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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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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莫急,咳咳……咳咳……弟弟昨日才叫太医瞧过。”八阿哥温和地说,说完他又忍不住咳嗽了,赶紧用袖子拦了,避到一边去使劲地咳,不一会儿,他的脸上就起了一片病态的红。
虽然如今是男儿身,可柔慎骨子里是个女人,她还注意着应有的避讳,因此不曾起身帮八阿哥拍着背。她只是忧心忡忡地说道:“昨日也不听说你这般严重的,今日又冷了一些,可是严重了?这样吧,苏培盛,你陪着八弟身边的太监去延禧宫走一趟,见着了惠妃娘娘,你就如实说,八弟如今咳得厉害。八弟,你也莫要怪我多事,起先不知道你病得这般重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总要让惠妃娘娘拿帖子请个老太医来好好瞧瞧你,我才能放心的。”后面这句话是对着八阿哥说的。
八阿哥还在咳嗽,根本顾不上说话,等他咳完了,苏培盛已经领命跑出屋子去了。
八阿哥看着四爷,四哥的脸上堆满了关心和真诚,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四哥了。因此,他只得笑了一下,说:“原是不想惊动惠额娘的……结果最后还是要劳烦四哥。”
柔慎又细细嘱咐了八阿哥万万以身体为重。一直到惠妃那边派了人过来,柔慎才起身告辞。
因着雪下大了,下午并无差事,柔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先去了书房,叫人备了热水。等闭着眼睛——实在是因为看着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太过别扭——把自己洗干净了,她从里到外换了一身衣服,才起身去了福晋的屋子。毕竟是在八阿哥那里待过的,总要洗掉了病气,才好去福晋那里。
也是这么巧的,才出了书房没走几步,柔慎就在院子里瞧见李氏了。李氏素面朝天,衣服也只穿了一件素色的。都说女要俏,先戴孝,李氏的衣着虽然没有素到素服的样子,可也把她衬得柔柔弱弱,颇惹人怜爱。她的半边身子都是湿的,在雪中冻得瑟瑟发抖。见到了四爷,李氏先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然后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似的,立刻跪地请安。她也是舍得自己的身体,砰的一声就跪在了雪地里。
柔慎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氏一眼,直接抬脚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到了福晋的屋子,四爷正在给肚子里的孩子念书呢,瞧见了柔慎,他放下手上的书,问:“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原本上午的事儿歇了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只是听说八弟生病了,爷便去他那里绕了一回。”柔慎说着,“福晋这里可有什么吃的?爷先填填肚子。”
吴嬷嬷心疼自己的主子,立刻就命人张罗了好些糕点呈上来。柔慎一面吃着,才一面像是想到了什么,说:“方才在院子瞧见李氏了,她半天身子都是湿的,这是怎么了?”
四爷瞪大了眼睛,说:“我不过是叫她去洗个毯子,她还能把半天身子都洗湿了?她还跑去你面前作妖?可见,她做的活还是太轻了些!爷……”本想说爷对她还是太仁慈了,但看着周围还有伺候的人,他话锋一转,便说:“爷……爷别舍不得她,那是额娘赐下来的毯子,我这是在给她做脸呢。”
本是为了不露口风才补充说了后面一句,但等说出口了,四爷才觉出这话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柔慎正拿了一块梅花样的糕点放进口中,听见这话,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你罚她洗毯子去了……怪不得她要来我面前装可怜。不过,也不能是说装可怜,这么冷的天去洗那么大件的东西,倒是有些真可怜了。”
“怎么,听你这话,你是在可怜她?”四爷瞪了柔慎一眼。
柔慎一脸无辜地说:“……她既然做了可怜的姿态,总是要做给某个人看的,不是你,便是我咯。”
