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场戏。 ...
-
「隼人，这里不应该这样弹哦。」
银灰色长发的年轻女人轻轻抬起了孩童稚嫩的手，闭上了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将芊芊玉手划过黑白相间的琴键，按下了悦耳悠扬的琴声。
弹钢琴的时候呢……是要带着感情的。
比如午后的阳光安静的洒进落地窗，落在奶白色三角钢琴上，在凸起的黑色琴键投下静好的阴影。暖金色的光晕一直延伸到年轻女人和男孩的脸上，唇边温柔的弧度如同涟漪一般荡漾开去，绘成和谐静谧的风景画。
比如这一场绵长却充满回忆的梦境。
妈妈……？
狱寺隼人恍然间睁开了眼睛，晨间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浅浅地透了进来。梦境中的琴声一直延展到了现实，温柔静好的钢琴声如同林间小溪缓缓流入耳中，不自觉平息着焦躁的人心。
好一曲《春野》。就像是梦境中听到的那样。流畅的琴音如同珠落玉盘，悦耳动听，找不出什么纰漏。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拢了拢有些垂下的睡袍。
从来到美国开始到现在，这是第七天了。包括这之前昏迷的五天，而剩下的两天里他受尽了那个人来疯的语言折磨。也许比起阵阵作痛的伤口，还是艾丽卡的话更让他觉得崩溃。
这两天里狱寺隼人只见到过三个人，房主艾丽卡、她的助理千代和上门诊疗换药的私人医生。转过头望了眼时钟，他顿时怔住。
现在还很早，这个听起来“温柔娴淑”的钢琴声难道是那个女疯子弹的？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把那个疯疯癫癫的形象跟安安静静弹钢琴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他张了张嘴，却喉口一痒，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受伤的时候总是会有不同的连锁反应，尤其是身体健康常年不生病的人，一旦身体遭受什么相对严重的打击，其他的症状都会一并袭来。比如昏迷时不退的高烧，和现在尚有余状的咳嗽。
钢琴声戛然而止，毫不意外的是被猛地踹开的门。
在艾丽卡这个女人的眼里，似乎开门这件事从来不用到手。想开的时候用踹，想关的时候用勾，总之双手似乎是多余的一样。
“你醒了？”艾丽卡却是一副睡醒之后慵懒随性的样子，宽松的睡袍裹住了她瘦削的身体，卷发缱绻在胸前。狱寺隼人第一次发现她的脖颈上挂着一串看起来很是陈旧的项链，这让他微微惊讶，印象中这些总是走到时髦最前沿的人应该不会佩戴这样的饰品。
而她的嘴边叼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烟雾袅袅升腾。
“女人抽烟？”狱寺隼人皱了皱眉，嗅到了淡淡的焦油味，和一股凉凉的薄荷味。女士烟总是味道清淡，像是若有似无的水雾。
不过似乎一个一直有烟瘾的人没什么资格说她。
“很奇怪吗？你不觉得睡醒之后来支烟很——棒吗？”艾丽卡伸出手指拿去嘴边的烟卷，往外吐了一口薄薄的烟，白雾缭绕。
“我并不觉得让一个伤者吸二手烟有什么棒的。”
“啊……抱歉抱歉我忘了！”艾丽卡微微一愣，接着故作天真地一敲脑门，麻利地掐灭了烟头。
她的神色一下子苦闷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瞥了男人一眼：“其实事情是这样啦，千代今天早上因为有工作被叫走了，所以……我们没有早饭吃……”
有着轻微烟瘾的艾丽卡只好抽烟来饱腹了，顺便弹弹钢琴分散注意力。
没有早饭吃……？
狱寺隼人微微一愣，望着眼前一脸无辜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没人做饭？”
所以一个女人不会做饭？
不对。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她不会做饭。
“是呀哈哈哈……”艾丽卡人畜无害地笑了起来，似乎对这件事感到无奈。笑着笑着，她的脸色慢慢缓了下来，露出那双祖母绿的眼眸楚楚可怜望着他。
一个真-身体残废和一个伪-身体残废就只能大眼瞪小眼。
“你为什么不出去买？”
“我可是明星！你想过后果吗！”
“……外卖是摆设吗。”
“不行不行，怎么能暴露这里的座机号码！”
“……”
“再说了……你的身体不适合吃那些高热量的东西！”
狡辩。
所以这个女人的意思是没了助理就要活活饿死吗。
所以之前祥和的氛围全都假象，她只是因为饿了但是却没饭吃，连带着他也一起挨饿吗？
——她脑子没问题吧？
“啧。”
狱寺隼人顿时觉得一阵烦躁。
现在没有任何的词语能够形容他的心情。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狱寺隼人伸出手掀开了棉被，侧了侧身想要下床。手臂抬起带来的疼痛和腹部传来的钝痛让他下意识捂住了伤口。
“你你你干什么——”艾丽卡连忙跑上去按住了想要起身的男人，重新把他小心翼翼塞回了床上。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坐吃等死吗？”狱寺隼人终于忍不住，颇为火光地迎上了对方那双慌乱的眼睛。
好可怕。
