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火》不妖君

9、第 9 章

　　考试周来临，象牙塔里的孩子们不得不加快懒散的步调。度过两场考试的林远终于可以喘口气，一大早就抱着球冲去篮球馆。
　　卓一航赶过来的时候，场上刚结束一场三人友谊赛。
　　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粘住眼睛，林远用手往后一抹，露出了额头，喘着粗气，走到卓一航身边弯腰拿起地上的水瓶。
　　卓一航懒懒的靠着栏杆，侧着头看着他。
　　林远健壮，那种非常精瘦的健壮，强劲有力，紧绷的肌肉微微隆起，全部都是蓄满的力量，等待着爆发。
　　硬朗的线条，英挺的鼻梁，浓重的眉眼一旦眯起，那带着点凉意的目光便深邃得仿佛能一把攉住人的心脏。
　　眼中带着恶劣的笑，卓一航歪着嘴，“我一直觉得你像一种动物？”
　　林远撇了他一眼，没理这个无聊的小子，仰头喝水，露出一截光洁的脖子，喉结处就像藏着一只小鼠，上下跳动，让人心痒难耐。
　　卓一航眼睛有点发直，“有人说你像头狼，但我觉得你像豹子，性感的让人想犯罪。”
　　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水渍，林远拧着矿山泉水瓶盖，与他一样靠在栏杆上，看别人打球。
　　“我更喜欢狼。”
　　“为什么？”
　　“因为我如果是狼，你就是狈，咱两‘狼狈为奸’不是更好？”
　　“滚”卓一航乐，拿胳膊肘捅他，“狈难看死了，还不如我家隔壁大妈养的哈奇士，小爷可是藏獒，凶狠残暴的藏獒。”
　　林远斜眼瞥他，“呵，看来这位藏獒兄是瞧上了隔壁家的哈奇士了，啧啧，也不知道能杂交出什么东西来。”
　　“你小子找打是吧！”
　　卓一航张牙舞爪就扑过去，林远赶紧躲开。
　　围着球场打打闹闹，林远实在吃不消卓一航的拳打脚踢，连忙求饶。
　　卓一航哼了哼，把人放开，便瞧见球馆门口躲躲藏藏的人影。
　　“林远，门口，找来了。”
　　林远被勒着脖子险些断气，正弯着腰咳嗽，抬头看向大门口，见唐小言局促不安的站在那。
　　“还打不打？”场上的兄弟冲他叫了一句。
　　“不了，有点事先回去。”收了脸上的笑，林远转头回一句，就要去拿放在观众席上的课本。
　　卓一航追上去，偷偷瞄了他一眼，“诶，要不别去了，反正都这样了，再见面也没什么意思。”
　　拿起课本，林远看卓一航一脸担忧的样，好笑起来，“我说卓一航，你这是担心我会被人吃了不成？”
　　“我这不是担心你——”看林远无所谓，卓一航也觉得自己瞎操心，“哎，算了，这是你的事，下午还有一门考试，小爷得赶回去准备准备。不过我这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心软了，别怪小爷不认人，小爷的哥们可没有孬种。听到没？”
　　“是是，绝对完成使命，绝不辜负党和人民。”林远哪敢说个“不”字，“走了。倒是你，下午的考试别又被捉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卓一航看了眼手表，“你要是完事了发短信给我，也让我知道下你有没有想不开做傻事。”
　　唐小言见林远出来，紧张的整个人绷着，双眼看着面前这个人，两只手抱着书本，把书页捏的变了形。
　　“小远，我......”
