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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寡妇与寒毒 ...

  •   在洗衣房做了整下午的活,姜儿觉着一身疲惫,她自嘲的笑笑,以前在徐家做的事不知比这辛苦多少,莫不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把身子养娇了?
      婢女们都议论着皇帝要将左相家的大小姐许给二皇子南子胤的事,都为自家王爷抱不平,这京城谁不知那秦心莲与王爷情投意合已久,都以为过些时日她便可过门入府做崇亲王妃。
      姜儿又想起昨夜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唤出一句“莲儿”,是啊,那样明媚的男子,怎么会没有心仪的女子呢。更何况那是左相的千金,多么的门当户对。
      只是……皇帝将她许给了二皇子?那么昨夜他的潦倒,便是因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要嫁与他人了吧。姜儿又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心便像是让什么揪起来了一样。
      “咦,这不是魏娘家的小寡妇么?”一尖锐女声响起,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姜儿转头。
      是灵双,姜儿只记得她住在魏娘屋后,那时魏娘没少和灵双争执过,灵双的泼辣刁钻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只是姜儿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
      “灵双姐。”姜儿自知这灵双不好惹,而她又和魏娘有过节,自是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呦,果然是。你在这儿做什么,那疯婆子把你卖到了崇亲王府做活?也不对,我来这儿做个浣衣的奴婢都得打点好府里的管事,那疯婆子怎么肯在你身上花一丁点儿钱?”灵双绕到姜儿面前,她本就长得比一般女子壮实,显得姜儿有些弱小。
      “姜儿得贵人相助才得以进府,现在给静心夫人守夜混口饭吃罢了。”
      “贵人?你在哪里遇的贵人,我怎么就遇不到?莫不是你刚守了寡就不安分,陪了府上哪个管事?”灵双的声音本就尖锐,此刻又故意将声音高扬,惹得整个洗衣房的人都朝这里看,年纪稍大些的还捂着嘴不怀好意的笑着。
      姜儿哪里碰见过这种场面,想想又不知作何解释,左右时不能把青未送她入府的事儿说出,毁了她的名声倒不打紧,总不能让青未没面子。
      碧阳看不过去,便挡在姜儿面前说:“姜儿才不屑做那种事呢!倒是你,像个男人一样,怕是倒贴上门人家管事都不要,才能用银子打点了吧!”
      碧阳的话引起了整屋人的哄然大笑,灵双面子上过不去,留下句“咱们走着瞧!”便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开。
      姜儿望着面露得意之色的碧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眼前这个只知护着她的姑娘,不知已是将她推入风口浪尖,日后不知灵双又要怎样对她冷嘲热讽了。不过姜儿心中是感激的,毕竟刚刚自己在那么困窘的时候,只有碧阳站出来了。
      白天做了累活晚上依旧是要守夜的,姜儿心疼碧阳过累,让她先眯会儿,有事了再叫她,看样子碧阳真是累极,都没有推脱就倚着门前的柱子睡了过去。
      只剩姜儿百无聊赖的对着月光发呆,姜儿回想着自己走过的这十几年的时光,从记事起就是每日做不完的活,从徐家逃出后这几天发生的事令她只觉身处梦境,想起那个如月亮一般令人仰望的男子,她心里又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姜儿忽然听到屋内一声茶杯落地的破碎声。
      “夫人?”姜儿轻声问。
      无人应答,姜儿又唤了几声,屋内仍无回应。姜儿便推开门,只见桌上伏着一女子,脚边是已碎的茶杯。
      姜儿迅速叫醒碧阳让她去找阿缎,因为阿缎是贴身服侍静心夫人的,她的屋子并不远。待阿缎来了内屋,姜儿已将静心夫人扶至床上。
      自然地,姜儿又见到了南千释。
      虽是初夏,夜里还是有些微凉。南千释身披藏蓝缎袍,内里只着了单薄亵衣,墨发如瀑散着,定是匆忙赶至。
      “请王爷恕罪,其实夫人四天前已经发病一次,夫人却不让奴婢禀告王爷,奴婢该死。”阿缎跪地道。
      南千释没说话,只是双眉愁聚凝望着静心夫人。姜儿垂首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岁月似乎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眼角的尾纹似是诉说她的沧桑,虽是双眸紧闭,可姜儿知道那双眼睛一定深邃而悠远。
      顷刻,青未与一白衣男子推门而至,男子干净的白衣一尘不染,一如他至纯至净的双眸。继而青未识相地带着姜儿和阿缎退下,白衣男子得到南千释示意后便上前给静心夫人把脉。
      “主上,夫人这不是第一次毒发。”白轻扬微微皱眉。
      “那又如何?”南千释顺势坐在床边,有些不耐烦。
      “这毒已被抑制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发作了。”
