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之丽歌行》花青流苏

31、生子（1）

　　丹朱岭上的新邸中，这一夜灯火通明。
　　由于李隆基走得匆忙，于是整个行李的归纳就全落在丽娘身上，她一件件地分辨着要带回去的东西，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值得庆幸的是，常奴一直守在她身边，即使很累也让她觉得舒心。
　　“那是我新作的小褂，还没缝片儿呢？安春你可要一块不少的收起来。”丽娘挺着肚子站在前厅的中央指挥着千军万马，常奴见她如此辛苦还对几件小衣服这么上心不禁取笑道：“阿姐，王府中什么东西没有，你还自己做？平时总是喊累，这会儿精神这么足！”
　　常奴终究太小，体会不了做父母的感受，丽娘神气地撇了撇嘴巴嘟着说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分量？等你什么有了孩子再来跟我讨教罢！”说完，便不再理会常奴，可她心底仍旧高兴，便走到床边同安春一同整理起来……
　　几箱平常的衣物，他们二人却收拾了许久直到深夜。常奴见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屏退了众人同阿姐说话。看着丽娘日渐圆润的身材，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马上也要做舅舅了，又想到姐姐这一走只怕不会再轻易上山，也难免伤感起来。
　　“再过两个月，孩子生下来了我就下山去看你们。”常奴的话语中极为不舍，却让丽娘第一次听出了依恋的感觉。
　　“嗯，这可是你第一个外甥，我可是要替我儿讨见面礼的！”
　　“这是自然，保证不会让他失望的。”常奴知道这个孩子对于姐姐的重要性，也知道这对于姐姐的婚姻意味着什么，厅中没有外人，常奴更加不去避讳地祈求道：“姐姐一定要给三哥生个儿子！”
　　似曾相熟的一句话被弟弟说出来，丽娘也颇觉感慨，只是如今的形势不知道是福是祸。她的担心恐惧无一刻不笼罩着她，“可你也知道，王爷如今在做的事何等凶险，我只怕有朝一日落败，这孩子也要跟我们一样颠沛了。”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她不禁都有些触景生情。
　　常奴的心智已经在山中磨练的相当成熟，他非但不觉难过反而多了坚毅，他言辞恳切地正色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义无反顾的支持三哥！只有他所图的大业得以实现，那姐姐的孩子才能够出人头地，想一想就算为了孩子，也到了至死一搏的时候了。”
　　“这些天在山上我也想了很多，你应该能觉出来，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我也已经不那么抵触了。好在现在我们仍是一家人，只要都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够了……”
　　得知姐姐内心的接受，常奴忽然觉得欣慰，可他想起时局的动荡却仍是出言提醒道：“阿姐，你的心意三哥早已接受，从你决定为他留下这个孩子他就已经全心全意地接受了你，要不然也不会一心扶持我。”常奴的话并未说完，再开口时不禁连丽娘也吓了一跳，“可是刘姐姐太阴险了，你一定要当心她。虽然不知道王爷会如何处置她，可你千万不要去插手！”
　　当丽娘反应过来刘姐姐即为心雅时，她震惊了！虽然知道李隆基对她颇为忌惮，可她已经警告过心雅，让她一定不要听外面接触。可连常奴都这样说，难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丽娘心中一阵着急，她虽然从怀孕后就没怎么同心雅接触，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却从未减淡，她初来潞州时，便是心雅引她为知己，才让她孤身在这异乡站住脚跟……
　　常奴丝毫不去同情她，话语中反而多了股难以容纳的决绝，“她与张宜正勾结已经是铁证如山，我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可三哥只怕难容她了。”
　　他的话好像不自觉地提点了一下丽娘，她猛然间想起今日李隆基冲冠的怒气，胸中一阵恐惧。她越想越害怕，只能撕裂着声音怒吼道：“你告诉我，李隆基下山是不是因为这个？”
　　常奴第一次见到姐姐这么生气，他也不由得害怕起来，丽娘从他躲闪的目光中几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只能疾步走向外间口中大叫安春，安春从外面赶来，也没丽娘的神情吓到了。
　　“娘子，何事？”安春慌忙走到丽娘的身边，急急地询问道。
　　“备车，我要下山！”丽娘的声音丝毫不容侵犯，可安春仍是没有反应过来。
　　“娘子，可王爷说……”
　　“我要下山——”丽娘不再吼叫，可是细声吐出的这一句更让人毛骨悚然，安春求救地看向常奴，只见他也愣在原地没了主意……
　　就在三个人僵持许久的某刻，院外一星火点占据了常奴的视线，外间的人一层层通报上来，竟然是城中来了消息。常奴只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却明白城中的消息是耽搁不得的，偏偏李隆基不在，他只能在一手接过信笺的同时一边吩咐道：“去把李大人请来！”
　　侍卫问声而去，而常奴也终于能仔细看起来，书信飞鸽传书而来，竟是来自潞州的刺史府。常奴隐约觉出事情的厉害又不敢轻易下结论，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原来潞州王府中的苍头李宜德匆忙赶来。
　　他一目阅完书信，也觉出事情的危急。
