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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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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走。”
下了马车后,三人就往山林深处走去。约摸走了一刻钟后,阮韶停下脚步,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脚边的植物,又闭上眼睛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后,果断转了方向,看了扶着自己的楚承影一眼,低声道。
“向南不是要快些么?”沈平不理解。
楚承影却只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听小韶的。
“东边不远处有条小路,那里离最近的城镇不远,可以买辆马车。”阮韶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着解释。
“你怎么知道?”沈平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我走过。”阮韶轻描淡写的开口。
沈平于是不再说话,只快步向前,替他们拨开前边的荆棘。
阮韶却是再次哼起了歌,不再是先前的轻快,而是莫名的低沉,语声很轻,却依稀总在耳边。
那声音实在是有些刺耳,沈平有心想让她不要再唱了,可见承影虽没说什么,眼睛却是难过的,也就默默忍了。
很快,整个树林都动了。
沈平听见了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野兔匆匆跑过树林的声音、松鼠在树梢窜来窜去的声音、地上蛇虫爬行的声音,还有许许多多他听不出声音的动物混合在一起的叫声,甚至,他还依稀听见了一声像是被惊醒的愤怒之极的虎啸。
“怎么回事?”看着眼前匆匆跑过的一只狐狸,沈平回身看向楚承影,寻求解释。
楚承影只看向依旧哼着歌的阮韶。
阮韶却在这时候缓缓变了调,慢慢的,整个树林再次平静下来。然后,那调子越来越轻,直至再也听不见。
见阮韶唱完了,楚承影忙把打开的水囊递到她唇边,喂她喝了些水。
直至出了树林,三人走向了阮韶所说的那条小路,沈平仍是对刚刚树林的那一幕感到惊奇,不由凑到承影耳边再次寻求解释。
见他实在是想知道,楚承影也就低声解释道:“小韶刚才哼的歌,是森林里的动物用来交流的。”
“哈?”沈平越发讶异,“你的意思是,阮姑娘能听懂动物说话?”
楚承影正想摇头,一旁的阮韶却已经说话了:“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
沈平有些尴尬,却依旧是笑着道了谢,然后就沉默了下来。
他们这样一折腾,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剩一弯弦月挂在天边,辉映出些许微光,照在他们的眼前。
这么晚,城镇必定已经关门了。所以,沈平提议,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楚承影点头,然后看向阮韶,问道:“小韶,还有多远?”
“很快就到了。”阮韶微笑着眺目远望,伸手往不远处一指,“看见那个红灯笼了吗?就是那儿。”
虽然没有点着,但在这样带着月光的黑夜里,那一个红灯笼还是很显眼的。
等他们走近些时,才发觉那是个非常普通的农家小院,门外竖了篱笆,院中甚至还有一条睡着的灰色的大狗。
听到人的脚步声,那大狗从睡梦中醒来,立刻冲到了近前,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却并不叫唤。
阮韶笑了笑,仿若没看到它一般继续往前走,然后伸手去推篱笆门。
沈平虽觉得这院子一看就是有主的,需得先告知主人才能进去,但见承影没有反对,也就不说什么了,只跟着他们也走了进去。
那狗这时却已经改了态度,垂了脑袋跟在阮韶脚边,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的。跟了一会见阮韶不理它,干脆就往前边跑去,跑了两步却又回头看看阮韶。
沈平见它实在可爱,经过它的时候便蹲下身顺手准备摸一把,却没想到,他刚一伸手,那狗就立刻窜了起来,朝他的手咬去,幸而他闪的快,才没受伤。
阮韶却是立刻停下了脚步,看着那狗沉声道:“沈公子是承影的朋友,谁许你咬他的?”
沈平刚想说狗怎么能听懂人话,就见那灰狗垂下了脑袋,连尾巴都无精打采的垂了下来,想走两步靠近阮韶却又不敢,只看了阮韶好一阵才慢悠悠的走到了沈平身边,小心的在他脚边转了好几圈,才轻轻的啃住他的裤脚,眼睛却只是盯着阮韶。
而看到这一幕,沈平心中仅有一个想法:原来阮姑娘不仅能听懂动物说话,还能与动物交流!
