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破晓（瓶邪）》千*祁

21、——21.五十年

　　吴邪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几个月后再次见到张局长，是在这种情况下。当那扇门打开，里面的老人背着手站在床边，正静静地看着门口的两人。原本吴邪以为会见到那个二十年没见到的三叔，毕竟张海客告诉他是三叔要带他来的，可屋里只有一个算熟不熟、算陌生也见过几面的人。

　　张启山一挥手，示意张海客带吴邪在一边的沙发坐下，吴邪本来还在想要称呼他局长还是老板，但见张海客已经走了进去，也只好赶紧点点头作为招呼就急忙跟了上去。

　　“好久不见了，吴警官。”先开口的是张启山，他虽说上了年纪，可看身形、眼神、气场一点都不减当年，此时一身正装倒也英俊倜傥。

　　吴邪下意识的敬了个军礼，喊了声：“张局长！”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的死亡证明，随即便知道这个做法不妥，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改口叫张启山什么，张大爷？

　　张启山看出了吴邪的不自在，露出了一丝笑意，告诉他：“随意点就好，不谈公事。”吴邪也不好再扭扭捏捏，只好坐在沙发上，开口道：“您会兑现承诺吧？只要我跟张海客来这里，就告诉我一切我想知道的。”既然他让吴邪别紧张，那吴邪就放开了问。

　　意料之内的吴邪看到张启山点了点头，看来也是个话不多的类型，懒得吐槽是不是张家人都这样，幸好张海客一直模仿吴邪的性格，不然是不是也得是个闷葫芦？吴邪继续说道：“那你能解释下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吗？”说着，吴邪拿手指了指一边的张海客。

　　张海客被吴邪这一指，也微微笑起来，他没想到吴邪这么单刀直入直戳重点，还以为他会想先问吴三省在哪。

　　“这就要牵扯出更多的话题了，不过我可不是白白就要告诉你这些，等听完这些事情，你要和我做个交易，至于交易内容，等到最后告诉你，我张启山也不是强人所难玩文字游戏的人，到时这个交易你选择‘答应’或是‘不答应’都随你，怎样？”张启山的回答是吴邪一早就想到的，他们没有理由费这么大周折把吴邪找来，只为好心的告诉他真相，有交换条件是一定的。

　　不过真相就摆在面前，吴邪还能说不想知道吗？只得一拍大腿道：“成交。”反正看张启山也不像是说话不算数的人，他既然说了要不要做这个交易，让吴邪决定，这就证明并不是说死必须答应的事。

　　吴邪只是没想到张启山说的“会牵扯到更多的话题”会一下子扯回二十六年前，一听这别扭的数字，吴邪就猜到了，事情是从他出生那年开始的……

　　当年他们就已经开始研制长生药了，只是碍于各种原料都太过匪夷所思，什么“食腐之虫”、“海怨之女”，甚至还有“不死之尸”……这让他们的进展极其缓慢，直到近些年才有所突破。

　　当年有人指出了“白麒麟”的存在，张启山见吴邪似乎不知道这个名词，故此特意解释了一下，说白了，这白麒麟就是最强的麒麟血，只不过它的形成和张家血脉没有关系，完全随机，能不能找到纯属看缘分。

　　要知道九门常年来研制长生药消耗了多少的麒麟血，早期几年的张家供血者都陆陆续续死了，一是因为身体受不住常年被大量抽血，二是因为张家这一脉的后代人数实在是少。可没有办法，用来提炼药物原料的物质含量太低，每1000cc里只能提取出一次试验的原料。

　　而白麒麟不同，他不像普通麒麟血只要是张家这一脉的人就拥有，他就像珍贵的宝石一样，所以不能随便试验，也就证明了，他一旦被九门抓到，就会被终身软禁起来，成为造血机器，直到药物研制成功，某些启动这个计划的人得以长生了，白麒麟也到了该被灭口的时候。

　　吴邪听得一阵遍体生寒，虽然张启山轻描淡写的，但他也听得出来，九门这么多年为了研制这个长生药，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

