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事件簿》时墨小西

8、07

　　“总算要写到精彩的地方了。”

　　徐言韵长吁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敲击键盘而变得有些僵硬的手指，顺手拿起放在笔记本电脑旁的咖啡喝了一口，接着转头看向因为无聊早已趴在沙发上耷拉下眼皮的蔡懿：“那接下来的事情呢？”

　　“接下来啊……”蔡懿打了个呵欠，揉揉惺忪的睡眼盯着天花板想了很久，又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不对啊！我来这里明明是找个睡午觉的地方的，怎么变成给你讲案子了！你一个言情小说作家记这些东西干什么？”

　　徐言韵撇撇嘴，无意识地随意敲了两下键盘说道：“也就好奇么，你想啊，我这辈子亲身经历过的案子除了小偷小摸就数这件最惊心动魄了——死尸诶！不但有死尸，居然你告诉我还有下文，什么血字告白信，都可以拿来做小说素材了哟。”

　　原本从沙发上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的蔡懿又倒了下去，一手扶额说道：“果然家里蹲大学念久了得出职业病的……不过这案子可还没结，我今天只是得空放了半天假出来的，头儿他们似乎终于联系上了之前在国外拍戏的林真，找当事人取证去了。”

　　徐言韵失望地回答道：“这样啊……”紧接着她又惊奇地叫了一声：“不对啊，凭你对八卦的狂热劲，怎么可能有林真的消息还偏偏没有去呢？”

　　蔡懿“啪”地一声合上了徐言韵的笔记本电脑，叉腰瞪着她道：“别跟老娘提这茬！什么知名导演，去他的！拍个电影就让凶手致敬了！再多几个这种导演还让不让警察休息！”

　　——把时间往前推三个小时，也就是蔡懿方从警局乘上通往徐言韵家的出租车之后不久，埋首在一堆资料中分析统计的刘景洪突然大叫了一声：“有了！我这儿有了！”

　　正在喝茶的潘岱宇忍不住把茶喷了出来，接着笑眯眯地拍了拍刘景洪的肩膀：“有了啊？谁的啊？他们老章家挺传统的，不是自家的孩子不能带进院儿。”

　　刘景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霎时便变得通红。

　　章峰在一旁冲潘岱宇挥动着拳头：“宇子有本事在乐正面前也强势一把给兄弟们看看啊，光耍嘴皮子逞什么英雄。”

　　潘岱宇小声地嘀咕道：“那么护内你也不见得有多强势啊……”

　　正说着，丁以茂和叶琛从里间的办公室走了出来。丁以茂打断了潘岱宇和章峰无意义的争执，问刘景洪道：“大景，你有什么重大的发现吗？”

　　刘景洪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则七年前的旧闻说道：“你们看看。”

　　众人迅速围拢到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扫描上来的娱乐报，由于年代久远，报纸显得有些发黄，甚至在有些地方由于沾了些水而显得墨迹斑斑，不过即便如此，众人还是完整地看完了刘景洪所指的那则报道。

　　报道的标题是《当红小生争角忙新人导演拒收场》。再往下扫去，消息内容却令众人都大吃了一惊。

　　——标题上的“新人导演”，指的是刘景洪用作关键词搜索的林真，而那位“当红小生”，居然指的是林真的高中同学邬齐。

　　七年前，林真初出茅庐，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导演，借着一些大老板偶尔感兴趣的投资拍一些小众的文艺电影，却是收效甚微，部分媒体甚至称他为“票房毒药”。而直到他接到《诡魂》的剧本之后，他的境况才开始慢慢好转起来。

　　在这部电影中，林真大胆地启用了纯新人主演，拒绝了当年被誉为“少女杀手”的邬齐递过来的橄榄枝。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在这部电影开拍之初引起了轩然大波——邬齐带人堵住了开机仪式所在会场的大门，说什么也不让由于堵车晚到场的男主演进门。

　　这则消息，要放在过度娱乐的今天来说，引起的轰动绝对是当年不能相比的，然而在娱乐圈还算平稳和乐的七年前，这则消息也只是被当做是一场闹剧就此揭过，并且在林真获得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之后，与当年的最佳男演员邬齐在台上一笑泯恩仇的事件也常被娱乐圈中人津津乐道。

　　不过，引起丁以茂注意的是，那个当年被邬齐堵在门口的男主演，居然是王家豪。

　　王家豪和林真是好哥们，从各种渠道收来的资料与蔡懿口中都是得到证实的，而林真为了捧王家豪，居然拒绝了邬齐的参演请求，这般深情厚谊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三个人，都是你们的同学吧？”丁以茂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用光标细心圈出来的三个名字对身旁的叶琛和蔡懿说道。

　　蔡懿点了点头，补充说明道：“在高中的时候也没看出他们有多大仇啊，虽然王家豪和林真的确高中的时候就关系挺好的，不过邬齐这个人性格有点孤僻难以接近，班级里跟他有接触的人不超过五个，我敢保证那个时候他们三个人没有说过几句话。”

　　丁以茂又转头向叶琛求证，叶琛没说话，只是拿过鼠标把照片又放大了一点。

　　这下众人把照片上王家豪和林真两人十指紧握的造型看得一清二楚了。

　　“一直觉得他们两个人关系亲密得有点过头，没想到还真的……”蔡懿话说了一半，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

　　丁以茂掏出手机给联络处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帮忙联系了刚从国际电影节参展回到T市的林真和王家豪。

