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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落崖 ...

  •   山涧的风猎猎作响鼓动着焰色的衣袍,青丝三千迎风轻舞,长孙半睁着双眼,半点均无慌乱之色,竟勾起嘴角在落势中反手握住了念儿的手引得她一个趔趄“青寻将军!”郡守惊呼一声,两军都紧盯这二人忘了手中的攻势。
      长孙的右手与念儿的左手紧紧相缠,一仰一俯,一青一赤,映着翠色林间一抹血色的残阳发散这凌凌光华,惊起头顶三两只飞鸟呀呀而过,两人落下崖去。

      念儿脑中一片空白,连惊恐都忘记了只缓缓闭上了眼睛。呆呆附着长孙落入崖中只觉心中未曾有一刻平静如此时。

      再睁眼时长孙侧身靠在树上,睡颜安然恬静,肆意享用崖底明媚的日头,全然不似死里逃生之人。
      “你醒了?”眼睛分明是闭着的,却恰到好处出声。
      念儿恍然挣动,才发现身上缠满了藤条,怒目而视道“松开。”长孙不为所动,慵懒地换了个姿势斜斜靠着。
      “放开我!”
      “不放。”一睁眼光华流转,令周遭皆为失色,念儿呼吸微窒。长孙半抬起眼皮,浓墨色的眼眸深不见底,随手拈起石子轻弹在念儿手腕,啪一声,一块尖石应声而落。浅勾嘴角“这附近没有吃食,我不愿耗费气力。”说着上下打量念儿,笑意张扬近妖“倘若时常需看着你确然要费事些,兴许饿得急了……”长孙打量着念儿,似有意似无意地舔了下唇。
      念儿哆嗦一下转动着被石块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腕脸色窘红不敢再动,只恼怒地盯着他,咬牙切齿道“无耻之徒,若是个君子便应当堂堂正正一同较量。”
      长孙笑起来“倒是头一遭有人说我是个君子,青寻大抵是忘了我的奸佞之名。”思及民间幼皇被囚,长孙弘文欲夺权以谋求天下的传言,念儿语塞,愣了半晌别过脸冷眼嘲讽道“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长孙看着她有些好笑,垂首抽出腰剑在手中把弄道“你倒是提醒了我。”
      念儿咬牙,“此处没有人烟,多一人相互帮衬,你若有空杀我还是想想如何逃出去。”
      长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目光探究“我以为青寻宁可与我同归于尽也不会助我逃出。”
      “青寻已是死过一次之人,自然惜命些。”
      长孙轻笑出声,又是抬手弹指,一个青色的果子应声落下,念儿一缩脑袋,果子正砸在她头顶,蹦了蹦滚在她脚边。
      念儿默不作声地抿唇瞥了地上一眼,又别过脸去。
      咕噜一声,长孙将目光落在念儿肚子上,缓缓上移只见她脸色羞红。顺手捡起地上的果子,轻启丹唇咬在口中“素闻青寻将军乃血性之人,嗟来之食果真不屑?”
      “嗯,”长孙拉长尾音,见念儿咬唇,压制笑意继续道“忘记与你说,你昏迷三四日未曾进食,不知断食可撑得几日。”
      念儿闻言更觉饥肠辘辘,别扭许久终于诺声道“你不将我松开我如何吃。”
      长孙才想起念儿手上的藤条,“是我失虑了,”又将果子咬在嘴里道“如此便没有法子了。”
      念儿挑衅道“你为何不敢将我松开”
      “哦,”长孙弹了弹衣襟前的灰,满不在意道“因为我打不过你。”
      念儿未料得这番答案,愣了半晌才回过神道“大人过谦了……”话音未落,方才长孙咬过半个的果子横空飞来,死死堵住念儿口舌。长孙打断她,“果子太酸。”
      被咬过半只的果子大小恰在分寸,若是再大分毫便撑裂念儿下颚。男子口舌间的气息依稀可闻,念儿一阵羞赧,却敌不过腹中饥渴,仰头大嚼一口。开口问道“你为何留在此次,不逃上山去。”
      长孙懒懒翻了个身,“山太高了,我不想动。”
      “你为何救我。”
      “青寻将军随我一同落谷,我若是一人独去,岂不仗义。”
      念儿看着自己肩上化脓发烂的肩头,冷笑一声“青寻何德何能。”
      “你倒是颇有自知之明,”长孙勾起嘴角缓缓阖上眼睛,想了片刻道“那大抵是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念儿无言以对,分明觉着荒唐,又平白听出一丝苍凉无助。这个男子念儿从未看懂过他。若说无心皇权,无所畏惧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幼皇的权力收拢于手下,若说野心勃勃,这些年离帝位一步之遥却不曾动手。
      这样随性偷欢之人,也是会落寞的么?
      一口感慨未来得及叹出,长孙半眯起眼睛,盛满不羁笑意“且夜里风大,你坐在此处我觉着很是暖和。”
      念儿闻言怒由心生,挣了挣藤条,别捏地大声道“你自己不求生为何给我绑了……”
      话未说完长孙毫无征兆地倾身上前,以手堵住念儿口鼻,将“莫要当了我的活路!”几字堵在口中。男子粗糙厚大的手指摩挲过念儿轻柔的香唇,两人心神皆是一漾,如同心头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长孙先一步回过神,望着她与念儿三年前想去无几的五官,心中柔了几分,放缓声音道“你若再看下去怕是逃不出去了。”
      “什么意思?”
      几声狼嚎代替了长孙答话,临州之险,其崖底之狼为一大险,以致无猎户敢于居住于此,山中常年荒凉。长孙退回身去,“来不及了。”
      念儿泛起一阵寒意,“你为何不早说?”
      长孙再次捂上念儿嘴唇,眼睛弯笑着,声音却是透着严肃正色“你吼得这样大声,即便再早些个时辰告诉你也是徒劳。”
      “你是何计?”以念儿对长孙的了解,将此次正面对应拖置两日后必定有所计策。
      长孙吃力地挪过身子,唰唰割开念儿身上的藤条,“并无他计,只等你醒来后还望你救我一命。”说着抬手捏住念儿的一只下巴“看来你醒的很是时候。”
      念儿定定看向长孙“你为何伤的这样厉害?”
      同样的悬崖,他双腿皆断,右臂受伤,为何她却安然无事,除去肩上被长孙所砍,连树枝划伤的迹象都无。
      长孙环顾靠拢的狼群,“你能否先专心将狼群解决了我再慢慢同你解释。”
      念儿挑剑抵住长孙咽喉“你如今伤成这般还同我谈条件么?”
      长孙踢开火把,秋日的枯枝浴火熊熊燃烧,噼里啪啦作响,映着他苍白并无血色的脸庞,即便处在刀锋之下也并无一丝畏惧“我确然所伤非轻,如今并非你的对手。如何,你现在想要杀了我么?”
      “你以为我不敢?”
      “只怕此处狼群少说二三十头,以你一人之力难以逃脱。”
      “我倘使带上一个伤残才是更难逃脱。”
      长孙笑道“青寻将军不妨一试。”
      “没机会了,我并不想试。”
      剑尾还未来得及落下,长孙出声道 “青寻将军果然比我想象中更为薄情,你们吕家都是这般恩将仇报之人。”
      “我等过不同自然不相为谋,有何恩将仇报之说。”
      “如今我二人落崖,南军必定派人来巡北军却身陷我南朝疆域之中,临州郡守也未必会为了一个将军弃城,你何不留下我也可作为要挟。”“杀了你我还有一线生机躲过南军,这笔买卖不亏。”
      长孙哈哈大笑,捏住剑锋,仅靠两指稳住剑身再也动弹不得“实则我二人目的皆同,你又何须对我下手?”
      念儿浑身一震,举剑之手瑟瑟发抖,许久才道“青寻一生为国,你何出此言?”
      “我在一日南朝才是大患。”
      “有心动乱我北朝之人更不该留。”
      “噢?那你为何还不动手?”长孙似笑非笑地掸开长剑,“即便为了北朝也并不是非李睿不可,你怕是在心底说服过自己多次了罢。还需要我再给你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吗?那我便给你一个,李宸还在我南朝境内,今日我伤一分便有南军在其身上百倍奉还,你要动手么?”
      念儿咬牙切齿“你到底知道多少?”
      长孙星亮的眼睛直勾勾得像是把念儿看穿,“我仅知道我需要知道的,确保今日可抱我一命。”
      哐当一声,念儿无力垂下剑“你要我怎么做?”
      长孙拂袖勾起嘴角微微笑道,“并无别的,若待会有狼群寻过来将它们赶跑便是。”

