠于大姐。妄想说通他们是不可能的，只能经全力来拼杀。
八云齐使一根黑云鎏金棍，在众多紫衣中上下翻飞，说不上招式精彩，到了这样拼命的时候，确实起了不小的作用。几番争斗下来，我二人也弄得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幸亏最后一人也毙命于我的刀下，才算脱险。
即使如此，也不敢稍有怠慢，唯恐再有埋伏。我招呼八云上马，疾驰着掠过这个死尸遍地的地方。很快进了大杨山的腹地，为避免引人注意，再加上那个地方少有人行，也就弃了马匹用上轻功。
山间清风掠过，平白将肃杀气氛冲淡不少，又显得凉薄。我远远看见那个坐落于竹林间的木屋，慢慢放松下来，像回到家一样。
八云齐只是第一次随我来，感受到这种情绪变化，当然讶异。我注意到了，但也许他不会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情感。
但离着木屋还有五十步的时候,心底的警觉突生，拉着八云齐急忙避开了正对屋门的地方。果然，就在我们闪开的同时，有五具尸体被从房内扔了出来。恰巧落在八云齐的脚边，他低呼了一声，躲开。
我有些哭笑不得，然而只好化作苦笑，轻轻出口：“大哥，你没必要不满。”很不正常，或者很平常。和我穿着同样蛇灵装束的男人走了出来，语调清冷：“没必要什么？你们两个我都有不满，你想先听我说哪一个？”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迈步向前：“文忠哥，我只是想回家了。”他愣住，过了好久，才侧开身子，让我们进了屋。
屋中陈设简单，一桌几一木床，二茶杯二席位，有把剑放在显眼的地方，这就是现在蛇灵中第一高手“闪灵”——虺文忠的住所。
不过，私底下，我喊这个人叫大哥。我们，亲如兄妹。
是我先明白文忠哥，还是他先明白的我，已经记不清了。而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同情。尽管，一个是灭族失去家人，被迫屈辱改姓的杀手；一个是从小无父无母，被培养成工具的杀手。
准确的说，我们不需要同情。但从来，文忠哥和我都不同。他的心里是复仇，是熊熊的复仇之火；我的心里是绝欲，是坚固的绝欲之冰。是世道，是机缘，还是天定？如今，都变了。
我没有碰桌上的茶，而是盯着大哥。文忠哥不看我，望着窗外，问出第一句话：“这样算结束了吗？”这都是第二个人问我了，原来他们早都巴不得我们结束。
不过我可能还在逃避，所以，只是不说话的默认。他收回视线，端起茶杯，第二句话是对八云说：“显儿对你有救命之恩，可她比你大了四岁。显儿说过了吧，你做好自己的本分。”
我看见八云齐本来面色就不好看，这阵子更是又苍白了几分，赶紧开口：“八云，大哥刚扔出去的尸体，你也看见了。如今大姐人虽未回来，可派到这里试探的人一点也没少，你就去外面守着吧。”他呆呆地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我顺手带上屋门，不再坐下，而是郑重地对文忠哥跪了下去：“大哥，你得帮我这个忙。”他像是早就知道了，一甩袖子，低头看我，眼含怒意：“显儿，我可能会帮你做这种毁了自己一生的事吗？！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一个男人而已，你值不值得？！”连着三句质问，掷地有声，且在悄然的屋子里回荡。
我抿了抿嘴唇，脑海中渐渐变得空白，慢慢跪坐到冰凉的地上。我一点都不惊讶大哥会如此盛怒，因为他真的关心我。
而我想要他帮的忙是，毁了自己的容貌。
可能是很久之前，算是开玩笑时说过这话——“显儿，他若娶不了你呢？”“大哥怎么这般无趣。不过，他若是娶不了我，就毁了这张脸吧。”“显儿，你胡说什么呢？”“好了，大哥，不过玩笑而已。”如今，既成事实。
当初的我不是开玩笑，也许就是太害怕失去。我们真正分别之时，就在想这个诺言：不论我叫什么，人在哪里，也不会让别人再看到这张脸。
因为，永远只会是一个人的。
我来探望大哥，甚至求他帮忙照着会划出的疤痕，做一块对应的“皮肤”，也不过是在为日后做准备。
坐在地上，听山风吹动竹叶，相和而歌。在我听来，惨惨淡淡，又凄婉个中，不成曲调。也许自作多情，又可能追悔不及。
可，我到底动手了。腰间那把匕首被我摸了出来，很快地在脸上刺了下去，绽出血色的花。
一道长长的痕迹，匕首上的血腥气重了几分。错神的工夫，大哥手下的动作是很快的。扔掉匕首；撕下衣襟；止住血迹，连贯得很是熟练。
就在他要转身去取什么的时候，我平静地拉住他：“算了吧，创伤药什么的也用不到了。”
到底还是被上了药，坐在一边。我自己做人皮面具的本事也是过得去的，但还是文忠哥教给我的。这种要让那一块伤了的地方和整张脸融合得完美，还要瞒过李元芳的细致活，自然是文忠哥更有把握。
心中想着时，另一边有了动静：“你就要去洛阳了吧。恐怕过不了多少时日，我也会因为肖清芳的一句话，出现在那个地方。如今，我成全了你的心愿，你也该好好照顾自己，却是不用管我的。”
我听到后，急忙看过去：“大哥，你难道是还没有放下仇恨吗？为什么还要听大姐的……”
话没说完，就被“嘭”的一声打断了——东西已经做好，被放入了一个盒子里，又重重盖上了盒盖。
文忠哥按住盒子，一字一句很是认真：“显儿，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作为妹妹，担心兄长会误入歧途。但我现在知道，自己的仇恨是该放一放了。你和那个李怀仁让我明白，有时人不能太自私。但是显儿你，有一天真的无路可退时，别忘了还有我。”
由小路离开大杨山，是大哥的意思。他也不是要我畏首畏尾，就是害怕我再应付一群杀手，难免受伤。
马蹄声音很轻脆，坐在马上，想起大哥寄人篱下又不得逃离的日子有多难过。
八云齐看到我添了疤痕的脸，哪里还不明白？可那人就是一味地沉默，连抱怨也没有……
又是一个路上的夜晚，露宿。
隔着跳跃的火，我挑动了嘴角，却不是笑：“八云，给你讲讲以前的事吧。就当是补偿那个‘本分’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自成霜无痕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