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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阮韶是被颠醒的。
      有狂乱的马蹄声和吼叫声传入耳边,被晃的一头晕的阮韶好不容易掀开了车帘,便扶着车窗吐了起来。
      直到吐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却仍让她几欲作呕。

      那夜的月色很亮,星星也很漂亮,可惜没有人有心思去看。
      阮韶颤颤巍巍的下了车,然后一步一步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挪。
      她吸了吸鼻子,然后苦笑起来。
      明明血腥味这么重,为什么偏偏掩盖不掉那股淡雅宜人的香味。
      如果没有这个香味,或许,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躺在那里的,不是小靳。

      左冲的手不知不觉的失了力,僵硬的垂在身侧。
      阮韶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想去扶她,可空气中的血腥味却让他止了步。

      答应我,不要伤人。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几个时辰前她说的话仍在耳边,可躺倒在地的两个身影就明晃晃的出现在她眼前,让他连谎言都编不出一个。

      “阮韶。”
      女子的身影走到了近前,左冲张了好几次嘴,才终于成功叫出那一声呼唤。
      然而女子却只是视若无睹的自他身旁擦肩而过。

      月色下,小靳染着血的笑容格外纯粹。
      阮韶在他身边坐下,颤抖着伸出右手去把他们的脉象。
      虽然脉象很微弱,也很杂乱无章,可终究还有脉象,也就是说,还活着。
      阮韶原本沉下去的心缓缓升起一丝希望,还活着,对她而言,就足够了。

      她伸手在他的右小腿摸索着什么,好半饷才摸出几根响箭。
      她将红色的那根插在地上,从怀中摸出火石,咬着牙齿撑着几乎动不了的左手点着了火,响箭在夜色中盛开成一朵美丽的红色烟花。
      做完这些,她解开小靳的外衣,借着夜色寻找了一会,便找出了一个洗的发白却仍然干净整洁的布袋。
      她把那布袋取出,打开,一排簇新而锃亮的银针几乎要晃花了她的眼。

      小靳。
      她轻声呢喃,眼睛酸涩的要命。

      然而,她只是冷静的取出了一直贴身藏着的匕首,自肩部起将衣袖割断,露出了痕迹斑斑青紫交加的左手。
      她的右手手指在左肩处揉捏了一会,然后便迅速拿起一根银针,飞快的插入到了刚才揉捏的穴位处。
      一针下去,她脸上的冷汗便不住的冒了出来,紧咬住的唇色已经变青,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连坐都要坐不稳。
      眼见她还要继续往自己身上扎针,原本僵立在那儿的左冲终究回过神来,瞬间飞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右手。

      “阮韶,你这是做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里竟还止不住的发着抖。

      手上的银针一个不稳落在了地上。
      阮韶挣了挣没把手挣开,便抬了眼去看握住她手的那个人。

      “放手。”
      她开口,声音沙哑,音量轻的几乎要听不到。

      她的眼神,仍如初见时那般,无爱亦无恨,无喜亦无忧,无痛亦无哀。
      那实在是平静的过分的眼神。
      可是,她的视线明明正对着自己,可她的眼睛里,却分明没有他。

      真可笑!
      左冲笑的倒退了几步,甚至还趔趄了一下。
      阮韶,明明你现在看着的是我,可为什么?我在你的眼睛里,在你的心里,却丝毫找不到我这个人呢?
      就算,就算你不爱我,可我伤了你,伤了你弟弟,又在你的面前伤了他,你总该恨我才是啊。

      你应该恨我啊!
      他想这样吼,可话语还未出口就在唇边破碎的不成样子。

      他眼睁睁的看着阮韶的整个左手都几乎插满了银针,然后用匕首割破了手腕,将流出的血一滴滴的喂到那两个昏迷的人嘴里。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原本一直平静的面容逐渐扭曲,嘴唇上被咬的血迹斑斑,然后被她用之前割下来的袖子毫不在意的抹去。
      他甚至看到,在月光的映照下,她手腕中的伤口不算大,却始终不曾结痂,流出的血始终鲜红鲜红,偏偏唇角的血却是诡异而瑰丽的深紫色。

      有其他人的气息传来。
      左冲戒备的站到阮韶身边。

      然而,那样急促的,却又突然停下来的那群人,穿着的是与地上躺着的两人相同的服饰。
      左冲收了杀气,让自己站到旁边的阴影里。

      那些人瞅了左冲好几眼,终究还是控制不住焦急与担忧的心情,飞快的跑到了小靳与李公子身边。

      “师兄!”
      “少门主!”
      他们此起彼伏的喊了好几句,才终于注意到眼前的状况,惊得连话语都说不出来了。

      阮韶一声一声的咳嗽,有血咳出,却也被她小心的咽了回去。
      察觉到声音,她眨了眨眼,然后侧过头。

      “小靳不会有事。”
      她的话语很轻,但却非常坚定。
      说完这句,她大口喘了好几口气,才继续问道:“带药了么?”