明白柔慎这话又是在指桑骂槐,四爷有些悻悻然。说真的,如果易地而处,今天罚李氏的是真正的四福晋,而李氏跑去真正的四爷面前装可怜,她八成就要得逞了。女人总是能轻易看穿女人的手段,男人却只习惯享受女人的柔弱。因此,不能说李氏不聪明,只能说她没有掌握好形势。
正说着话的时候,底下的小丫鬟又端了一碗热汤上来。吴嬷嬷将热汤放到柔慎面前,热心地说:“爷,你快喝些姜汤吧。”柔慎先前去八阿哥那里转了一圈,还待上了不少时间,虽然她一回来就先沐浴了,但是吴嬷嬷还是唯恐她会过了病气。这碗姜汤中加入了一些红糖,最是能去湿去寒。
不过,加了红糖的姜汤大部分时候都是女子喝的。四爷看着这碗姜糖,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上辈子时,这种去湿去寒的东西,柔慎是常喝的,因为她没有孩子,所以她常要喝些这东西来调养身体。
柔慎一口气将姜汤喝尽了。见她神情惬意,四爷忍不住说:“爷也是有本事的,这就把我身边的嬷嬷全给笼络去了……你瞧瞧,如今吴嬷嬷对爷可比对我还亲呢。”鉴于他们现在互换了身份,这话得反过来听,那意思是说,吴嬷嬷等人原先只对柔慎尽忠,对他四爷只是面子情而已。
四爷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柔慎拿李氏的事情将他,因此他便拿吴嬷嬷的事情将回来。
柔慎笑着说道:“想必是吴嬷嬷已经知道我在外院传了热水,这才特意给我煮了姜汤。”言下之意就是,吴嬷嬷是先知道外院传了热水,才特意打探了能知道柔慎去过八阿哥那里,才会特意熬煮了姜汤。如果吴嬷嬷不曾打探外院的事情,那她就不可能这么面面俱到了。柔慎这话又是把自己夸了一遍,她以前做内院主子的时候,对内院外院的界限守得很分明,她从来不会在外面埋眼线。如今是因为他们互换了身体,为了形式方便,所以吴嬷嬷才多了一些权限。
想到以前某些可心人收买自己书房的近侍,四爷又觉得心塞。好吧,福晋赢了,他总是说不过福晋的。说起来,他都和福晋过了一辈子了,怎么以前从未见过福晋这般活泼的模样?什么据理力争,什么得理不饶人,什么拿话噎人,福晋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四爷努力回想自己上辈子的经历,在他印象中,福晋除了端庄还是端庄,正因为她那般稳重,所以他后来才会那么放心地把整个内院都交给她。
难道说,上一辈子,福晋在自己面前一直是有所隐瞒的吗?
这个念头一起,四爷的脸立刻就黑了。
感受到四爷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柔慎有些莫名其妙,她刚刚才说了一句话而已,总不至于把四爷说生气了吧?她挑了一块金元宝样儿的糕点往四爷的唇边递了递,道:“我吃着这个觉得不错,甜而不腻,脆而不干,估摸着你应该也是爱吃的,你试试?”
上辈子,福晋虽然会给爷夹菜,可都是把菜夹到碗里而已,她从不曾把食物推到他的唇边来。反倒是李氏正得宠的那几年,偶尔会这般放肆。年氏也有这般放肆的时候。和她们一比,福晋从来都是一副端庄的模样,她从来都不会做这些小动作。四爷在心里告诉自己,妻子和妾侍是不一样的,但是想着年氏眼中的情意,四爷一时觉得,那种痴迷的眼神,他在福晋身上也从未见到过。
这么一想,四爷更气了,他把柔慎的手一推,说:“我去休息了。”
柔慎和吴嬷嬷用眼神对话。这个问那个上午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那个很茫然地说没有。
柔慎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已经吃饱了,便叫人把桌子上的糕点撤下去,然后她吩咐说:“你们也都下去吧,这里不留人伺候了。”
柔慎走到床边,四爷已经合衣躺在床上了。他面朝着里躺着。
其实,四爷心里也觉得奇怪。他难道不是满意福晋端庄稳重的吗?上辈子,除了皇阿玛千挑万选出来的太子妃,在皇子福晋里头,也就只有柔慎能得皇阿玛一句称赞的了。他这个做丈夫的虽然口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极其得意的。可是现在,他为什么会因为柔慎的端庄稳重而生气呢?
……她一直端庄稳重,就像是戴着面具一样。
四爷喃喃自语。
这样的不对的。
四爷心里说。
哪里不对呢?身为妻子可不就是要稳重吗!
四爷反问自己。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她在自己面前不能总是那副样子。
四爷默默地说。
就好像……就好像她……没有……没有心似的。
四爷赌气似的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这辈子又遇上了福晋,明明还是那个人,却比上辈子鲜活多了。所以,她上辈子是真没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