      果然,未几便有几只棕灰色的狼跃至眼前,狼群引颈嚎叫,唤来一群同伴将两人团团围住。林中少有牲畜更是人烟寥寥,不知是否断肉太久,一只只眼中皆是发散着幽幽的绿光,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人。
      两者都静观其变,四下寂静只闻虫鸣。念儿心中生畏,只听啪的一声,长孙燃起一把火,狼群即刻惊得倒退几圈,又将念儿就着藤条顺势拉到身侧,往枝干上靠着嘱咐道“若是它们靠的过近便吓它们走。”口吻俨然如同吩咐下属侍卫。
      念儿一时有些怔怔,难以分辨现下的状况,自己分明与长孙敌对,非要你死我活方休,竟莫名其妙站到一条战线上。连有只狼仔从右侧靠近她也未曾发觉。待到长孙察觉时为时已晚,小狼崽龇牙咧嘴地朝着念儿露出森森白牙,前肢伏地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青寻!”黑影从身侧飞过,还未腾起便被压制住,只见长孙目光凶狠,急急跃身上前徒手撕开小狼崽的肚腹,肠腔在眼前生生崩裂,猩红的血液迸溅。
      念儿大惊,这才发觉长孙的双腿不能动弹,连右臂的动作也是生涩,神色是难有的严厉,“吕家青字辈的果真都是指望不上的。”只一瞬又恢复作轻佻不羁的笑意“我好似不该将身家性命押在你身上。”
      狼崽受伤,狼群霎时被激怒了,一只只都呜咽起来,踟蹰不前的也开始慢慢将两人围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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