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之丽歌行》花青流苏

32、生子（2）

　　尽管只有八个月身孕，可丽娘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孩子会来的这么快！腹痛时断时续，她的精神也被折磨的紧绷起来，而额上的汗意随着痛苦被逼出来，被夏日的风吹得黏黏的让人生厌。安春知道丽娘的情况已不容耽搁，她只顾飞快驰马，到了潞州城门，又因为检查令牌耽误了许久……
　　等到了临淄王府中时，府中已经寂静，安春奋力叫开门房，让迎接出来的王毛仲着实吓了一跳。此时的丽娘痛苦稍解，她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便径直问道：“我要见王妃！快带我去！”
　　安春见丽娘此时还在拼命忍着，心中不禁心疼，只是今夜的临淄王府注定不会平静，她只能一路扶着丽娘以减轻她的痛苦。
　　王菱问询便前往正厅，她此时只披了一件斗篷便走了进来，看见丽娘满脸粘连的污发她突然紧张起来。
　　而已被痛苦折磨不堪的丽娘见王氏过来，便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冲动，她竟然双膝跪地颤声祈求道：“王妃，让我见见心雅！”
　　王妃闻言一震，却不知她从哪得知的消息，而丽娘方才一进门就问心雅的安危，谁知王毛仲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她便猜想到心雅只怕已经遇难。
　　谁知安春在一旁也不阻拦，而是随丽娘一起跪了下去，她亦开口求道：“王妃，赵娘子一路飞奔回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求求你开恩罢！”
　　王菱这才意识到事情的眼中，安春以前是跟在她身边的，最是稳重得体，如今竟然也开口求她，她便不再坚持，一把将丽娘扶了起来。
　　“她被关在柴房里，我这就领你去见他！”
　　王菱还不知道丽娘已经开始阵痛，她只道是姐妹情深才会这么着急，便领着她往柴房走去，而安春看见丽娘忍痛忍得辛苦，泪珠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掉，丽娘怕她露馅只能用力一捏她的胳膊，她决然的目光射过来，让安春的神色恢复如常。
　　短短地几步路，丽娘好像走了半辈子，腹痛时时传来却被她的意志生生地压了下去，她不断地回想着儿时的那场大火，当初的她力量弱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在她面前陨落，而如今的她，在临淄王府中已经拥有一席之地，她不能容忍自己看着同行的伙伴死于非命……即使她要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那她也要问个明白……
　　柴房中极为阴暗，只有一盏油灯忽闪着点点火光，映出角落中女子土黄的面色。心雅察觉到脚步，本以为命不久矣却不想是丽娘。
　　直到亲眼见到她的这一刻，丽娘才不得不相信，这个女子真的同他人里应外合，甚至将自己的弟弟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真得同外人勾结了么？”丽娘的声音寒冷如铁，她希望心雅为自己辩解，却听到了一声斩钉截铁的承认，“是！”
　　丽娘十分绝望，却仍是不愿相信，她厉声问道：“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同他见面了么？”想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姐妹之情生生地被斩断，她不由得怒火中烧，也不知是哪里来了力气，竟然一把攫住了心雅的衣领，她声色俱厉地怒吼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如今常奴危在旦夕，他只能在这个深夜与人逃跑，甚至连安危都没有保障！”
　　心雅不去看丽娘射来的目光，而是将头转向了一边，丽娘见她依旧沉默，眼中不禁泛起了血丝，又是一阵剧痛传来，让她颤抖地松开了心雅的衣领。身子直直地站起，她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倒下了，幸亏安春上前挺身扶住她，才让她经受住了这股痛。
　　王菱见丽娘情况不妙，不禁暗道自己大意，她立即上前说道：“丽娘！是不是肚子疼了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心雅闻言也叫目光转了过来，看见丽娘痛苦的神情，一时愧疚难耐。
　　丽娘紧咬住牙关又忍过一阵，她渐渐恢复才轻声答道：“没事！”说罢，她又想起还有封信，便掏了出来交到王菱手中交托道：“这封信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李宜德和常奴他们已经先退到高平县一带了，你马上告诉王爷，让他有个准备。”
　　王菱看到书信，不禁想起李隆基深谋远虑，她尽管知道情况危急，却还是好言宽慰道：“王爷早知会有这一幕，已经连夜赶往高平了，此时怕已经到了。”
