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之丽歌行》花青流苏

10、 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4）

　　丽娘和心雅一同来到前厅时，这里已经颇为热闹了。只见正妃王氏和三两个侍妾打扮的女子围坐在一起说笑，其中一个坐在王妃左首，她梳着高髻手执绛色纳纱绣花鸟檀柄团扇，说笑间满目流光神采飞扬，而王妃右手边的女子便显得有些沉稳，她不似对面女子的娇艳，朴素无华的乌蛮髻映衬的她好像一波平静悠然的湖水，而丰腴的体态让她看上去更显老练。她旁边坐着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孩，头顶上一缕垂髫显得愈发可爱。
　　丽娘站立在阶下等待通传，透过窗棂看过去她心中依稀察觉出她们各自的身份，入府之前她就听‘义父’讲过，临淄郡王虽是庶出，可他从小显露出的才气却明显高人一等，所以他府中的姬妾也都大有来头。此时的丽娘心中怅然若失，她看着眼前这些神采奕奕出自高门大户中的女人，隐隐地有了一股失落。
　　进得前厅，丽娘规矩地向屈膝行礼，有条不紊地节奏中全是这几日苦练的结果，她二人奉完茶，王菱便赐了席子让她们坐下，看着与昨日判若两人的王妃，丽娘心中不禁打起了鼓。这王妃昨日还是一派威严，今日却显得格外的平易近人。丽娘和心雅相视一眼随后谢过坐了下来。
　　有侍女奉上杯盏，丽娘显得颇为局促，她谨慎地朝王妃看去，却听皇甫氏抢先开口道：“听说你昨日就来了，我和华姐姐本想去看你来着！”皇甫氏的性格最是爽利，丽娘见她说话毫不生分心中不由得生出好感，尽管仍是沉默可面色缓和不少，才人刘氏未多说话，只是朝这边看过来和丽娘对视一眼，她的性子极为沉稳却是最善调剂的，看着丽娘谨慎的言行她不禁别过头去在身边孩子的耳朵上嘀咕了几句。年幼的孩子虽然什么都不懂却是个活宝，只听他‘咯咯’笑了几声便站起来跑到了丽娘身边，丽娘初时有些惊慌，可看着比常奴还要小的孩子心里便不是滋味了。这边刚要伤心却听见孩子轻声问道：“姐姐，你真漂亮，我能亲你下么？”此话一出，只见堂上的女人们都笑的前仰后合了，而厅下的侍婢们也不由得掩面笑起来，丽娘脸涨得通红反而把心中的阴霾暂时驱了个干净，她掩不住喜欢地将孩子搂在怀里话语间竟然从未有过地欢畅。“嗯？我可不是姐姐哦，叫我丽姨，叫了就给你亲！”
　　怀中的孩子毕竟长在皇家，对于这种讨喜的玩笑早就烂熟，丽娘却被他的那一声丽姨叫得酸酸的，而那个结结实实的吻也让她回味了好久。她喜欢孩子，记得常奴甫出生那会儿，她好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将弟弟照顾的妥妥帖帖，她家虽说是官家，可父亲只是个乐师家里并不多么宽裕，所以家里也只有一对管家夫妻。于是照顾弟弟的担子便落到了丽娘身上，也是那个时候她便对孩子有了特殊的情感，孩子什么都不懂就好像一张白纸，上面涂什么画什么全靠外界的影响……
　　这边的欢声笑语还未停歇，却见李隆基立在几株茂盛的茶花后面不再前行，他已经站在这里良久，可看着远处这幅温馨的画卷他实在不愿上前打破，他知道只要他过去这一切便都会停止，于是他情愿晚会儿再去，只因她的笑容实在珍贵。
　　丽娘看着这个伶俐的孩子，心中的酸楚溢于言表她渐渐静下来却忽的想起些什么，只见她从袖子中掏出一只红包逗笑道：“想不想要这红包？”孩子期待地点点小脑袋，丽娘却毫不犹豫地放进他的手里，只听她继续道：“这位姨母还有呢，亲亲她就送你。”丽娘把目光转向心雅，心雅面色犹豫却看见了她眼中的鼓励最终放下心防也参与进来。
　　闲下来的丽娘好像又有心事，别过脸去再不理这边的欢乐。王氏注意到这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却不知她为何神伤，而李隆基也察觉到了这淡淡的变化，终于从茶花后面现出身走了过来，高力士跟在后面虽然不曾言语却将主子的变化尽收眼底。
　　亭中的女人们看见李隆基过来纷纷站起身来，一色的美人们屈膝行礼让整个院子顿时静了下来，李隆基让她们起身便径直走到王氏的身边坐下去。这样的清晨很是舒心，让他忽然陷入恍惚，如果没有韦后，这一家子是不是会少些遗憾。只是一想，他便恢复了神态，只是让他这个临淄郡王最在意的还是他的长子，方才的那一幕看了虽然有些吃醋，可孩子毕竟帮了丽娘的忙，想至此他招招手将孩子唤到了身边，面对父亲的召唤他几乎是飞奔过去的，一个飞身扑过去竟让李隆基有些坐不稳就要向后倒去，还是王氏伸手扶住了他的后背让他不至于太狼狈。
　　刘氏看着方才这幕，不禁就要出声训斥，却看见李隆基伸手制止她才不再出声。面对孩子李隆基有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只是方才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顺势将手掌往孩子的屁股上一拍，佯装怒道：“我的直儿又重了，爹都快抱不动了。”
