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事件簿》时墨小西

7、06

　　单丹办公室里的布局极其简洁，除了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外只有一个用来装饰门面的大书橱，而正是因为它的空旷，使得墙上四个血红的大字犹显触目惊心。

　　“你是我的……”丁以茂无意识地念叨着墙上的字，半晌之后才想起好像某教授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急忙地转头去寻找叶琛的身影，却发现当事人正站在那个巨大的书橱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橱内的藏书。

　　叶琛对丁以茂投来的注目似乎毫无知觉，视线扫过一排排的藏书，忽然伸手打开了书橱，从倒数第二层靠右的位置取出了一本蓝色封面的大部头。

　　“叶教授，犯罪现场不能随意破坏的……”丁以茂忍不住走过去提醒他。

　　淡淡地瞥了眼丁以茂，手却仍然把书翻了开来：“我心里有数。”

　　“哎……”丁以茂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意外地看到叶琛翻着翻着竟然从这本书里翻出了一张私人刻录的光碟，上面用粗记号笔写着四个大字，赫然是“你是我的”。

　　把光盘抽出来之后，叶琛又将书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有关于大食集团千金和普仲集团人事部经理被害的案子，由于官方发言人的积极配合，最终没有在T市引起太大的恐慌，然而局长石谦日渐黑下去的晚娘脸还是让丁以茂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力。

　　已进入三伏，警局里的空调隆隆作响，丁以茂扯开领带坐在空调的前面，皱眉看着眼前一堆乱七八糟的报告。

　　“伍梅音三人的资料、案发时的实时监控录像——不过八成你用不到它根本就被洗没了——文久的资料、中心商务楼的监控资料、叶教授发现的刻录光碟……哦还有，乐正说让你等会儿自己去拿尸检报告。”蔡懿向丁以茂汇报着目前有的资料分类，一面动手拢了拢四散开去的报告。

　　丁以茂头疼地看着眼前一堆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资料，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极其自然地把资料又都捞了过去。

　　——原本以为叶琛当日那句搬进自己的办公室只是戏言罢了，结果第二天早上踏进自己的办公室后，丁以茂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原本宽敞的单人办公间一下子又塞了一个人进来，丁以茂简直觉得心也塞住了。

　　目送着蔡懿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后脚潘岱宇就如旋风般冲了进来，一边冲一边大喊：“头儿我知道我为什么觉得那句‘你是我的’那么熟了！”

　　对于办公室里奇怪的气氛毫无察觉，潘岱宇冲进来之后就一脸兴奋地开始说起了他的发现：“头儿你还记得峰子过生日的时候请我们看的电影吗？”

　　丁以茂回想了一下那部自己后半程睡过去的恐怖片，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部电影是林真导演的‘诡异档案’系列第四部作品，”咽了口唾沫，潘岱宇说了下去，“我回去之后又去搜了其他几部来看，那个系列的第一部电影是七年前拍的，片名叫《诡魂》，里面魔鬼的经典台词就是‘你是我的’！”

　　“而且电影中主人公的死亡方式和伍梅音、单丹的一模一样，是吗？”叶琛补充了一句。

　　潘岱宇点点头。

　　丁以茂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严肃地看着潘岱宇：“说说那部电影。”

　　最终借着潘岱宇手忙脚乱的比划和百度百科，丁以茂勉强算是了解了这部名为《诡魂》的电影的大致情节。

　　电影讲述的是在一所大学里发生的一连串诡异事件，住在同个宿舍的三个亲密好友由于各自性格上的弱点被魔鬼利用，卷入这一系列的事件中，最终在魔鬼宣告“你是我的”中一个个发生意外死去。

　　影片最后打出了血红色的字幕“本片改编自真实事件”，被用心的粉丝截了下来放在百度百科的宣传图册里，看得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第一个人因嫉妒向魔鬼献出了脑袋，懦弱的人则因害怕而交出了声音，虚伪的人被魔鬼厌弃而停止呼吸，”丁以茂盯着屏幕，念着百科上摘录下来的电影经典台词，“魔鬼对她们说‘你是我的’。”

　　伍梅音被钝器砸中了脑袋，刚好做了献出脑袋的“第一个人”，而单丹被割喉，则又恰好符合了交出声音的那“第二个人”。

　　——如果真的如同电影剧情那般，一定会有第三个死者出现。

　　正浏览着有关于电影的相关资讯，丁以茂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接通便听到乐正瑛永远睡不饱似的慵懒声音在听筒另一头响起：“伍梅音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丁以茂挂断电话，和叶琛一起走出办公室，去了位于这层楼最偏一间的法医室。

　　法医室里。

　　乐正瑛将尸检报告递给丁以茂，伸手指了指其中的几行记录：“从钝器袭击处的头骨受损程度来看，这样大的冲击力下形成的头骨变形有点奇怪，所以我特意拿了实验室的模型头骨试验了一下，发现只有死亡之后的人头部受到撞击脑袋才会变成这样。”

