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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酒气和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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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五月了,按往年这个时节是要收割芒麦的,姜儿望了望头顶的艳阳,去年的今日她何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院里与自己同住的几个姑娘都去干活了,只剩下一两个昨晚也守夜的仍在休憩。姜儿本来就觉少,白日里也无事可做,便打点了文墨轩的几个奴才讨了几本书来看。虽识字不多,但是看个一知半解也算是打发时间。
姜儿住在最下等的下人房,离主子的住所甚远。说是守夜,也不是给什么要紧的主子,只是崇亲王在外戏游蝶丛时带回来的几个侍妾,她们连妾都不算,但总归是比这些奴才高一等的。
说起真正的主子,崇亲王府里也不过两位。一个是崇亲王,住在沉桥苑。另一个便是住在静心苑的静心夫人。静心夫人是希妃的贴身婢女,而希妃在先皇去后不久也香消玉殒,是她将南千释一手带大,南千释也把她当亲生母亲一样看待,下人们自然也暗地里把静心夫人看做了太妃。
南千释虽已二十有一,却依旧没有个明媒正娶的王妃。只伺候两个主子,下人们也是不敢懈怠的。然而能见着主子的奴才们,自然不是和姜儿住在一起。贴身伺候南千释和静心夫人的一般都直接住在沉桥苑和静心苑的厢房之中,而一些重要轩阁的领事和奴才们住在离两苑不远的双喜院。
姜儿刚在井边打了水要洗衣,却见几人招摇而来。领头的作内侍打扮,怕是哪个阁的领事,后面跟着两三人径直朝着姜儿走来。
“给静心夫人守夜的巧儿染了痼疾,你去顶了她罢。”来人朝姜儿一点,吩咐道。
“是。”只是换了个主子,对她来说在哪里都无异。
虽说是去给静心夫人守夜,也轮不到住进静心苑,姜儿在双喜院安顿下来后,便去了井边洗她那还没来得及洗的旧衣。
“你是来替巧儿姐的么?”少女打量着姜儿,一双眼睛清澈如泉,看起来同姜儿差不多大小,只是感觉更活泼些。
姜儿用略带皂沫的手屡了把头发,朝少女微微点头。
“我叫碧阳,和你一起给静心夫人守夜的。”
“我叫姜儿。”
自来了王府就没人这么热情过,姜儿望着眼前的少女,头上别了两朵刚开的合欢花,显得有些俏皮。
给静心夫人守夜不似给那些侍妾们,一夜也不会有个动静,姜儿和碧阳只是立在门前也是不敢懈怠的,毕竟都知道静心夫人在崇亲王府的低位,一夜下来竟是比以前累了许多。
第二天姜儿起来便听见下人们议论崇亲王要进宫参加庆功宴,半月前南千释就平了西北战乱回京,本应立马摆宴迎接他凯旋,只是皇帝一直身体不适,耽搁了数日才有所好转,便要在皇宫设宴,嘉奖南千释及他手下几名大将。
姜儿便又想起那日他救她的场景,他飘扬的白衣一尘不染,似是遗世独立的仙人,而又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想到这里,姜儿嘴角微扬,在府里这么多天也没再见着他,心里又平添了一丝渴望再见到他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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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桥架空,已是深夜,初夏水汽朦胧,姜儿和碧阳站在静心夫人门外守夜。只听离她们不远处的竹林窸窸窣窣,碧阳胆小不敢去探个究竟,两人又都怕出事儿,姜儿只好借着月光壮胆踏出了院外。
静心夫人喜竹,她的院外多是高耸茂密的竹丛,由于竹叶的遮挡姜儿一出院变觉着光线暗了许多,愈往前愈暗……
黑暗中一修长身影缠绕着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姜儿只觉身上一沉,那黑影便抵在了她身上,初夏时分两人穿的都不多,对方的体温便隔着薄衣袭来,姜儿只觉自己也沾了酒气,竟一时忘了动弹。
“你鸠占鹊巢我已是忍让,如今你又得寸进尺,真当我还是三岁小儿么……”低沉的男声在姜儿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扑在她颈间,丝丝扰痒。
突然男子将姜儿紧扣入怀中,进而几步将她抵在墙上,猛地吻上她的唇。
姜儿脑中像是什么东西炸开,唇间的温软却又真实存在,男子侵略似的吸吮着姜儿的唇,将酒气和身上的戾气一同送入女子的唇齿间。
“莲儿……”他喃喃道。
一声呢喃将姜儿拉回现实,她趁着月光隐约看清了男子俊美的面庞——崇亲王!