　　“直到这个白麒麟被吴三省撞上了。”张启山说完这句话时，吴邪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抖了一下，他的反应力是超凡的快的，这种种关键词碰撞的结果，告诉了吴邪自己：“难道我是那个白麒麟？”

　　关于白麒麟是被吴三省藏起来的这件事，张启山说他也是近些年才知道，等他明白当年吴三省带走张海客的目的时，张海客和白麒麟也都有二十多岁了。

　　“所以前些年，在我第一次见到张海客的样子时，我就知道了你三叔打的如意算盘……”说到这，张启山抬起手指了指吴邪，勾起了嘴角继续道：“白麒麟正是他的亲侄子。”

　　吴邪的脑袋是放空的，他现在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多刺激的事实，那个二十年没再见过的三叔，抛弃了工作、抛弃了名声、投靠九门，全都是为了让吴邪可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过上普通人的生活，那个在吴邪印象里一直放荡不羁的三叔，花了自己的半辈子，只为吴邪一切过的好……而吴邪自己居然是那个传说中的关键？

　　张启山又继续说道，为了保全吴邪不被九门发现，甚至彻底的被“掉包”，吴三省带走了既是张家人，又和吴邪长的有些相像的张海客，给他从小戴上了一种特殊的人皮面具，教他吴邪说话的方式、吴邪走路的样子、甚至吴邪说话的声音……

　　然后偷偷把张海客的照片，隔三差五散布给九门的监视人员，让他们以为张海客就是以这样的样貌成长的。但当时张启山已经脱离了九门，所以并不知道张海客长大之后的长相。

　　“你可以是你的‘吴邪’，我却永远做不了我自己的‘张海客’……”张海客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又一次闪现在吴邪眼前，难怪觉得他和张起灵的神情很像，原来只因为张家人都有别人无法抚平的伤痛。

　　如果按照吴三省的计划，吴邪被九门带走的那一晚，张海客应该已经代替真的吴邪出现在警局，那样被带走的会是真的张海客，他会永远被禁锢在九门之中，吴邪就可以换个身份、换个名字在别的城市安稳的生活下去。

　　但那时候张启山已经知道了真相，他不能任由白麒麟被现在的九门带走，于是派人拦截了赶往警局的张海客，导致张海客到达警局时，九门的人已经和吴邪碰面了，张启山的人告诉张海客，想要挽回局面就只有让“吴邪”理所当然的死掉，于是张海客以“吴邪”的身份，在监控下……枪杀了大奎。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张启山的掌控下而已。

　　一切只为吴邪可以活下去，葬送了吴三省的半辈子、葬送了张海客的自我、葬送了大奎的一生……

　　“我吴邪真值得你耗费这么大力气，伤害这么多人吗。”吴邪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被偶然卷进来的局外人，现在知道自己才是事件的核心，不知道该怎样安置自己想要拎起张启山领子暴揍一顿的情绪。

　　“不是为了你。”张启山的话冷如冰山，好像人命都是儿戏，听的吴邪一阵恶寒。

　　原来这个张启山曾经一度是九门的最高统帅，吴邪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个人一只脚在警界、一只脚在杀手组织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张启山说了些九门曾经的事，吴邪才知道，原来这“九门”代表的就是九个家族，他们是政界、商界、黑手党中佼佼者一般的存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而集结在一起。

　　“长生药。”几乎不需要过多的考虑，吴邪就猜到了他们的目的，张启山也只是轻轻一笑，对他点了点头。

　　长生药的传闻是从张家祖辈传下来的，具体出自哪里早就无法考究，多年来也没有人相信这东西的存在，甚至张家人自己也并没有相信。直到五十多年前，没有九门、没有长生药计划，还是个小警员的张启山在广西出差时，见到了一个被锁链锁住的孩子，那孩子也是十岁上下，身上脏兮兮的，头发很长挡住了一点眼睛，也没见有人给他打理，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看着张启山。

　　听到这里时，吴邪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听得出来那孩子是谁，张启山似乎也知道吴邪猜到了，特意停顿了一下给他喘口气。