　　“待会有时间吧？”
　　林远阻断她开口，目光凉凉，就像往唐小言的心口塞了一把冰。
　　学校旁边有一条商业街，林远带着唐小言进了一家甜品店。
　　哥特风的装潢加上淡紫色明媚的主色调，服务生小姐穿着百褶女仆裙，扭着小蛮腰举着托盘穿梭在餐桌间，时不时抛个眉眼，把一众屌丝寂寞男迷得找不到北。
　　这家甜品店算是学校附近最大的奢侈消费品。
　　林远不是很喜欢奶油的味道连带着也不喜欢吃蛋糕，原先被唐小言拽着吃过一回，不管是奶香还是味道都甜的腻人，他都不喜欢。
　　但是就算恶心的想吐，当初陷入热恋中晕头转向的他也舍得从那本来就不多的生活费中，掏出一笔钱专门给女朋友买这种价钱贵的要死的甜品。
　　小小一碟蛋糕做出各种各样的精致形状，摆在橱窗里特别赏心悦目，但林远每看一张价签，眉头就紧了几分，直到能挤死小强才勉为其难挑了一种最便宜的巧克力蛋糕。
　　在窗户旁是一排专门设计给情侣的二人小圆桌，将蛋糕碟子放在唐小言面前，林远拉开椅子坐在了对面。
　　“我今天没带够钱，就吃这个凑合吧。”
　　冷漠的仿佛陌生人一样的口气。
　　巧克力蛋糕小小一块，三角形，上面斜插了一只红色的桃花伞。
　　拿着塑料小勺的手有点抖，眼睛睁的很大，就像有什么东西会马上掉下来，唐小言吃了一口，甜，甜的发苦。
　　懒懒的靠着椅背，林远盯着女生头上绑头发的发卡，心里发堵。
　　他撇开头，用手捂了捂脸，看向窗外车水马龙。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这种无法挽回的沉默让唐小言难受，倔强得忍着，没有再强迫自己吃那甜的发苦的巧克力蛋糕，而是抬头盯着坐在面前的男生。
　　不，应该叫做男人。
　　这个人虽然才刚过22岁，但在唐小言的眼里一直都跟身边那些乳臭未干，只知道混沌度日的男生不同。
　　至于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来。
　　最开始是谁变的心，唐小言已经不知道了。
　　或许不是谁变的心，只是简简单单的不合适而已。
　　不合适，就算勉强凑在一块，也是不合适。
　　唐小言突然有一种从来都没有看懂过这人的错觉。
　　林远转过头撞见女生要哭不哭的表情，看了一眼还剩下一半的巧克力蛋糕，“不吃了？我记得你很喜欢这家店的东西。”
　　唐小言用小勺插了插，硬扯着嘴角笑，“我喜欢吃的一直都是水果味的，不喜欢黑巧克力味，黑巧克力太苦受不了。”
　　“是吗，那我记错了吧。”林远看她把原本精致的蛋糕插得惨不忍睹，“别浪费，这东西挺贵的。”
　　“呵呵，”唐小言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出声，“林远，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这里最便宜的东西都能抵得上你一顿午饭。”
　　“我有这么说过吗？大概吧。”
　　林远记得不太清楚，他只记得每回陪唐小言出来，回去都得吃一个星期的泡面。
　　“恩，你说过，然后还说，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买给我吃，谁要我是你的人呢？”
　　只是情侣间最寻常不过的情话，现在说起来就像是讽刺。
　　林远不是没感情的人，他的血也是热的，听到这句话自然有感触，却只是笑了笑，就像在笑过去那个自己。
　　“还提这些干什么呢？都过去了。”林远看着窗户外面，人影匆匆，“那个人挺不错的，上回给的那一下，够结实，要是我，算了，还是最后给点面子吧。”
　　那个人便是在包厢里用酒瓶砸林远后脑勺的男生。
　　林远说的是真心话，至少他与唐小言交往这么久，从未想过两人合唱一首《因为爱情》。
　　如今想来，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有没有那种东西。
　　听她夸奖自己的新男友，唐小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继续插着蛋糕，“还行吧，虽然不会打篮球，长得也不帅，但是真心关心我，不像你，从来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远乐了，“你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我从来就没关心过你似的？我可是每个月都得省下钱来，为了你那些所谓浪漫绞尽脑汁，费心费力。”
