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火》不妖君

10、第 10 章

　　秦荣接过侍者手里的外套与围巾，先一步走出餐厅，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对面是一家西点蛋糕店，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从店里冲出来的女生，觉得有些眼熟，然后便看见站在窗户边用毛巾擦脸的男生。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新短信：我想见你。
　　身后餐厅旋转门被推开，女人挎着小包，穿着一件呢子大衣，面容精致艳丽，上前便挽住秦荣的胳膊，“回去拿下东西转身就不见你人。如何？待会要不要去我家？”
　　一双媚眼暗示意味十足，胸口故意往胳膊上蹭了蹭，女人身上散发的香水浓郁而充满诱惑力，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天生尤物。
　　“不了，”秦荣面上挂着得体的笑，轻轻拉开了点距离，“学校还有些事，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女人看得出他没那个心思，也不强人所难，松开手，一脸惋惜，“那好吧下次再约，对了，那天晚上你身边那人跟你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
　　“是吗？”女人斜眼瞧他，显然不相信，“我瞧着可不像。你不是从来都不吃垃圾食品吗？居然会为了个‘普通朋友’破例？”
　　秦荣知她开始怀疑，不顾身边人视线，一把搂住女人的细腰，低下头在脸颊上轻吻了一下，“你吃醋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不可否认，这样更显情调。
　　“讨厌，松开，你不要形象我还要呢。”女人娇嗔的将人推开，“今天就放你一天假，下回可全都要补回来。”
　　秦荣等女人上了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脸上的柔情蜜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翻开手机收信箱，打开刚才那条短信，删除回复栏上的那个“好”字。
　　全身都是一股蛋糕的甜腻味道，带着点黑巧克力的苦味，林远看了看胸口的黑色奶油印记，想要洗澡，但是经过超市的时候，又突然想抽烟，但掏遍全身口袋也只翻出三个钢镚，够待会坐公交回学校。
　　“给。”
　　从旁边递过一根棒棒糖，薄荷味。
　　林远意外得看着身边的年轻男人。
　　他不爱吃甜，只是听人说吃棒棒糖对戒烟有效果，因此选择了唯一能接受的薄荷味。
　　但这一次，一根棒棒糖似乎解决不了问题。
　　秦荣见他不接，“两根？”
　　“......”
　　“三根？”
　　“......我现在不想吃。”
　　秦荣表示理解，朝店老板叫了一声，“给我拿包烟。”
　　林远一手抓着糖，一手抓着烟，不明所以的看着秦荣，“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说的，糖，一天一根，烟，你帮我拿着。”
　　秦荣当着他的面点燃一支烟，也不抽，就这么夹在指间，自然烧尽。
　　林远原本不愿搭理，但实在是被烟味勾引的难受，“想不到你喜欢吸二手烟。”
　　“还好。”
　　由于正好站在下风处，烟草味越来越浓，就像有一只爪子不停地在胸腔里挠啊挠，偏偏又挪不开步子，林远烦躁的抓了抓头，泄愤似的咬着棒棒糖，嘴里嘎嘣响。之前几次烟瘾犯了，吃个糖忍忍就算了，但这一次有点抑制不住，吃完糖还是喉咙发干发痒，整个人越来越暴躁。
　　“我操！”林远骂了一声，直接抢过他夹在手指间烧了一半的烟头，牙齿咬着烟嘴，猛吸了几口，却由于吸得太猛而咳嗽。
　　“有没有空？”秦荣突然问他。
　　手背一抹眼角被刺激出来的泪水，林远侧着头看他，眼眶有些泛红，就像哭过，一向坚强的人显出几分委屈。
　　秦荣不由一怔，直到林远叫他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你要干嘛？”
　　“陪我买点东西，顺便放松下心情如何？”
　　不得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逛街是一个很好减轻心理压力的方法，因为□□上的疲惫让人根本没精力再执着于心理上的负担，满脑子想的就是找一个地方好好歇口气。
　　当走进第八家店的时候，林远实在受不了了，转身一屁股瘫在商场休息区的沙发椅上，打算就这么跟沙发椅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端了一杯热饮，秦荣一见趴倒在椅子上的人就无奈的笑了笑。林远从下往上翻着死鱼眼看着面前的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坐起来，接过热饮，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秦荣坐在他旁边，没说话，从神色上看来也不轻松。
　　咬着塑料吸管吸了几口热可可，林远瞄见他手里的纸袋子，草绿色白格子，很可爱，像是女生饰品专卖店的袋子。
　　“你这是要买给女朋友的圣诞礼物？”商场里的圣诞节气氛非常浓郁，就算不在乎节气的人也知道今天是洋人的狂欢节。
　　“送给一个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林远老眼昏花了，忽然觉得身边人心情有点低落。
