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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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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六太一回来,就看见自家主上一副愁眉苦脸苦不堪言的样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喂!”
做好了心理准备,六太还是心里不舒服。
“宁墨被抓了。”
“为什么啊?”
“因为冬官府的月祭死了。”
“是她动的手咯?”六太下意识皱眉。
尚隆长长地叹气:“月祭曾密谋一事,却未曾实施,如果把这件事说出来,她是不是就能无罪释放了呢?”
尚隆仿佛在自言自语。
六太摆摆手:“你自己考虑吧。”
说着,刚刚回来的台甫大人就一溜烟跑了。
尚隆不禁笑出声
麒麟毕竟是慈悲的化身,就算是开朗乐观的六太,听到有关血腥的事情,也会回避。尚隆本来也没准备和六太认真商量这件事。
等到六太走了以后,尚隆悄悄跑到监狱那边,去看望宁墨。
“东边村子里惨死的祖孙两人也是你杀的吗?”
宁墨眼皮都懒得抬,坦诚答“是”。
“你太信奉暴力了。”
一直冷冷不欲多言的宁墨,听了这句话才有反应。
“……哦?那我还能如何?”
尚隆看着少女寒冰一般纯净清澈的眼眸,意识到她的不谙世事。他叹了口气,转换话题问:“你有事情要拜托我吧?”
“我在寻找一个人,光凭我没办法找到他,所以想要拜托您。我已经把他的画像画好了。但是他不是那种张贴告示就能找到的人,说不定情况会完全相反,大肆找他的话,他反而会躲起来。”宁墨说着,把一张纸递给尚隆。
尚隆接过,画像是能分辨得清的程度,美观称不上,但是有这个画像要找人还是办得到的。
宁墨自己掺和进月氏兄妹的事,自然不是巧合。她有求于尚隆的意图未曾隐瞒,以付出换取回报没什么不好意思,总比徒然伸手索求要好得多。
“这个人是?还有什么信息能够告诉我吗?”
“他是我的父亲……如果看到他的话,我想会立刻认出来的,父亲身上有一种奇妙的气场。”
不错,和尚隆身上的气有些许相似,是王者的淡然之气。又不完全相同,宁墨自以为她父亲要更加洒脱超然,那种完全不受凡尘俗事的约束一般的清澈气质。宁墨则没有继承父亲的气质分毫——她的气因为嗜杀,据父亲说非常污浊恐怖——容貌也不相似。
尚隆盯着那张纸半晌,总觉得纸上的人有些熟悉,一时理不出头绪,就把纸收着。
2.
“这两天大臣们可是对着我念叨个不停你的事。我这边也很为难啊。那些家伙可是连死刑都喊起来了。”
尚隆这两天是真的不好过。
群臣们说着“令人发指”、“难以置信”诸如此类的话,非要尚隆认真处置良心泯灭的杀人魔宁墨,尚隆一边要招架群臣的施压,一边还要考虑宁墨的事,实在是苦不堪言。
尚隆的心情也十分复杂,一方面怜惜宁墨的才华,觉得如此一个不知该说童心未泯,还是个性残缺的人,因此身死雁国的话,仍然是非常可惜的事情,另一方面,也为宁墨的暴行感到心痛。
这两天,他从头到尾调查了宁墨的事情,研究了她的空白期,感到十分可疑。
“宁墨其实是山客吧?”
宁墨本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没有追上去告知别人的兴趣而已,所以爽快地回答:“是。我被月祀所救,随后被妓院的妈妈看上,训练了一月有余,第一次接客我就趁乱逃走了。”
说道接客趁乱逃走,尚隆的伤口还隐隐作痛。那个倒霉的第一个客人正是他。
“一个月就能自由地交流了,想必相当刻苦地学习了吧?”
就是这点可疑,根据周围人的回忆,宁墨一开始就能流畅地和她们交流。
宁墨果然回答:“一醒来就能交流。说实话,我之前没有想过语言会不通的问题。”
“来到这里之前有遇到什么人吗?”
“不,除了父亲我几乎没有见过任何人,不算上已经死掉的人的话。”
宁墨干脆利落地反驳了。
3.
有狱卒过来,尚隆就离开了,回到寝宫,尚隆立刻叫来了六太。两个一起看画像。
尚隆指着画说:“很熟悉吧?”
六太托着下巴盯着画看。
“很熟悉。但是应该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吧?我们都见过的人,谁呢?”
尚隆思忖片刻,说:“……如果是都见过本人的话,她说此人有非凡的气质,我们应该不会同时忘记吧?会不会是曾经见过画像之类……?”
