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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思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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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儿在永昌宫中醒来时已是两日后,小腹缠了厚厚的纱带,动弹不得。稳住身子伸出使劲想拿一侧的果子和糕点,手臂短了些无论如何也够不着,用力在空中一挥,腰腹一歪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画眉在一侧咔嚓咔嚓咬了口梨,幸灾乐祸地看着她道“郡主你可莫要强撑着,低头服个软,画眉我立刻帮你拿到跟前来。”
念儿哼一声,道“不吃了。”
哪知画眉又是咔嚓咔嚓两声,含了满嘴梨子道“不吃也罢,郑太医说这几日你若是醒来喝点汤药就成,若是馋狠了才能给你果子。”
“小蹄子还真以为老子下不了地了。”念儿恨恨掀开被子,拖着腰爬到地上,抱起桌上的糕点碟子就塞了满嘴道“宫内那几位妃嫔如何了?”
“皇上称郡主您病重,将太上皇葬仪之事接管过去了,几个妃嫔都处了极刑,那些个皇子们估摸也难逃一死,早晚罢了。”
“皇子们如今都在哪?”
“现今还关在北宁宫里,明日说是要送去宗人府里的。”
“那李晟如何?”
画眉有些不忍道“他要重一些,皇上称昨日是李晟殿下挟持念儿到大牢的,处了凌迟。”
念儿后背凉飕飕的,想到李晟的肉被刀片一刀刀割下来很是反胃,将糕点往帕子里吐了干净,又忍不住嘴馋继续将新的糕点往嘴里扔。两人一时默然,趴在桌头各吃各的,忽而听得外头有人争执道“本王你也敢拦?”
“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属下……”
念儿疑惑道“外头何事喧哗?”
画眉嚼着一口梨子含糊不清道“九王爷成日跑来寻你,今日不知为何来了好几趟,皇上吩咐郡主需要静养不便打搅。”
念儿咽下糕点问道“皇上可曾吩咐我不许出去的?”
“皇上想必不晓得郡主你身子这样强壮,才两日就醒了,原先郑太医诊断少说需五日。”
“哼,庸医”念儿洋洋自得道“也不瞧瞧本郡主什么能耐!”
“不过皇上每日申时都来瞧郡主一次”,说罢抬眼瞧了瞧天色道“差不多该来了,若是晓得郡主醒了自然会下令不许你出去的,郡主你莫要着急。”果真话音未落,听得外头传来声响道“皇上驾到。”
念儿眼珠子一转,将糕点盘扔到画眉怀里道“就说我还昏迷未醒。”
说罢一个翻身重重躺倒到床上,嘶的龇牙咧嘴吸了一大口凉气双手发颤地捞起被子往身上盖。
画眉目瞪口呆地看着念儿一套动作下来如同行云流水,动作敏捷不弱于她,全然不像是个重症不愈的伤残,一脸赏析地夸赞道“郡主真是好身手!”
念儿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得意地挑了挑眉,吩咐道“想法子把程仕腰牌给本郡主偷过来!”听闻门外声响传来又嗖地跟个小螺丝儿似的缩了回去。
“念儿是先皇过继给臣弟的妹妹,如何能成日住在永昌宫内,传出去恐叫人嚼舌根子的。”
李睿的声音传入耳中总让人觉得好似兜上了好几个圈子,清雅飘渺“九弟你当真要与朕争论与念儿之亲疏,可是忘了朕先前也曾过继到叶皇后膝下?”
李灏愣在原地哑口无言“这……”追上两步继续争论道“我们自然是一样亲,既然与之一样亲疏么皇兄您瞧着是不是该您瞧上一日臣弟瞧上一日,您再瞧上一日,臣弟也再瞧上一日,如此才比较妥当。”
李灏对自己想出来的由头很是满意,继续喋喋不休“这住所也是有讲究的,在永昌宫中已住了两三日了,皇兄您看是不是轮到将念儿送到臣弟那住上一日?”
李睿终于打断道“念儿伤及腰腹不宜搬挪。”
李灏大手一挥,无所谓道“皇兄你与念儿相交地浅些,大抵不晓得念儿这皮糙肉厚的随便拿刀拿剑戳一戳都无甚大碍,更不用说只是给她挪个身子。今日若是皇兄准了,臣弟当即给她拿被子滚一滚扛肩头捎回去明日都定是还能喘气的。”
念儿在屋内揪紧了被子恨声道“李灏这小王八羔子,改日看我不给他拿锦被滚一滚扔河里去!”