　　“是吗？”林远捧着热可可，对着商场中心的圣诞树发起呆来。
　　想起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听了朋友的意见，省吃俭用买了个苹果MP3，录上自己唱的一首歌，送给了唐小言。
　　天生五音不全的人为了录那首歌不知道偷偷在KTV包厢里练了多久，记得当时送出手时，唐小言还抱怨他糟蹋了一首好歌，但总归是非常高兴的，只可惜过完年回来，就转送给了她表弟，虽然是被迫的。
　　唐小言为这事可惜了好一阵子，反而是林远安慰她明年圣诞节再送一个一模一样的。
　　转眼一年过去了，又一个圣诞节，林远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抓着过去不放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难过。
　　心口堵得厉害，就像塞了大把大把棉花，要上不上要下不下，非常难受并且怪异，想发泄却又生出一股懒劲，全身力气都被抽干净，突然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酗酒买醉，失恋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捧着热可可的手使了点劲，捏的纸杯有些变形，林远突然叫身边的人，“呐。”
　　“恩？”
　　林远没有看他，依然盯着圣诞树，“是不是有很多女生送你圣诞礼物？”
　　秦荣感觉得到他的情绪变化 “谁知道呢？”
　　斜了他一眼，林远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喂喂，收没收你自己不知道啊？”
　　“我今天没去学校。”
　　“那些喜欢你的女生岂不很失望？”
　　“大概吧。”
　　林远实在看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不顺眼，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扔进他怀里，“这个送你了。”
　　掉在腿上的盒子没有包装，上面印有标志性图案，秦荣有些意外。
　　林远见他看着盒子不动弹，就止不住的烦躁，别开脸，表情嫌弃，“你可别自作多情，这不过是个没人要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但足够抵消了一个汉堡的价格。”
　　打开盒子，一个精致崭新橘红色MP3，秦荣记得专卖店的价格好像上了四位数，他侧头看了身边人一眼，正好撞见对方的目光。
　　林远使劲瞪他，故作恶狠狠，“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我可告诉你，你还欠我钱呢，看来你今天带了钱包，赶紧的，还钱！”
　　被他那一副讨债鬼的样子逗乐，秦荣笑了笑，心情非常好，浅灰色的眸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不还！”
　　有钱也不还！
　　“就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人！” 林远被狠狠的噎了一下，然后他就看见秦荣顺其自然的打开MP3电源，正要插上耳机，脸色一变，扑了过去。！”
　　秦荣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双手拽着耳机线的人。
　　四周不少人朝这边看来，但林远就是拽着耳机线不放。
　　见鬼的，他怎么忘了里面录了东西？要是被这家伙听到还不得丢死人？！
　　“那个，额，呵呵，我好像记得，这东西有点，有点毛病，一般的方法打不开，那个，你给我，我帮你弄弄。”
　　秦荣看着他，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就在林远快憋不住动手抢时，将耳机拔下，MP3塞进裤袋里，“是么？正好有个朋友擅长维修电子产品，可以让他看看，免得下回再坏了。”
　　太阳穴随着最后那几个字跳了跳，林远实在是受不了这人的笑，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帽。
　　事后他开始反省，为什么谁不送偏偏送给这个人，就算被卓一航嘲笑也比这人用那种仿若知道一切的目光看自己强。
　　在林远去超市的时候，秦荣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个陌生的号码，但他猜到了是谁。
　　电话接通，对方意外的没有大吼大叫，声音有点沉，像是在压着情绪。
　　“林子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听到蛋糕店里目击证人的证词，卓一航哪里还顾得了考试，尝试给林远打电话，无奈手机关机。
　　情杀，殉情，觉得此生毫无意义，想不开做点什么追悔不及的蠢事，然后手机被落在一边。
　　卓一航停止脑补，转而寻找别的突破口。
　　有人跟他说有看见林远跟一个男人逛女生精品店，试了所有的可能，最后找来了秦荣的号码。
　　兄弟的安危大于对对方的那点抵触，卓一航听到林远进了超市长嘘一口气，转而想到什么，“你也在超市里面？”
　　秦荣老实回答，“没，现在站在门口。”
　　进超市买什么？
　　卓一航再次脑补过度，压不住脾气，“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进超市啊，不知道超市有卖菜刀啊！不行了，那混蛋绝对会想不开。该死的，你们在哪个超市！我马上过来......”