六太赞同地点头。他回忆着,突然开口说:“蓬山……也许是在蓬山见过。”
蓬山?那里不是只有女仙吗?
尚隆原本觉得奇怪,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就是在蓬山,在蓬山他和六太见过这个人。
“蓬山吗……都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不如问问阳子吧。”
尚隆以个人的名义寄信给了景王阳子。
阳子与景麒研究了画像半天,也觉得非常熟悉,可是想不起来是谁,只能把能想起的事回信给尚隆。
“……万分抱歉,虽然和景麒商量了很久,但是我们没有一个能记起具体在哪里见过这个人。非要说的话,也许是登基那会见过石像也说不定……不能帮到延王,我们非常惭愧,如果仅有这点猜测能够对您有所帮助就好了,我与景麒这样衷心期盼着。——阳子敬上。”
过了一段时间,阳子又寄信过来。
“延王大人,前段时间您寄来的信,我出于好奇询问了塙台甫。台甫刚刚登基,对于蓬山的事情还有印象,看到我给的画像,台甫非常肯定地回答我‘没错,那天见过’,我问‘您在哪里见到的呢’,沉默之后,我得到了回答……不知道延王大人为什么会想起询问那位大人?如果有麻烦的话,庆一定会帮忙的,这几年,衰落的国势总算回转,我感到非常欣慰,也很感激延王大人。可以说,没有延王大人就没有如今的庆州国……——阳子敬上。”
尚隆险些把手中的信纸撕碎,再没有比这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了。
4.
朝政方面,原本官员们都是一致声讨宁墨的暴行的,可是慢慢的,一些以前就看不惯月祭高傲又阴冷个性、被月祭陷害过的官吏们把掌握的证据拿出来,并落井下石,宁墨竟然在这个力量的推动之下被无罪释放了。
尚隆没有帮宁墨开罪的意思。只是谁也没想到月祭的孤僻自私让他这么不讨人喜欢,有些人恨他恨得巴不得他死后也背负莫须有的污名,遗臭万年。
宁墨一个人离开了玄英宫,走之前,只提了寻找父亲的事情,郑重地再次拜托了尚隆,随后便向北东的方向进发。
虽然在意尚隆饱含深意的目光,但是宁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一路向北,途经的城镇也就越来越感觉不到春天的气息。宁墨从小居住在气候宜人的江南郊野,光是下雪的天气就让她新奇了,更不提北国风光,万里雪飘之景。她沿途也有顾虑,不知那个梦中的小家伙如今是否已经寻着她的话来了,宁墨虽是一头雾水,但她还是十分期盼着与泰麒的相见。
可是自那以后,宁墨就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个小家伙了,这让她不禁有些担心。
她想要去北东之极的戴极国,可是又放心不下泰麒。
宁墨一边为借宿的人家帮忙作为住宿的酬谢,一边慢慢去往雁州国最东的小镇。一路上,她对于民众的热情非常吃惊,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即便偶尔脸上布满忧愁的阴云,也会很快消散。看得出这里的人民都过得十分富余快活,如果自己也食不果腹的话,也不会那样笑着接纳宁墨这样身份不明的旅人。宁墨几乎被人民的幸福情绪感染了。
这时候,她就会想起泰麒。泰麒在最后给她看见的幻境,是戴极国的现状,那是一片噩梦般的哀鸿遍野、生灵涂炭之景,和眼前雁州国富饶美好的盛况截然相反。戴的百姓自从骄王驾崩后就一直没有过上安定的生活,准确的说是从骄王治世后期。后来,和元三十二年那年虽然有戴王骁宗即位,可是骁宗刚刚登上玉座不到一年,就因叛乱失去踪迹。戴的台甫,先代泰麒也因折角发动鸣蚀流落到蓬莱。新王仅仅初步制定了计划,进行了官员的更迭,还未来得及为苦难的戴的子民做什么,就失去了音信,戴的悲剧也就不断延续着。
没有王的国家,妖魔横行,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寸步难行。
戴极国地处常世版图的北东之极,气候恶劣,加剧了百姓的困难。
乱世之际,人命如草芥。对于统治者来说,大量的流离失所的百姓只是一个统计上的数字,是让他们头痛的蛆虫,虽然也有例外,怀有善意的官吏,但是真的能够拯救百姓的人却常常身处无关紧要的官位,有心无力。握有权力的官员中饱私囊,视百姓的痛苦于不顾,安于享乐。越到上层,手握重权的官吏也越容易勾结谋利,正直善良的官吏人微言轻,终究不能力挽狂澜。
戴极国如今正是这样一个噩梦一般的国家,一个腐烂到了极致的荒芜贫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