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万福》莫非小妖

13、第十三章

　　这天果然是越来越冷了，中午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雪，雪花中夹着雪子，地上很快就积了厚厚的一层。柔慎刚从屋子中走出来，侯在门边的苏培盛是个伶俐的，立刻就弯着腰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个小手炉。

　　宫里从不短缺了伺候的人，所以能熬出头成为主子近侍的，都是有本事的。就比如说苏培盛，他递给柔慎的这手炉是烧炭的，要是烧得再热一些，主子拿在手里会觉得燥得慌，但要是烧得不够热，主子又不觉得暖和，偏偏苏培盛能弄得不冷不热恰到好处。只从这一点就看出苏培盛的本事了。

　　因为有本事，所以才不可替代。

　　回想上辈子的经历，除了她这个嫡福晋，柔慎总觉得四爷对苏培盛比对后院的那些女人都要多看重一些。这么想着，她朝苏培盛看了一眼，他只低着头站在一边，主子不吩咐，连头都不曾抬起来。

　　这么一看，真是一个规矩人。

　　要有本事啊，有本事才不可替代，柔慎觉得苏培盛这奴才竟也给自己上了一课。

　　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都丢出脑海，柔慎深深吸了一口气。寒气随着她的呼吸入了肺腑，这让她打了一个激灵。柔慎这才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她想了想，便抬脚朝八阿哥的居所走去。

　　尚书房是雍正年间才建立的，如今皇子阿哥们都是分居而读，除了太子领差事之前是在乾清宫读书的以外，其他的皇子阿哥们都在自己的居所读书。柔慎有时候觉得，皇子阿哥们分开读书自然有分开读书的好处，要是都聚在一起的话，只要一个冒头冒尖了，定然是要被多方面打击的。

　　这时候的康熙爷还是乐于扮演一个慈父的，他虽然政事繁忙，但繁忙之中偶尔还会抽出时间来，去检查儿子们的功课。众位皇子阿哥中，四爷不能说是最有天赋的，但他一直是最用功的，所以他虽然在骑射上差了一些，但功课却做得极好。这点用功大概是入了康熙爷的眼了。两年前，也不知道康熙爷是怎么想的，竟然点了四爷的名，叫他管着一些底下几位弟弟们，最好能时不时就检查检查弟弟们的功课。

　　虽然康熙爷很可能只是那么一说，但他既然说了，四爷就必须要照做。所以，自那以后，四爷有空没空的时候总要拎了几位弟弟过来查验功课。

　　五阿哥汉学不行，八阿哥的书法差了些，九阿哥和十阿哥根本就无心向学，为着这几位弟弟的功课，四爷都急得嘴上冒泡了，因此他每次逮着弟弟们，除了查验功课，就是查验功课。一旦弟弟们中有谁答不上来的，他就先训斥一番，弄得几位弟弟远远瞧见他就想要绕道走。

　　四爷倒不是真无时无刻不在关心几位弟弟的功课。皇家的亲情说白了就是那么回事儿，即使现在算不到日后的事，兄弟们之间还多多少少有些情分的，但那关系真要说有多亲厚，也只是一个笑话。四爷之所以每日黑着脸去督着弟弟们的功课，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件事情是康熙爷吩咐的。

　　哪怕康熙爷自己都忘了了这回事儿，但四爷却不能不对这件事情不上心。因为啊，这宫里连一块石头一片树叶都能说话，四爷但凡懈怠了些，等日后翻出来便是他的不是了。到了那个时候，说他作为兄长不关心弟弟还是轻的，要说他作为儿子不尊父言不为父分忧，那他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过，说真的，四爷不是一个好老师。

　　四爷太严厉了，眼中又容不了沙子，他行事的手段也从来都不算柔和，很多事情只管自己是不是问心无愧，根本不会管别人乐不乐意。几位弟弟中，五阿哥和他年纪相差不大也就罢了，八阿哥态度谦虚也不说，可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个混世魔王已经被四爷说教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偏偏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位母妃身份高贵，他们在这宫里向来是横着走的，除了在四爷那里吃吃鳖，从未收到过多少委屈。因此他们对于四爷那真是讨厌得很。

　　只是，哪怕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在兄弟之间真是一点好人缘都没有了，可四爷还得咬着牙继续板着教导主任的脸。他那一句“来，让四哥来查查你们的功课”简直都要成为兄弟们的噩梦了。