艾丽卡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这是自然的，就算在彭格列，狱寺隼人也是个不容易亲近的上司。总是紧锁眉头气势汹汹的样子，即便脾气收敛了不少依然会不自觉流露出暴躁。
不过在艾丽卡并不知道狱寺隼人的事情，在她的眼里他就像……嗯，大型恶犬。
“那、那个……好吧！”艾丽卡一闭眼，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既然我收了钱，就要做点像样的事情……大不了我来做饭好了！”
表情像是即将牺牲的烈士。
狱寺隼人挑了挑眉，似乎对这样的答案感到惊讶……和莫名的不安。
“那个……网路上怎么说来着……不就是做粥嘛，反正倒米加水就行了吧。”艾丽卡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台前，微微蹩起眉望着眼前一锅生米。
总之先淘米。
“哇啊啊为什么倒水的时候米会一起流出来啊！”
再是浸泡米粒。
“啊咧？我就是看了一会儿动画片，为什么米看起来好像有点吸收水分过头了？……算、算了……反正总是要混着水煮的！”
接着下水煮粥。
“开多大的火呢？……随便开一个好了。不过我真的快饿死了，还是开高火吧。”
等着大功告成的艾丽卡顺手抄起了烟盒，又点燃了一支烟。
比起光摸着干瘪的肚子听到饿肚子的声音，还是干点别的事情比较好吧，比如再来支烟。也不是她故意要学着抽烟啊，而是不知不觉就对这种淡淡烟草味，带着一分清凉的感觉迷住了——一定要是薄荷味的。
如果这次的粥煮成功了，那她简直太完美了。啊——厨艺高超的十项全能国际巨星，想想就觉得这样的头衔有些害羞呢。
艾丽卡将身子蜷缩在绵软的沙发里，继续按着遥控器看着屏幕上各式各样的节目，最终还是停留在了欢声笑语的动画片上，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指间的烟卷随着火星子点点燃烧，逐渐变短。然后她猛地吸了一口，如梦似醉。
狱寺……总觉得哪里听过这个姓氏。
艾丽卡甩了甩脑袋，将脑中忽然闪现的想法挥去。是她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待得太多，才会觉得每个人的名字都或多或少都有些熟悉吧。
一股似乎是糊掉的气味飘进了鼻子中，她骤然瞪大了眼睛，暗暗骂了一句掐灭了手中最后一截烟。
“糟了！”艾丽卡几乎是用飞一样的速度跑到厨房间，关上了火。可惜那股焦味越来越浓郁，挥之不去很是有呛人。
她轻轻咳嗽着，挥动着手想要挥去这股难闻的味道。
而锅里的东西自然也是惨不忍睹。黏糊糊的一团，水也早就已经被开得过大的火蒸干，想来是一时半会儿光顾着看电视忘记了煮粥的时间，而那股焦糊味自然也是因为煮过了头。
艾丽卡突然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是块做饭的料了。
为什么水加米的组合能够被她做成这个样子？不是蒸炸爆炒，也没有花花绿绿的食材，只是普通的煮粥而已……
看到从门外一步一步慢慢挪进来，神情期期艾艾的艾丽卡，狱寺隼人只是不出所料地抿了抿嘴。从刚才开始，他在卧室内就已经听到这个女人做饭时候大呼小叫的失误，以及慢慢从锅子里内冒出来的焦糊味……
想想就知道肯定失败了。而且还是不能直视的那种。
啧。没大脑的女人。
他不自觉的在心中暗暗嘲讽了眼前神色窘迫的人，抬起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扫了艾丽卡一眼。就算身体没办法好好行动，至少还可以用眼神嘲讽一下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蠢货。真不知道那两千万怎么就打了水漂。
“你、你那是什么表情！谁第一次做饭都会失败的！”艾丽卡噌的羞红了脸，语气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再、再说了！我可是明星诶！通常这种事情都有人会安排好的啦！……算了……我还是出门去买好了！大不了包严实点……”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弱的听不见。大概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事情有点羞人。
未等狱寺隼人答应，艾丽卡又是旋风一样的阵势跑出房间用脚狠狠勾上了门，叮叮当当一阵折腾时候似乎打开了家门又重重地关上。
终于这间房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啊。
狱寺隼人不由得感慨了起来。
艾丽卡当然没办法接受这个男人投来的不可思议的眼神，以一个专业演员的素养来看，狱寺隼人分明就是在鄙视她的愚钝。一向接受他人赞美和奉承的她怎么能够忍受这样戏谑的眼神……尽管她真的没什么料理的天赋！
这让艾丽卡的自尊遭受了狠狠的打击。
这么想着，她架了架鼻梁上的墨镜，在寻找餐厅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拿起了手机，熟练地按下了一串数字。
“喂？千代！我保证给你足够的薪水啦总之你要教我做饭！”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场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