　　“浪漫？”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唐小言抬头盯着面前这个人，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像在控诉自己一直以来到底有多么幼稚与天真，只让她没来由的冒火。
　　被女生赤裸裸的目光盯得心虚，林远自知说的有点过分，撇开目光，“抱歉，我不该这么说。”
　　“没，你没说错，我是追求浪漫，不，应该说所有人只要跟你林远相比，那都是浪漫得跟个傻子一样。”唐小言口里哀嚎了一声，整个人变得非常无奈起来，“说实话我也想不到你会是这样的人，当初在球场上对你一见钟情，觉得你各种的帅，特别是打球的时候，真的，特性感。你答应跟我交往，我高兴地一晚上都睡不着，身边那些姐妹各个嫉妒的要死。林远，我跟你从大一开始到现在快多久了？两年吧。作为男朋友你真的不错。所有人说，大学里面的恋爱只是玩笑，但我那时真的想过跟你一直在一起，甚至想过等毕业以后，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可是谁都知道我唐小言的男朋友帅的让人嫉妒，却不知道我这个帅的让人嫉妒的男朋友交往两年来都没有带我见过他的朋友。你在学校里打球的那些人，如果不是我每一次死皮赖脸得跑到篮球场上去，他们估计都不知道你林远交了女朋友吧。”
　　面对她的控诉，林远陷入了沉默，既不反驳也不辩解，面无表情。
　　既然都走到最后一步了，那干脆将心里所有的话都倒出来。
　　“我听卓一航说你妹今年高二，学校就离这不远，可你从来就没有带我去过你妹的学校，跟她介绍我。还有——”唐小言推了推面前那盘瞧不出原样的巧克力蛋糕，“你以为我真喜欢吃这些甜死人的东西？我每回跟你去约会你就像完成任务一样，老是问我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感觉我唐小言就是图你的钱一样！”
　　林远低着头，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两年，我想拉你的手，或者接个吻都得跟你说一声，从来都是我主动，然后情人节圣诞节都是我打电话告诉你，对了，还有讲电话，林远，你给我打电话从来都是有事就说，顺便关心两下就挂了电话，没事十天半个月都不会问一句，非得我每回都跑去找你。林远，你这可真是交女朋友！你只需要女朋友这个人，而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人到底是谁吧。”
　　林远忽然感到非常疲惫，比打了一场篮球上都要心累。他想说点什么，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质问。整个人都被开膛破肚展现得一览无遗，就遮掩住自己腐坏的心肺。
　　尽量装作不在意，装作冷血，林远冷着脸，看着唐小言，“说完了吗？”
　　唐小言最开始说这些是因为情至深处，急需宣泄，到最后不可避免想要用这些话感染面前这个人，让两个人有回转的余地，毕竟这是自己真正付出的感情，怎么能够忍受就这么不明不白结束。
　　可是事实上呢？得到的只有对方厌烦的一句“说完了吗”。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让唐小言彻底清醒过来，什么都结束了。她想骂一句“去死吧！”，她想直接把桌子拍在那张脸上，她甚至想拿手里的塑料小勺插瞎这混蛋的眼睛。
　　但是事实上她什么也没做，她老老实实把剩下的巧克力蛋糕吃完，然后抹抹嘴，朝林远笑，“能等我一下吗？”
　　林远忍得难受，但是他还是点点头，看着唐小言离开，然后再看着唐小言端来一盘巧克力蛋糕，猜到了什么。
　　那盘依旧是黑巧克力，比林远买的大四五倍之多，刚才他看了价钱，绝对够他吃两个月的泡面。
　　唐小言就这么端着蛋糕，面带笑容，就像他们以往每一次出来约会。
　　林远没有动，最后唐小言就这么笑着将整个蛋糕盖在他的脸上，还用手碾了碾。
　　喧闹的店中陷入安静。
　　“抱歉，钱没带够，凑合吧。”唐小言还在笑，笑靥如花，“林远，你才是别太看得起自己。还有让你那些狐朋狗友嘴巴放干净点，要是再让我听到什么，我唐小言也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