“沈兄没事。小韶,我们走吧。”扶着阮韶往前走,楚承影甚至还向那狗招了招手。
灰狗立刻离开了沈平身边,却仍是不敢走近阮韶,只一撒蹄子从狗洞钻了进去,很快,几人就听见了一阵犬吠声。
没多久,原本紧闭着的大门就打开了,从中走出了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老汉。
“姑娘,你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一见着阮韶,那老汉浑浊的眼睛里就泛起了光,而见着一旁的楚承影和沈平,更是热情的道,“这两位是姑娘的朋友吧,赶紧先进来喝口水,我这就叫我媳妇起来做饭。”
他这么说着,就转了头扬起声就欲喊,阮韶立刻打断了她,低声道:“谢谢,我有些累,在这睡一晚上就走。”
那老汉愣了愣,随即道:“好。我这就去叫孩子们起来。”
“不用了。”阮韶摇摇头,“先前那个房间还空着吧,那里就好。”
“当然空着。”老汉点点头,“可是姑娘不是还有两位朋友么?我……”
“和我一起就好。”阮韶笑笑,“老伯你先回去睡吧。”
“这……那我再去给你们搬床棉被过来。”
“不用了。”阮韶依旧是摇头,“我累了。”
“那姑娘早点去休息吧。”老汉赶紧把手上拿着的钥匙递过去,犹豫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姑娘,孩子们都想见见你,成么?”
阮韶想了想,说:“我许久没喝过红薯粥了。”
“好。好。”老汉几乎是老泪纵横,“姑娘快去休息吧。”
阮韶几乎是熟门熟路的走去了一间锁着的偏房,拿了钥匙开了门后就直往里走。
沈平借着月光打量,眼前几乎堆满了东西,中间有一张布帘将房间隔成了两半。而帘子那一头,就放了一张床,床上是叠好的被子以及一套干净的杏色衣裳。除此之外,就几乎没有空间。
“承影,拿着。”将那衣裳拿起,阮韶随手就递给了楚承影。
楚承影收好,把身上背着的包袱放了下来,又把被子铺好,然后扶着阮韶上了床,又替她脱了鞋袜,见她的左脚走了这一阵路都是完好的,也就放下心来。
“小韶,我去给你打点水洗脚吧。”刚进来时,他看到了水井的位置。
“这里的水很凉。我先睡了。”阮韶说着就往最里边挪去,闭上眼睛就开始睡,还不忘说上一句,“承影也早些睡吧。”
楚承影点点头,也上床睡了,见沈平垂着眼睛站在帘下一动不动,不由叫了一声:“沈兄,你也睡吧。”
“睡?睡哪里?”沈平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睡我旁边啊。”
“……”好半天,沈平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郑重的说道,“承影,你怎么能与阮姑娘睡在一张床上呢?这不是坏了阮姑娘的名节么?”
“……”楚承影看了看沈平,又回头看了看已经睡着的阮韶,又重新看向沈平,才开了口,却连语气都没半分变化,“是吗?那我先睡了。”
他这样说着,就已闭上眼睛靠着阮韶睡了,留下了一半的位置,明显是给自己留着的。
沈平在心内斗争了好久是要上床去睡还是靠着墙角坐一夜,最终还是自暴自弃的爬上床去睡了。
第二日的早饭果真就是香喷喷的红薯粥,上面甚至还摆了一坛酒。
沈平笑着向那家人道了谢,边听那老汉和其家人笑眯眯的和阮韶说着话,边将倒满酒的酒接了过来,然后就愣了一下。
那酒是很清澈的,沁入鼻尖的酒味很清,带着凉带着甜,还有一种轻微的芬芳的香。
他将酒递到唇边,喝了一口,那酒的味道也有些不一样,不粗糙,也不浓烈,不像烈酒那样灼烧喉咙,却也不像清酒那般淡而无味。那是一种清冽的甜,带着丝丝凉意,然后缓缓升起一点恰到好处的暖意,不多,却经久不散。
沈平放下酒碗,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老伯,这酒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老伯摇摇头,然后看向阮韶,“这酒是姑娘酿的。”
阮姑娘酿的?沈平立刻看向阮韶。
“深秋。”
阮韶垂下眼睫,低沉的声音依稀带着怀念,“这酒名叫深秋。”
深秋。
沈平再次喝了一大口酒,细细品味之下,只觉得这名字实在是太契合。
只是,深秋?
沈平蓦然看向一旁喝着粥的楚承影:“承影,你先前与我一起喝过的初雪?”
楚承影放下碗,微一点头:“也是小韶酿的。”
“子宸寻得的那一坛?”
“我让人送过去的。”说到这,楚承影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没想到那是你要的。”
而对此,沈平也只有苦笑。他能说什么呢,他什么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