　　张启山去出差的地方是广西一个小县城，边上不远就有一个古朴的苗寨，听说叫巴乃，他是趁机偷懒顺便当做旅游才到的那里，进了那苗寨不远他就看到一群猎户装扮的人，手里提着猎枪扛着几只大猫一样的动物，走在最后的人手里还牵着一根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就是他说的那个孩子。

　　这里是深山之中，张启山也明知道这群猎户或许是盗猎者，但他毕竟只是个小警员，只身来这里出差别说枪了，他连警官证都没带，即使带了全套装备，他也不打算独自一人去挑战一群苗族壮汉。

　　索性只能当没看到，但他们在身后锁住的那个孩子，却不能让他视若不见，这是赤裸裸的虐待，但张启山也算聪明，他没有直接上前询问情况，而是装作想要来这个寨子收些山货，上前和那几个猎户搭上了话。

　　他这才知道，这孩子是个哑巴，精神似乎也有问题，说白了就是每个村子里都会有的，那个游荡的傻子，反正没有人养他也是会饿死，这群猎户就抓他来当“阿坤”，顺便会给他吃的不至于让他饿死。

　　后来张启山才知道，这“阿坤”是只有他们这个寨子还在用的土话，翻译过来就是“诱饵”，这些猎户放他在深山里猞猁常出没的地方，好把这些疑心重又不好露头的大猫引出来，然后在远处用猎枪打死。

　　张启山当时也对那些猎户质疑过，就这么大丁点一个孩子，怎么跑的过猞猁？并且看他手腕脚腕上的铁链已经有些年头，看来这个“阿坤”的工作他也不是做一次两次了。那猎户却告诉他，别看这小子又傻又哑，身手好的不得了，每次不仅能逃过猞猁的致命攻击，偶尔还能帮他们给那些畜生来两下子重击，所以才会一直被他们像猎犬一样养着。

　　吴邪听的心里一阵不是滋味，虽然知道张起灵的过去一定充满了痛苦，可没想到居然是被当做活诱饵，又想起录像带里那个看月亮的孩子，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身影，身边没有一个人关心他，即使到了九门，依旧被当做试验品和杀人机器，吴邪不由得心里揪揪的难受，有那么一瞬，就一瞬间，吴邪觉得下次见到张起灵时，或许可以摸一下他的头，告诉他至少还有我在你这边。

　　事情的发展和吴邪想的差不多，张启山并没有多管那个阿坤的事，只当是个可怜又命苦的孩子，毕竟这种事他还是见过一点，不说这里交通不便信息不通，就算是信息便利的城市里，想要帮一个流浪的孩子找到归所也不是那么容易，他当时只是一个小警员，什么也没办法为阿坤做。

　　后来过了大概三十年，张启山已经脱离了九门，他得知在他离开后，九门开始研制那个传说中的长生药，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二月红代替他成为了九门首领，张启山也了解他不是干没有把握事的人，难道他们证实了长生药的存在？

　　直到他的线人从九门中偷出来一盒录像带，就让张启山也证实了长生药是真实存在的……那录像带录制的日期就是近期，可里面那人却是张启山在三十年前看到的那个阿坤！虽然他比张启山上次见到他时成长了不少，但绝对只有二十岁不到的样子！

　　张启山判断，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孩子都是在以非比寻常的速度成长着，三十年前他大概十岁的样子，现在至少会有四十岁了，任凭他再怎么保养，也不可能还像个二十岁的少年！

　　吴邪倒吸了口凉气，张启山说他见到录像带时是二十年前，当时离他第一次见到张起灵已经过了三十年，如果那时候张起灵真的是十岁的话，那张起灵现在岂不是至少已经六十岁了？！

　　之前吴邪一直以为九门研制长生药就像是邪教组织一样，他们告诉你念念咒语就可以长生，但现在一个至少六十岁却年轻的像二十多岁一样的人，今天上午还在吴邪面前，就让他不得不相信张启山接下来说的那句话了。

　　“所以说，长生药是真实的，张起灵的存在的就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