　　他又翻过几面，指着几张在丁以茂看来复杂得可以的图表说道：“我在伍梅音的胃里发现了大量□□，看起来是身体中多种作用酶的功能被抑制，加之能量ATP生成不足，所以细胞缺氧窒息，最终导致身体机制无法负荷死亡。”

　　“说简单点。”丁以茂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简单来说，就是伍梅音的死亡不是因为钝器砸到头部，而是因为□□中毒。”旁听了许久的叶琛很适时地发挥了一下他作为教授的总结能力。

　　在听完伍梅音并非由于钝器击打头部而亡的结果后，丁以茂并不是很意外，事实上他只是终于给自己的怀疑找到了一个出处——那位不知名的凶手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营造一种和电影氛围相呼应的凶案现场，到底是想要向林真的作品致敬呢，还是这压根就是林真本人干的？

　　当然，丁以茂也清楚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带着更多的疑虑回到了办公室，丁以茂刚坐下没多久，下班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其他科室的警员们整理完办公用品呼喝着走向电梯，重案组里的众人却仍然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做着分析。

　　看了一眼办公桌上叶琛从单丹的柜子里翻出来的光碟，丁以茂想了想，还是把它塞进了包里，打算带回家再看。

　　“你晚上要分析这个光盘？”丁以茂一起身，一直低着头在写写划划的叶琛突然开口问道。

　　“是有这个想法，”丁以茂拢了拢桌上的文件，回应叶琛道，“算上今天，峰子他们几个已经连续加班一个礼拜了，今天得让他们去休息一下。”

　　恰好坐在靠门位置的潘岱宇耳尖，听到了上司的安排，一下子跳起来埋怨坐在门口点着烟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乐正瑛：“走走走，看到你就烦。八成是你每天跟门神一样到点就蹲在这里等我下班闹的。”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乐正瑛狠狠地吸了两口烟，腾出另一只手搂着潘岱宇的肩膀冲丁以茂比了个感谢的手势，“哥可不想哪天在工作室里看到你。”

　　“乐正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潘岱宇愤怒地回了一句，连包也来不及拿就被乐正瑛带出了办公室。

　　“今晚给哥做什么好吃的？”

　　“吃什么吃，晚上回去陪我再看两遍《诡魂》，我就不相信找不出什么线索。”

　　随着两人的越走越远，吵嘴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终于听不见了。

　　“宇子和乐正两个人还是那么会闹腾啊……”刘景洪推了推眼镜，颇有感慨地评价了一句。

　　蔡懿环视了一圈办公室，拎上包走到了开关旁边：“走吧，我关灯。”

　　走出警局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丁以茂盯着不远处中心广场的影院门口林真电影的海报发了会呆，回神时才发现叶琛依然站在自己的身后。

　　“叶教授，你不回家吗？”丁以茂好心地开口提醒了一句。

　　叶琛皱了皱眉，迷惑不解地问道：“不是说要去看那张光碟吗？有什么问题？”

　　丁以茂被噎了一下，努力回想自己几十分钟之前应完叶琛的问题之后，叶大教授到底有没有开口说过那句“那我晚上和你一起看吧。”

　　“还不走吗？”叶琛走到丁以茂身旁又问了一句。

　　叱咤T市警界的丁以茂警长就只好半胁迫地带着某教授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丁以茂的公寓离警局只有三条街的路程，因此在丁以茂打开门顺手给叶琛递了双拖鞋的功夫，他还是没有从“见面才一个礼拜的教授就跟着自己回家了”的奇怪冲击中缓过来。

　　叶琛倒是随遇而安，站在玄关处打量了会丁以茂的公寓：“没有任何异性拜访过的痕迹，看来丁警长平日休假的时间不多。”

　　叶琛的这句分析倒是一点不假，尽管T市的治安在全国来说也不算差，然而丁以茂常年大部分时间仍然是在接案子与侦查线索中度过的，偶然得空能休息一两天也就全贡献给了睡眠，生活单调得不可思议。

　　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会，丁以茂往两只马克杯里注入了等量的热水，想了想，又探出头去问叶琛道：“叶教授，你要喝茶还是咖啡？”

　　叶琛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正摆弄着丁以茂放在茶几上拼装了一半的汽车模型：“咖啡吧。”顿了一会儿补充了一句“有劳”。

　　等丁以茂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叶琛已经把丁以茂死也拼不上去的几个车轱辘也安在了正确的位置，原本拙劣的模型一下子就变得高大上起来。丁以茂微窘地把咖啡放在桌子上，伸手把汽车模型挪到了沙发旁的架子上。

　　呷了口咖啡，叶琛慢悠悠地开口评价道：“看来警长的动手能力有待提高啊。”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丁以茂在心中抗议。

　　又啜饮了几口，叶琛放下杯子，提醒丁以茂：“开始看碟吧。”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吧……

　　丁以茂从包里取出那张光碟，放入了读碟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