      她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面上神情一阵青一阵紫,青紫交加的左手上插满了银针,整个人都在颤抖,一副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样子。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没人意识到应该接话。

      “三七、白芨、艾叶、仙鹤草。”她很慢很慢的念,“哪种都好。”
      好半天,才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将身上的药包拆开来一股脑的递给她。

      阮韶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上面并没沾到血迹,这才从药包里拿了些药材放入嘴里嚼碎了,然后敷到已经被移开的左手手腕上的伤口上。
      做完这些,她抬头看向那些天行门人:“在大夫到来之前,别让他们磕着碰着。”
      “还有,注意脚下的血迹。”说完这句,她迅速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嘴,有紫色的鲜血自她的指缝处流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别碰我。”
      她放下手,紫色的鲜血干涩之时,竟能看到下面焦黑的痕迹。
      而脚下,被紫色的血迹浸到的草地,也已成了焦黑一片。

      几人被这情景吓到,去扶小靳和李公子的时候手仍然止不住的发抖。
      等两人被天行门人扶起时,阮韶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即使如此,她仍旧看了地上遗落的装银针的布袋一眼,然后看向那些天行门人极用力的说道:“这是小靳的东西,一起带走吧。”

      先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小靳和李公子两人身上,这时听得她言,才注意到了地上的布袋。立时便有人认了出来,急急的捡了起来。
      等天行门人扶着两人离开时她的视线时,她再也忍不住,能动的右手抱着双膝,咬着牙齿呻吟起来。
      等感觉好受一些时,她赶紧伸手一根根拔掉左手的银针。
      每拔一根,她脸上的痛苦就增加一分,唇角的深紫色也就浅了一分。
      直至银针全部拔出,她唇角血的颜色变为了极为纯粹的紫色,而她整个人,也开始不住的在草地上打滚。

      左冲每每想要过去,都被阮韶的眼神盯在原地。
      明明她已经痛苦到忍受不住,可她的眼神,却仍然那么清明,那么平静,平静到就像这个痛到打滚的人根本不是她。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痛?
      灼血。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突然进入了左冲的脑海。

      “我的血有剧毒,中……者即死。”

      “左冲,你听说过灼血么?”

      “那原本是一种极好的治寒症的药,可当这种药里掺入了七步棋,再辅以桃花的香气,就变成了一种剧毒。”

      耳边响起似曾相识的话语,左冲唇边扬起笑,眼里却浸了泪。
      灼血。
      他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眉宇间的笑容既是悲伤又是可笑。

      是啊,明明阮韶早已说过,可为何他会可笑到以为她在说谎,以为她说那些话仅仅是为了吓唬他们?

      “中灼血之毒者,浑身犹如大火灼身,疼痛无比,几乎无人能忍受。而其血有剧毒,可灼草木皮肤。故,中此毒日久者,先失声音,再失味觉,然后是视觉、听觉与嗅觉。且,中毒者易咳血,因此其皮肤也易溃烂。”
      “灼血之毒,并不致命,多用于复仇、刑罚与享乐之途。然,中灼血之毒者,无一人能逃脱死亡。”
      “我平生最为得意之事,便是,灼血之毒,无解。”

      千秋教内主刑罚的鬼堂堂主七步棋崔棋的话从脑海中响起,左冲只觉得冷汗湿了衣襟。
      灼血之毒,若真如崔棋所说无解,那阮韶,他花了那么大力气救回来的阮韶,是不是终究还会死?

      怎么可能?
      那是他救回来的人,那是他护着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让她死?

      无解?
      怎么可能?
      这世界自古就相生相克,既有毒药,那自然也有解药。
      别人制不出,可难道连制作这味毒药的崔棋也制不出么?

      他起身,走到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小声呻吟着的阮韶身旁,不去看她的眼神,然后轻轻的把她抱了起来。
      手上几乎立刻传来灼痛的感觉,左冲的手颤了一下,却下意识的抱紧了些。

      阮韶,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出灼血的解药的。
      我一定不会让你一直受这样的痛苦的。
      他抱紧她,无声的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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