      其实不用白轻扬道明,南千释也应该是知晓的。十七年前静心夫人便已中毒,幸得天下第一神医白陆霜相救,原本即将发作的毒被生生压了下去,十年过后那毒素又在体内蠢蠢欲动,而白陆霜也束手无策。或许是命不该绝,白陆霜门下单传弟子白轻扬青出于蓝,竟又压下了静心夫人体内的毒,只是不知道如何解毒而已。而他白轻扬,也得了南千释赏识,归于他门下,对于南千释来说,他是仆也似兄。
      “我知道。”南千释虽难过,却也早知有这么一天。他又何尝不知这毒是静心姑姑为了护他而染?算上杀母之仇,南千商,你欠我的太多了。
      因为昨夜姜儿陪着阿缎伺候夫人时谨慎妥帖,阿缎便留了姜儿一同照顾夫人。南千释并没有回沉桥苑,只是在静心苑的偏阁休息,白轻扬也留在房内把脉沉思。
      天色微亮,白轻扬写了方子派人去煎,一夜未眠的阿缎和姜儿也都是面露疲色。阿缎便吩咐姜儿道:“静心夫人不喜喧闹,在这静心苑下人虽多,但贴身照顾夫人的也只我一个,我看你心思细腻,做事又稳沉才留了你,想必定是知道主子的事儿是容不得泄露半分的。辛苦一夜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阿缎姐,姜儿不累,倒是你担心了夫人一夜,还是你回去休息好了。待夫人醒了,定是要阿缎姐伺候的。”姜儿推辞道。
      阿缎想想也有道理,望着眼前的少女,分明是娇嫩纤弱的样子,可为何透着一股不能言明的韧劲。
      ****
      姜儿给静心夫人喂了药,便侯在一边。天全放亮时姜儿听到静心夫人细弱的咳嗽声,她睫羽微颤,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与姜儿想的一样,深邃悠远。
      姜儿安置好静心夫人,便去叫了阿缎来服侍她,阿缎又吩咐她去偏阁找白先生来给夫人瞧瞧。静心苑的偏阁也很大,姜儿没找到白轻扬却误入南千释休息的屋子。
      侍女已伺候完南千释梳洗,姜儿发现走错时还没来得及转身南千释便注意到了她。
      南千释狭长的凤眸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是有六七分像莲儿,只是气质却不及莲儿半分,皇兄是糊涂了么,安排这样一个不堪的细作在他身旁,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依他多疑的性子他就不信从最初在上郊深林她一个弱女子跟着他的队伍,到后来借宿青未家,接着在崇亲王府做事,后来又为静心夫人守夜只是一个巧合。更何况,就凭她那张极像莲儿的脸他就不信是个巧合。
      当然这些都是青未向他禀报的,若不是昨夜静心夫人的毒发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他为此还责罚了青未如此不谨慎。
      “你叫什么?”南千释自然知道眼前少女的名字,只是看着她那似莲儿的容颜,心底还是有几分异样。一个奸细,也配像他的莲儿?
      姜儿在南千释叫住她的瞬间向他福身问安,她道:“奴婢姜儿,静心夫人醒了,所以奴婢来请白先生去瞧瞧。打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好像是受宠若惊,她的声音里有了点儿雀跃。
      “下去吧。”
      屋外枝繁叶茂,花争吐蕊,一派美景。姜儿深呼一口气,回了双喜院休息。
      屋内熏香缭绕,静心夫人已醒,她虚弱地倚身半坐,南千释和白轻扬守在床边,阿缎则是在一旁伺候着。
      “释儿,你别再为难轻扬了,他为我续命七年,活到今日我已算是万幸了。”静心道。
      “姑姑,您知道释儿不可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南千释自然不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静心夫人死去,她在他母妃身边服侍这么多年,母妃被奸人所害她又抚养他长大成人,虽说管教严厉,却也是视如己出。
      “也是,不过你的心思要用在怎样将那狗皇帝赶下去,这样我死也能瞑目。”静心不等南千释接话,又神情严肃的说:“你长年出征平反,地位堪比护国将军,他南千商现在也是依仗着你,只是你也知道,你越强大他就越不安,他急着想立南子胤为太子,就是向你示威。只是你不到足够强大能颠覆他时,断不能轻举妄动的。也就是一个字——忍。”
      “释儿明白。他在位这么多年,政治卓越,深得民心,不是我一时能动摇了的。这些年来,我在外打仗,并且广纳贤人能士,即使他不断削我兵权我也不畏惧。姑姑你一直为我打点人脉,朝野上至少四成朝臣是力站在我这边的,你为崇亲王府做了这么多,怎么能不挨到我坐拥天下那一天?”南千释握紧静心的手道。
      “释儿,咳咳……”静心夫人想说的话被几声剧烈的咳嗽卡住,白轻扬连忙上前看望。
      只见静心夫人面色只是越来越苍白,唇色也渐浅:“轻扬,我的毒解不了没什么,倒是释儿,从母体便带的寒毒,你一定要帮帮释儿……”
      “夫人,您放心,轻扬一定尽力。”这些年来一直困扰他的,不是静心夫人的状况,而是南千释身上的寒毒。自母体而带,逐年积累,以前白陆霜要南千释练武而强身健体,另一方面也或多或少压下他体内寒毒,又辅以各种灵药,然而这样南千释也免不了每年几次的毒发,通体寒冷,面色如霜,严重时筋脉似被封住,动弹不得。
      静心夫人欣慰地看向南千释,南千释眼底的仇恨和痛心一揽无余。其实她何尝想让他从小便背负这么多,只是,如若不这样,又有多少人容得下他,又有多少人想踏平这崇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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