　　“我从未听三哥说起过刺史府有耳目，如果轻举妄动搞不好正中敌人下怀，到时候他们随意堵在丹朱岭的出口，我们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对于李隆基耗费诸多心血培养出的千骑，常奴十分重视，可来信说张宜正正在调集兵马，一旦他们的目标是丹朱岭，那这山上的数千兵士……他不敢继续想，只能听颇有经验的李宜德分析，毕竟千骑也是他一心训练出来的，他所投注的心血并不比李隆基少……
　　而方才一直僵持不下的丽娘，见此刻情况危急也不得不放下心事，看他们如何处理。李宜德毕竟是江湖中人，他以最快的速度分析后对常奴说道：“此时我们只有两条路，一是逃，二是守。逃自然为上策，只是逃去哪是个问题，惶惶五千人要借地躲避也是个问题。最近的当属高平县，只是就怕打草惊蛇，反而不妙。”
　　这一条路看来艰难，常奴便急急追问道：“那如何守？”
　　常奴刚问出口，只见李宜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为难地说道：“我们虽然占据有利地形，可一旦让人知道这山中确有兵马，那我们就无异于暴露于人前了。即使让他们认为这些兵士的主人并未临淄王，可若让人惦记上了，以后这种事情只怕隔三差五就会发生！到时我们的兵士一边忙着训练，还要同他们周旋肯定要吃不消的！”
　　丽娘虽然不懂防御，却从李宜德的话中听出了凶险的意思。她看着堂中惆怅的二人，便毫不顾忌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可是李大人有没有想过，万一这封信是假的呢？”
　　丽娘的声音无疑将常奴和李宜德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危机关头她也不谦辞便径直道：“方才常奴已经说过了，他都不知道刺史府中竟然有王爷的人，那这封信就有待考证了。万一他只是个障眼法，那么你们下山借别地栖身就有可能会暴露！”
　　“只是……”丽娘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好便继续道：“可李大人又说守是不现实的，那么也只能逃。而高平也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既然丹朱岭横亘东西，那么就从南面下山，既不会遇到潞州城中出来的兵士，又能全身而退，只是打扮一定要低调，也可以分几拨进城！”
　　丽娘的想法正合李宜德的心思，他又想了许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回道：“那老奴马上安排他们下山！”
　　李宜德应声而去，厅中又只剩下尴尬的三人，丽娘依旧想着心雅的事情，只是情绪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了。
　　“你去和李大人走罢……”丽娘的话别有深意，对于这个弟弟她一直希望能够收在她的羽翼之下加以保护，所以之前，她最常对弟弟说的一句话就是能逃则逃。但是在这个危机万分的紧要关头，丽娘终究放开了手……
　　“那姐姐怎么办？”常奴听见了长姐的肯定，却又为她的安危焦虑起来。
　　只见丽娘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去留心中早已有了对策，为了那个曾经笑靥如花的女子她必须做最后一搏。“我要回家去，这里的情况也要告诉王爷，你们走罢，这么多人马带上一个孕妇只会更添累赘！”
　　说罢，丽娘便拿起常奴手中的信笺往外走，而经历了方才的阵仗，安春也已经不再无助，她安心听丽娘的吩咐，径直走去牵马车来。
　　而直到丽娘成行，也不过用了一刻钟而已，只是累山上形势所迫，安春只能亲自驾驭马车，临行时丽娘特意对安春交代道：“春，我们今日是在与死神较量，只要路平坦就要快走，不用顾忌我！”
　　安春担忧地看了一眼丽娘的小腹，却明白经历了今晚的赵娘子有了视死如归的士气，她谨慎地点点头，正声答道：“娘子放心！”
　　因此这一路上，尽管路途颠簸安春还是使足了力气驾驭马车，她不能控制路程上的崎岖坎坷，只能尽力缩短时间的长度。而马车内的赵丽娘使劲拽着车内的布幔，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晃动，可她们才行进了一半距离的时候，丽娘便看见无数高举火光的士兵出现在长平关附近，龙尾似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等到了潞州城门才发现浩浩荡荡的队伍全部走完，一路看过来也有数千人。
　　丽娘心中惊惶，却不知道丹朱岭上情况如何，她此时的焦虑已经不仅仅来自潞州王府中的那个朋友，山上常奴的安危更让她担忧，那是赵家最后一颗火种，她答应过母亲要好好保护，却不想今日遭此大劫。
　　“春！”丽娘高声叫道，安春听见也马上叫停了马车。她匆忙走进车内低声道：“娘子。”
　　“多少人？他们去了什么方向？”丽娘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她在车内并未看见外面的景象，只能疾声询问道。
　　“也有数千人了，正是丹朱岭方向！”安春的声音真切地传来，让丽娘的心登时提了起来，而随之而来还有如绞的腹痛，丽娘自有孕之后从未如此痛过，她一时难以承受，竟然痛呼出声。
　　“娘子？你别吓我！”安春之前一直跟在王妃身边，这样的情形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只是单听丽娘的声音她便觉出不对劲。
　　而丽娘强忍牙关，她知道自己不能不能倒下，便急忙唤道：“春！我怕是要生了，快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