李睿闻言很替念儿出气地剜了他一眼,推门而入。李灏霎时住了嘴想要再跟上去时被程仕抬手拦住道“奴才恭送九王爷。”
说罢竟喊人将李灏给架走了,李灏张牙舞爪地在院外骂道“程仕你大胆!你个狗奴才!”程仕杵在原地一动未动连个眼神儿都不曾飘过去。
正是傍晚,日头和日头边上绵绵的云彩都染的嫣红,念儿喜阳怕潮,屋子是永昌宫内最亮堂的一间屋子,窗子都开的极大。红艳艳的光华一束一束透过纱窗照进来铺满了大半个屋子,桌椅锦被窗栏橱柜以及念儿白皙的脸蛋墨黑的发丝浓密的睫毛都浅浅地泛着红光,瞧着随处都是暖呼呼软绵绵的。
这也是为何李睿都选在此刻过来,也只有此刻的念儿瞧起来最为温暖柔软。
画眉嘴角还是梨汁,见了李睿赶忙用袖子抹了嘴角,躬身行礼按念儿吩咐道“皇上。郡主至今昏迷未醒,方才一直没有醒来过。”
此地无银三百两,念儿有些头疼如何养着这样一只蠢货在府上。
好在李睿恍若未觉很是体贴地想为画眉转移个轻松些话题道“今日的药汁可灌下去了?”
画眉心虚地瞥了一眼床头一滩乌黑,闭着眼睛道“回皇上,灌下去了一滴未剩。”画眉果真不会撒谎。李睿低低一声不知是叹了一口气还是轻笑,只好道“你下去吧。”
画眉声音里掩不住几丝兴奋道“是。”说着提着裙角哒哒哒跑到门外,兴冲冲地站到程仕边上挥手道“程大人好巧,今日天气不错啊。”
程仕谦逊道“不敢。”画眉道“这称呼委实太见外了,若不然唤作程大哥可成?”
程仕眉毛挑了挑道“称奴才程公公即可。”
画眉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比方才更见外了那我再想想……”
里屋内李睿坐在床边,“让你这般莽撞也是该吃点苦头。”
看了一眼床边那摊乌黑,又看了一眼念儿嘴角的糕点屑儿,有些了然地抬手扶着念儿侧脸,用拇指在其唇角摩挲。
北朝兴武,男子手中均或多或少有些握刀提剑的薄茧,李睿手上仅有些握笔的软茧。不若青寻和爹爹摸上来那样刺痛粗糙,念儿觉得很是舒服。
李睿将一手的糕点屑儿掸了掸,又掏出一块帕子。用帕子净手的模样也是雍容闲雅若同做着件是什么高贵事儿。边擦便抬着眼皮淡淡道“朕听闻糕点易招些鼠蚁,这屋子常年无人居住不知是否清的干净,半夜会不会跑到床上也是未可知。”
念儿闻言眼皮悄然一抽,李睿收入眼底将帕子随手扔到床边的矮几上缓缓道“这汤药许是不合你口味,听闻郑太医有个别的药方子,虽比这苦些你或是口味会独特些。”
念儿这下连嘴角也抽了一抽。
李睿不再逗她,静坐在床头未多大一会便出去了。念儿不等李睿走远,猴急地一个骨碌翻身下床,腰硌到床沿,念儿疼的一声哀嚎,脑门蹭蹭渗出一排细汗,不安地瞅着门口。
李睿闻声也顿住了身子,偏过头去神色一凛。
画眉吓得心嘭嘭嘭地要跳到喉头。程仕跟上道“皇上,郡主她……”
李睿打断道“回寝宫。”
画眉大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见人走远了才走进屋子里,揪着念儿耳朵道“你可真行!方才一个不留神我那就是欺君诛九族的大罪!”画眉仍有些后怕,皇上处理起拂了逆鳞的大臣们手段雷厉风行,各种刑罚用起来毫不留情,饶是对女子都不放过,前几日那些妃嫔一个个均施了车裂之刑,伤了郡主之人更是被其削去了四肢,做成人彘泡在缸内。
念儿捂着肚子道“画眉你这是以下犯上!还真以为自己是李灏璟瑄殿里出来的红人老子就治不了你了!”
挣扎地烈了或是方才撞上床沿是委实是下力,厚厚的纱布细细渗出血来,不一时就染红了一片。
画眉未料到会犯了她伤口,松开手紧张道“我去叫郑太医。”
念儿急忙拦住她道“找什么郑太医,救人如救火,本郡主今天还出不出去了。”
“小姑奶奶您就别闹腾了,就这模样还去救人,跑半道别就趴那了。”
“先给我再拿些药纱来。”
“我又不是大夫,哪给你找纱布去。”
“罢了罢了,”念儿撕拉扯下一条床单,草草在腹部一系就换上画眉的衣服便问道“你跟门口那些个小侍卫玩的熟不熟?”
手上不停地整理衣物,又想了想将长发一捋,甩到身后摊开手朝画眉道“如今你大抵也只爱与你的程大人玩。”
“幸不辱命。”画眉装作腼腆地笑了笑,将腰牌恭恭敬敬地递上去道“程大人要相貌有相貌要功夫有功夫,我画眉若是能得他青睐也算是飞黄腾达了。”
念儿道“去床上躺好,奴婢这就出去给郡主叫太医去。”说罢抬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