姜儿不知自己该是推开还是继续维持这么……暧昧的姿势。她就这样如愿再见到了他,即使是酩酊大醉的他,她心里还是欢喜的。只是,他好像不开心。
“王爷……”青未一猜便知王爷不见了准是又来了静心夫人这儿,只是见着自家王爷怀中填着一女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道南千释今晚心情不好,却也知道心情再不好他也是不会酒后乱性的。
姜儿趁机从南千释怀中脱离,青未连忙扶上他以至于没有跌倒。
看清来者是青未,姜儿连忙福了身解释道:“王爷他喝醉了,刚刚,刚刚……”
青未这才抬头看了眼前娇小的女子,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女子羞赧的眼眸在月光下似乎更灵动,他脑海中忽然浮起另一女子的绝色容颜,借着月光暗淡,他似乎知道了刚刚为何王爷会那样失控了。
青未向姜儿颔首,姜儿似是领略到什么:“青未大哥,我不会说出去的。”
“快些回去给夫人守夜吧。”青未说完,便扶着不省人事的南千释回了沉桥苑。
又睡了一个日上三竿,姜儿身上铺着懒懒的阳光,却觉着恍惚做了一场梦,一如昨晚那个带着酒气的吻。
“姜儿,昨夜你就不对劲,莫不是在竹林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碧阳望着魂不守舍的姜儿道。
“哪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是几只猫罢了。”想起昨夜,姜儿又多了些许慌乱。
“得得得,快起吧,秀安姑姑又吩咐了些杂活,嚷嚷着让我们快去洗衣房呢。真是的,欺负咱们这些个老实人,辛苦守着夜还得做活,倒是她们自己在那儿偷闲……”
碧阳喋喋不休这空闲姜儿已经梳洗毕了,脱去一身疲惫,便同着碧阳去了洗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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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缕茶烟飘飏,屋内静的诡异,静心夫人安坐在屋内的檀木椅上,皱眉望着跪在地上的南千释。
“我从前怎么教你的?”静心夫人起身踱到南千释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为将者,能去能就,能柔能刚;能进能退,能弱能强。遇事不惊,处变不乱。”
“怎么,为了区区一个秦心莲就乱了阵脚?”她从小看着南千释长大,他的性子她最了解了,向来沉稳冷静的他昨夜却醉成那样,不是青未禀报她还浑然不知。
“孩儿知错了,请姑姑责罚。”南千释也面无他色,平静道。
“知错便好,阿缎,去竹园取两节竹竿。”阿缎将竹竿送入便退至门外,随后便听到屋内一下下杖笞声,单凭那声音就知道挨在身上有多痛。
屋内南千释只是微微皱眉,背上传来的刺痛让他越来越清醒,静心夫人也不曾手下留情。
静心夫人将竹竿扔在地上,却没有让南千释起身的意思,她回椅坐好,道:“释儿,别怪姑姑狠心,你也知如若你母妃在世,这些苦头你便是不必吃的。可她是为谁所害,你也清楚。希妃生前对我百般照顾,我便当你是亲生儿子,只想让你取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释儿明白。”
“明白就好,心莲虽是好女孩儿,只是她们秦家的女子,哪个是好招惹的?左相位居权臣,他何不想把两个女儿都作了棋子送出去?”
“这些释儿都明白,只是昨晚皇兄在宴上有意立子胤为太子,又有意将莲儿许他作妃,虽不明说,可宴上之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他立了子胤为太子,便是明显显不守承诺,不想还我皇位。”
“南子胤?他也配?”静心夫人嗤道。这南朝的皇帝,只她的释儿才是最合适。
屋内茶烟萦绕,屋外燕塑雕梁,春末夏初了,该来的是不是都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