　　下午三时，丁以茂和叶琛准时出现在了机场附近的茶吧。

　　茶吧里此刻正播放着悠扬舒缓的音乐，由于是工作日的下午，因此茶吧中大多坐的是候机的商务精英，捧着PDA三三两两各自分散，同外面的天气一样让人觉得没精打采起来。

　　丁以茂顺着茶吧环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圈定在了靠近巨大盆栽的一个雅座，由于盆栽的阻挡，几乎很难被常人给注意到。

　　还没等丁以茂挪动步子，身旁的叶琛倒是先走了两步，发现丁以茂还在原地，便转身用疑问的眼神盯着他，丁以茂只好无奈地快走几步跟上了他。

　　果不出所料，当丁以茂走近了看时，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的两个男人正在旁若无人地分享着同一杯饮料，唯一让人感到有些违和的便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戴着一副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的巨大墨镜。

　　丁以茂拉着叶琛站定在他们对面，伸手敲敲桌面向对方确认道：“林导演和王先生？”

　　原本还在咬着耳根的两人迅速分开，坐在右边的那个男人伸手拨弄了两下自己的头发，警惕地反问丁以茂道：“丁警长？”

　　丁以茂点点头，注意到了林真右手的中指上带着一枚白金的戒指，而视线再移向王家豪时，那个号称“撑起了大半个娱乐圈”的男人半握的右手也闪过同样的白金色泽。

　　林真视线打量着站在丁以茂身旁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的叶琛，表情变得有点不可置信：“这位是……你是叶琛？”

　　“好久不见，”还没等丁以茂反应过来，叶琛忽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我现在是警局的调查顾问。”

　　？！

　　丁以茂正欲挣开叶琛搂着自己的手，手里突然被强行塞进了一只手机，屏幕上短信编辑器内写着“别乱动，半真半假比较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丁以茂想了想，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别别扭扭地朝林真笑了笑，然后坐了下来。

　　果然同叶琛说得一般，在看到叶琛和丁以茂之间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后，林真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神情也放松了下来，动作亲昵地拿纸巾给王家豪擦嘴，甚至打趣道：“没想到警长家这位也是才貌双全嘛。”

　　不露痕迹地瞪了眼叶琛，三两句寒暄过后，丁以茂便切入主题问道：“有关于七年前邬齐先生同您的那点纠纷，林导演能详细和我们说说么？”

　　林真低头思索了一会，伸手给自己点了支烟，猛吸几口后才谨慎地回答道：“当年……也就是我们高中毕业后四年吧，在开同学会的时候聊了点当年据说发生在学校里的鬼故事，回去后我就构思了这个剧本，可是投资方开始对这个剧本并不是很感兴趣，花的心思也不多。当时的确一开始敲定的是邬齐出演男一号——因为那个时候阿豪还在演艺学校里进修——但是邬齐的经纪人开的片酬实在是太离谱了，那个时候我……你应该也知道，一个刚出道的小导演能有多少制作经费？我连供我整个制作团队的钱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更别说在满足邬齐高片酬的同时还能保证电影的剪辑质量。虽然那不是我的第一部电影，但是对于我整个事业来说，那的确是最关键的一笔了。”

　　他一边回忆，一边无意识地用手摩挲着布艺的桌布：“结果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决定启用阿豪之后，原本已经由于低片酬拒绝了剧组的邬齐突然又说是对这个剧本感兴趣了，所以又想要回过头来演男一号。而当时虽说是开机仪式还没有举行，但实际上为了赶进度整个剧组已经开工大概有十来天了，如果这个时候再临时撤掉阿豪换上邬齐的话，恐怕整个剧就不能按时上档，这样一来别说是拿去电影节参展了，连投下去的钱恐怕都收不回来了！”

　　“再接洽的时候他似乎是说，‘如果是钱的问题不要在意，我也是喜欢这个剧本，如果剧组钱不够我爸爸会投’什么的，但是试问哪个演员非但不计较零片酬出演，甚至还喜欢倒贴钱的？剧组里都当是邬齐脑子发热意气用事，大家也没有在意只是准备着开机仪式。没想到开机仪式前一个晚上他又气急败坏地找到我，说是我不守信用，他现在很生气，要给我点颜色看看。”

　　“……所以就发生了邬齐带人堵大门的事情？”丁以茂忍不住开口发问道。

　　林真点点头，喝了口饮料又接着讲道：“我也没想到，明明都是老同学，那么多年交情了，他居然会为了一个当时并不被看好的小角色闹到和我们撕破脸的地步。结果后来再在电影节的颁奖典礼上遇上，他却又像是完全不记得当初的那些矛盾了，照样和我们谈笑风生，甚至在当天晚宴上，阿豪的西装不小心被侍者的香槟泼洒到之后，邬齐主动把自己备用的那套借给了他。”

　　“资料上写的邬齐是孤儿，但是刚才在你的回忆中提到他有一个会为电影投资的父亲，那个父亲是谁？”叶琛突然问道。

　　林真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低低地笑了两声开口道：“父亲么？优等生你是忘了吗？邬齐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就是被班主任以孤儿身份介绍给我们的。不过邬齐颇有后台的样子。当年你是走读的可能不清楚，大家都住寝室，一般都是四人一间，只有他是一人一间的。你和丁警长不妨去问问当年我们的宿管老师，说不定他还记得有谁来探望过邬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