　　丽娘一路行来，终于听到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她默默地点点头才又把目光看向心雅，她的语气不再冲动，只是因为被腹痛折磨的没了力气，她轻声问道：“心雅，是你把丹朱岭的消息传出去的？”
　　心雅默然点头，让丽娘的心蓦地一痛，令她难以明白的是这么要紧的事情府中没几个人知道，为何她却知道丹朱岭的事情，她不想被蒙在鼓里便问道：“可是丹朱岭瞒的那样隐秘，你是从哪知道的？”
　　心雅不再隐瞒，归根结底她仍然在意与丽娘的这份感情，“我从未想过背叛过王府，也从不知道关心外面的人事，可今年初一那日我与王妃出府看驱傩大会无意间撞上了梨园的旧人，才知道张宜正为了抓住我将我的家人统统监禁了起来……我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假借与你安寝的机会看到了王爷的布防图……”
　　丽娘一时间胆战心惊，这才知道纰漏竟然出在自己身上，她仰头苦笑眼中的绝望溢出来，看得人更觉凄凉，心雅看见丽娘的神情，已不只是愧疚可以形容，她突然扑过来一下子跪在丽娘脚下悔言道：“可是丽娘，自从你找过我，我就真的不曾见过他，尽管他三番五次地拿我家人性命来威胁，可我都没有答应他……我死也没什么，可你要替我救他们！”
　　心雅的双手紧紧抓住丽娘的衣衽不松手，而看在眼中的安春却时时担心着丽娘的身体，果然，心雅的最后一句话戳上了丽娘的心窝，而从未有过的一次剧烈的阵痛让丽娘再也忍不住，她惊呼出声将柴房中的一干女眷吓到。
　　丽娘依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出声，她希望自己的意志可以战胜这剧痛，却然王菱心中觉出不妙，她不再听丽娘狡辩，而是径直朝安春吩咐道：“不行！赶快扶娘子去休息，她有什么好歹我可怎么跟王爷交代！”
　　丽娘挤出一丝笑意看向王菱，语气中尤为坚定的说道：“放心！不亲眼看到三郎大业得成，我不允许自己倒下！”
　　众人无不为丽娘的话震慑，而安春终于听到王菱发声，便像得了命令一般松了口气，而丽娘也觉出这痛不同以往，竟真的要将她的骨头撕碎一般，又是一阵大叫出声，她只能全身跌在安春的怀里再无强撑的力气。
　　本来已经寂静的临淄王府被丽娘的呼声惊醒，这一夜灯火在此时点亮就未曾熄灭。早已安排好的稳婆急匆匆赶来，丽娘的小院便进进出出起来，不大的一进小院在此时显得颇为局促。虽然是寒气逼人的深夜，可王菱坐镇院中却犹感焦躁。
　　安春端出一盆血水，将稳婆的话一字不落地转答出来，“稳婆说，娘子只怕要早产，老话说七活八不活，还要王妃做好准备！”
　　王菱闻言径直坐了下去，细细将丽娘怀孕的月数算过来，此时正值八月。她用尽力气攥起的拳头不由得颤抖起来，偏偏李隆基也不在，若真有好歹她又该如何交代。
　　“你怎么就不小心一些，明知她有身孕还深夜下山！”王菱一时口不择言，便出声怒斥道。
　　而安春自知失职，便在原地跪了下去，她并非为自己辩解却只能将当时的情况如实禀报道：“王妃不知山上当时多么凶险，李大人一心下山确实顾及不到娘子，她又担心刘娘子的安危才不得不连夜下山的。还是怨奴婢照顾不周，请王妃责罚！”
　　如今谈责罚，实在不是一家主母应有的风度，她用惯有的威仪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屋内传来的灯火和丽娘声嘶力竭的哭喊让她终于作出了决定，此事发生在她的后宅，她虽然从未经历过却知道一个主母应有的风范，为了将来能同李隆基有个交代，王菱紧握住拳头正色吩咐道：“你回去告诉稳婆，无论多么凶险，一定要保住母亲！孩子可以再有，丽娘要是出了事，你我可怎么向王爷交代！”
　　安春闻言一震，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然起身跑向屋中。而沉静的王菱，也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屋内的丽娘依旧挣扎在生死线上，她清楚地感觉到痛意，就像后背上的骨头被一块块拆开又拼起来，周而复始不停地循环，她看着远处的滴漏慢慢地流下，第一次觉出时间的漫长。嘶喊无济于事，想起自己最艰难的这一夜，没有李隆基的陪伴，却因为王妃的决定让她重整旗鼓，原来被信任的感觉这样美妙，她只觉得不能辜负王妃的一番善心，便强撑着自己随着稳婆的指挥让自己打起精神……
　　这一夜煎熬，直到破晓时才终于有了结果。那一声响亮的啼声划破临淄王府的清晨，让守在院外的人着实松了一口气。
　　安春跑出来报喜，只见院子中不止王氏，甚至皇甫氏和刘才人都已经赶来。听到母子均安，王菱提了一夜的心才放下来。而这个孩子的到来，相信也能化解这府中另外一个危机。

作者有话说

　　在门第观念相当严谨的唐朝，作为伎人的赵丽娘能因为四年的宠爱将儿子送上太子之位，本身就已经可歌可泣。如果不是最终被人设计，废去了东宫之位，也许我不会想到写这个女人，色衰爱弛之故，终是女大最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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