　　不过，自从柔慎和四爷换了身份之后，四爷和兄弟之间的关系倒改善了不少。

　　只因为四爷到底年轻，他是皇子，身上也有着傲气，还端着兄长的架子，九阿哥和十阿哥越不听话，他就罚得越厉害，这么一来九阿哥和十阿哥就越不服气，这其实是个恶性循环。

　　可是，对于重生而来的柔慎而言，九阿哥和十阿哥真的只能算是小孩子了，她是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的。再加上，女人在处理某些事情的时候，态度本来就柔和很多。所以，如今九阿哥和十阿哥见着柔慎版的四爷的时候，虽然心里也有些别扭，但至少不会躲了。

　　当然，该严厉的地方还是要严厉的，有康熙爷的口谕放在那里，柔慎再温柔，她也是要继续查弟弟们功课的。

　　按照柔慎的安排，今日本不是查八阿哥功课的日子，只是这两日气温降得太快，八阿哥似乎冻病了。底下的人将话递到了他面前，作为兄长，柔慎不能装作不知道，所以她才打算去八阿哥那里一趟。

　　跑来柔慎面前传话的人也不是直白地对四爷说，八爷生病了，毕竟四爷又不是八爷的同母兄长，又不是太医。传话是需要技巧的，那人其实是很婉转地说，八爷略有些身子不适，所以八爷想让四爷宽限几天，前些日子布置下去的那几幅大字能不能延后再交。

　　但是，不管话是怎么传的，事实就是八爷生病了，而四爷知道了。那么，四爷就必须要有所表示，这才是拥有兄弟爱的表现。

　　柔慎在雪地里走了好一会儿，她都觉得自己的脸快冻僵了，才终于走到了八阿哥的院子。柔慎在房檐下站了站，等她把身上的雪都拍掉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给柔慎请了安。

　　柔慎皱了皱眉，说：“听说你们家主子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那小太监不知道的冷的，还是害怕的，抖抖索索好半天，一句话也没说清楚。

　　柔慎叹了一口气，内务府都是一群看碟下菜的，他们分配到八阿哥身边的小太监真是不够机灵。如果看到这一幕的不是柔慎，而是十六七岁的四爷，他八成当场就要发火了。

　　只是，柔慎却知道，她如今不能发这个火。

　　或者说，柔慎如今不能给八阿哥出这个头，因为就算她给八阿哥出了头，他自己也拿不到好处，反而给自己惹了麻烦——首先她在惠妃娘娘那里就不得好。八阿哥毕竟是养在惠妃名下的，他越过八阿哥的母妃直接拿了八阿哥院子里伺候的人开刀，传出去之后是说他这个做哥哥的关爱弟弟的多，还是说惠妃娘娘对八阿哥不尽心的多？在这宫里啊，三思而后行是不够的，必须要三十思而后行。

　　再或者说，八阿哥说不定就想着四阿哥能发一通火，他好趁机把自己的院子整一整。到底是他和惠妃一起在算计什么，还是他在算计着惠妃什么只是扯了四阿哥来当棋子，还是这背后有第三方第四方在算计什么，柔慎都懒得去揣测了。有人架起了戏台，柔慎却不能按照那人写好的唱本唱下去。

　　柔慎很清楚，八阿哥虽然生母的身份低了些，但是他早年养在惠妃面前，而现在虽然住到阿哥所来了，他自己却又在康熙爷面前赚出了体面，按理来说，内务府即使不上赶着讨好他，但也不会在明面上苛责他。所以，柔慎现在来了八阿哥的院子，却跑出这么一个不上台面的太监来招待他，这里头明摆着是有问题的。

　　“走吧，我去看看你家主子。”柔慎没有再和小太监啰嗦，她抬脚就朝屋子里走去。才进了外屋，柔慎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阵的咳嗽声。她又快走了几步。一掀开外屋和内屋之间隔断用的帘子，一股闷热就扑面而来。这让柔慎觉得很不舒服。这么看来，底下伺候的人是真的不曾尽心了。

　　胤禩正咳得撕心裂肺，就瞧见四哥那张冷脸了。他吓得立刻在床上坐了起来。

　　柔慎知道自己正顶着四爷的皮，因此也不敢太过柔和了，只冷着面对胤禩床边立着的那个太监说：“你们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八弟都咳成这样了，你们还不赶紧去请了太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