　　将手机稍微拿开点，以免魔音入耳，秦荣见站在收银台结账的人，又将手机凑到耳边，开口想要如实汇报，却听手机里一阵喧闹。
　　“卓一航，你到底要不要考试！”手机里有人叫，看来是出来抓人的。
　　“考考考，考他大爷的！兄弟都去超市买刀了，考试有兄弟重要啊！！”卓一航抓着手机，转头对吼。
　　“这次是崔二缺监考，崔二缺可说了，你要是不去，明儿你就跟学妹一个教室！”
　　“学妹就学妹，小爷特么的巴不得学妹。”卓一航突然回过神来，“什么！！崔二缺，我靠！怎么不早说！”
　　手机里闹成一团，在秦荣耐心告罄挂断手机的时候，卓一航回过神来，冲手机嚎叫，“诶诶，小爷待会要去考试，那家伙就暂时交给你了，你可给小爷看好，要是少一根头发，小爷就，就.......算了，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总之人可要看好了。”
　　终于结束这通杀伤力十足的电话，林远站在身边，“卓一航怎么有你电话？”
　　站在十米以外都能听到的嗓门，想无视都不行。
　　秦荣将手机收进口袋，“手机难免会收到一些陌生来电。”
　　林远也觉得这是一个无聊问题。
　　秦荣看了看他手里的袋子，“买了什么？”
　　“一些吃的，毕竟是过节日，回去好堵堵那些人的嘴。”
　　“手机关机了？”
　　“恩，没电，”林远扯了扯嘴皮，“有没有手机都一样，卓一航那家伙脑袋上装了导航仪，怎么样都能找来。”
　　“你们感情真好。”
　　“还行吧，臭味相投。对了，今天晚上那家伙要去女生宿舍楼下摆蜡烛告白，无聊的话可以过去瞧瞧热闹。”
　　“主意不错。”
　　“穷浪漫而已。”
　　因为不想回学校，林远跟着秦荣去医院看望朋友。
　　当秦荣说起有一个朋友住院时，林远没多想，但当走进病房看见坐在病床上的人时，他完全愣住了。
　　学校里至今还在流传着一件事，某外国语大二女学生为情跳楼，幸而被人及时拉住。虽然人没掉下去只是伤到了腿，不是很严重，却还是办了休学，说是女生情绪有些不稳定，需要长时间静养。
　　若是没记错，那个令女生产生轻生念头的渣男，就是林远陪着逛了一下午街挑选礼物的人。
　　“你，她，这......不会吧！”林远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又看了看身边的人，脑子有些短路。
　　秦荣状若无人的走上前将手里的礼品袋给病床上的女生，“圣诞礼物。”
　　女生双手捧着一本书，面色蜡黄，神色萎靡不振，就像一个没了灵魂的木偶，冷冷的看着面前外表出色，面容俊朗的男人，根本没有伸手的打算。
　　秦荣将礼品袋放在床头，在凳子上坐下来，“最近还好吗？我听说你胃口不太好。”
　　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男人的脸看，仿佛要看出花来，但发现除了一脸伪装出来的关怀外，什么也看不出，女生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本，声音机械冰冷，“你来干什么？看我死没死？”
　　气氛压得有些难受，两个人明显不对付，秦荣没有回答，拿起墙角的热水瓶，起身走出病房。
　　一直僵着站在门边的林远连忙跟了出去。
　　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很多家属，林远不太好开口，等到装热水的地方没什么人才开口问，“那个，你和那人，不会真如外面传的吧？”
　　秦荣靠着墙，朝他伸手。林远半天才反应过来，掏出口袋里的香烟给他。
　　点上烟，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这还是第一回，林远在这个人身上看到类似于“心累”这种东西，那种精神上的不堪负重。
　　望着窗外天空，眼神有几分迷离，抽了半支烟，秦荣才缓缓开口，“外面怎么传的？”
　　林远盖上热水瓶木塞，想了想，“说是为了你跳的楼，没跳成，被人救了下来。”
　　“是我拉住了她。”
　　“哈？”
　　“她在上楼的时候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没有看，然后听有人要跳楼，就赶了过去。”
　　林远没说话，这种时候，他只要在旁边安静听着就行。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之前休学了很久，比别人晚了四年来学校报道，第一天就是她领我去办的入学手续，陆陆续续联系了几次，后来就交往了。不过......”
　　对于秦荣休学四年之久的事，林远并不意外，自从见到他，就不难发现这个人不论是外表穿着还是谈吐气质，相对于大一新生，更像一个在职场上游刃有余的社会精英，喜怒不表于色，被磨去了所有的棱角，遇人遇事都透着一种老练镇定。
　　“或许这样问有些不礼貌，”秦荣侧头看了一眼林远，“对于你交往的女朋友，你是什么感觉？”
　　“什么意思？”
　　“你喜欢她吗？”
　　喜欢吗？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会交往，而且在一起近两年多。但是林远就是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一切的回答到了喉咙口就变得无力，让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曾经付出的感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大概最开始的时候是喜欢，后来就不知道了。”
　　林远与唐小言的感情跟大多数校园情侣一样，狗血老套，无外乎相遇相知相伴，最开始的热恋青涩到后来相互偎依作伴，期间也有过争吵有过误会，久而久之就感觉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只是没想到，以前不论吵得多厉害都没想过分手，在一起两年还是走到了最后一步。
　　谁的错？
　　谁也没错，只是时间到了。
　　林远突然自嘲笑起来，“说起来，我运气不错，至少分手的时候对方没有被刺激的跳楼。”
　　因此他很好奇，秦荣与那个女生之间到底经历过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恋，以至于再遭遇拒绝时想要以死要挟。
　　可惜对方显然不愿掀开旧伤疤，撵灭烟蒂扔进垃圾箱，秦荣提起热水瓶，恢复原本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默默跟在身后的林远很快明白过来，秦荣的这场感情游戏里，恐怕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