　　皇甫氏侧脸看向丽娘，她其实更关心丽娘听完这话的表情，只见她面色如常心便放了下来，丽娘和心雅也朝这边看过来却听皇甫氏解释道：“这是王爷的长子，嗣直。”
　　虽然丽娘知道李隆基已经有了孩子，可今日亲眼看见他们其乐融融的相处，让她着实痛了一下，只是嗣直大胆的回应更让她一惊，只见嗣直轻轻拍了下李隆基的后背回应道：“爹爹都抱不动孩儿了，爹爹该打！”这样亲昵无间地相处让众人不禁羞笑，而李隆基也极为配合，竟然毫不生气转眼又和孩子闹了许久。
　　最后还是刘氏看到丽娘和心雅被晾在一旁很不是滋味，于是找了个借口将孩子带出了亭子，皇甫氏紧随其后也尾随而出。本来热闹的一隅之地突然静下来，李隆基也恢复了平时的那副神色，他朝丽娘看过去却见她眼神迷离，丝毫没有喜色。
　　心雅觉出气氛好像冷到了冰点，看着丽娘冷冰冰的面容她赶紧碰了下她的胳膊肘，丽娘乍然间回醒，倒让气氛松缓不少。皇甫氏和刘氏相继离开，让她不由沉吟看来这是要正式见过了。李隆基没有说话，反而是王氏在一边讲，他只是静静地不知想些什么。
　　“二位也不是第一次见我了，只是王府中诸多规矩我不会一一过问，二位也算王府中人，谨慎言行往后还要靠自己。”
　　“今日也算是见过众人了，皇甫氏是王爷侧妃位份仅次于我，刘氏是孺人却比你们要高，因为尚未到提交诰制的时候，所以二位要暂时屈居侍妾，他日若能为王府添子或是立功自有升迁。”
　　王氏丝毫不提对王府诸事守口如瓶的事，倒让丽娘颇为忧心，此时她最担心的要属心雅了。虽然尚未曾向她表明心迹，可她毕竟是受了自己的牵连才进得王府，可她还不知自己已经倒戈，他日若真做出什么事可怎么是好？丽娘揪着一颗心看向王氏，却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丽娘以为有转机却听她宛转道：“咳咳……王爷就嗣直一个孩子，往后就要靠你们为王爷开枝散叶了！”
　　莫说丽娘一惊，就连装在一旁打瞌睡的李隆基也不由将眼睛睁得奇大。丽娘心中忐忑，抬起目光却看到王氏一副极为正经的样子，便不再默不作声，而是很镇定地回答道：“贱妾多谢王妃提点。”
　　“一家人不用客气。”王氏看到这一幕，便知道自己不好再留下去了，于是起身向李隆基行了礼便默默退了下去，整个凉亭顿时寂静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三个人的尴尬。因为昨日心雅还没有见过李隆基，所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丽娘就坐在一旁，她也不好说离开，就在三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高力士一个人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没有忘记行礼，却在匆忙起身间附到李隆基耳边轻声嘀咕了一阵。丽娘虽然好奇却只能在一旁等待，李隆基忽然间站起身来，倒让丽娘陡然一惊。只是还不曾反应过来，李隆基已经一把拉住她向外走去。心雅也随即起身，一路跟了过去。
　　临淄王府前，已经挤满了奴仆，为首的王毛仲看见李隆基过来便赶紧让大家散开，而李隆基一路匆忙行来一句话也没有说，眼前的阵仗更是让丽娘摸不着头脑。
　　人流渐渐散去，李隆基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他拉着她的手走上仪门才开口道：“力士说外面来了一个少年。”
　　丽娘的脚步猛然僵住，她求救地看向李隆基，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那位少年，依旧是昨日的装束，只是少年深陷的眼窝已经将憔悴写满了脸庞，丽娘一下子挣开那双手快步跑了出去。
　　“常奴……”丽娘猛地将弟弟拥入怀中，却发现不过几日，弟弟已经瘦了很多，一阵暖流涌上心底，她抱着弟弟的头几度哽咽：“是阿姐对不起你……”
　　常奴好像受了惊吓，只是一声不吭地窝在姐姐的怀中，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切。看到弟弟毫发无伤地回到自己身边，丽娘终于放下了心，她在王毛仲的指引下领着常奴进了仪门，而李隆基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心酸，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一个人吩咐高力士照顾好他便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月饼节最后一分钟，终于又发出了新的一章，感谢李隆基吧的亲们给我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