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欲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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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欲晓。
秦长乐江湖闯荡五六载，江南大漠的游荡，也曾经遇到过无数的艰难险阻，但是，让他这样狼狈的却还是第一次。
河水的力量并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何况他的臂弯里还夹着一个全然不会水的少年。少年虽然年纪尚轻，但是身量已足够，甚至比起秦长乐还稍长了些许。秦长乐长在江南，又有林七特意教导，水性自然绝佳。但是饶是这样，如今的处境也并不轻松。
秦长乐素来知道林世卿的不凡，甚至，从一开始他们结交，秦长乐就在防备着林世卿的这种不凡。而如今，两个人被一齐卷入了暗流湾的暗流之中，秦长乐异常的庆幸着少年的镇定。
少年不会水，这一点秦长乐已经可以肯定。不会凫水之人落入水中的时候，会本能的缠紧救援他的人，这样会加大救援的难度，最终会导致双双遇难。这是人求生的本能，谁也无法苛责。但是秦长乐臂弯中的少年意识还算是清晰，颇有几分临危不惧的大家风范。他强自克制了颤抖的手脚，选择了最适合秦长乐施展的姿势。
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求生的本能，冷静的做出对自己和秦长乐都最有利的判断，果断的将自己全然交付给一个刚刚结交不久的人——也就是说，自信自己识人的眼光。林世卿表现出来的样子，并不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被一路骄纵着长大的纨绔子弟。
这个少年的身上，依稀带着一个人的影子。这个念头在秦长乐的脑海中依稀闪过，但是眼前的情况却已经不许他再细想。
暗流湾的水流变幻莫测，秦长乐带着林世卿奋力踩水，在偶尔头露出水面的时候，已经能够看见对岸的土地近在咫尺。然而，秦长乐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江南的水养出来的白皙的肌肤让秦长乐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常年在外奔波的刀客。得益于这样细腻精细的肤质，当在水下五感皆为迟钝的时候，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便代替了其他的感官，清晰的感受到了水流骤然湍急的变化。
看似平静的水流在距离岸边不足百米的时候骤然湍急了起来，秦长乐奋力的划水，却发现不能够再前进分毫。水流的力量无法抗拒，他就只能任由湍急起来的河水将自己和林世卿横向带出了很远。
没有关系，还可以走旱路回到河对岸。
秦长乐这样的想着，便减缓了踩水的动作，保存着已经靠近临近点的体力。这样极端的困境，他也经历得很少。作为林七早早选定的陪伴自己度过漫长岁月的存在，林七对秦长乐的保护不可谓不细致。很多时候，林七都是将闯荡江湖的快意留给秦长乐，而将那些真正的险恶和艰难轻飘飘的为他挥手隔绝。
林七用长久的光阴编制着一张细密的网，确保网中的人不感觉束缚，然而同时却要确保他安然无恙。林七就仿佛最有耐心的饲主，小心的把握着那张网的力度和范围。而这一次，却终归是百密一疏。
在酒庄的人眼里，林七是高高在上的神。他可以在他们最困苦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对他们伸出手，将他们拉出地狱与深渊。可是，他也可也反手将他们抛开。即使是这样的无情和翻覆，酒庄的人却还是觉得自己连怨怼的资格都没有。因为，神眷这种东西，出现一次已经是不易，又怎么能奢求他一次又一次的回顾呢？
可是对于秦长乐来说，林七并不是神，而是一路和他一起走来，共度流年的人。既然是人，就总有犯错的时候。可是偏偏，事关秦长乐的事情，林七容不得自己有半点错误和疏忽。因为到了今天这一步，经过了这一次生死顿悟，他已经明白，秦长乐是他最输不起的豪赌。哪怕赌上自己的生命，也必须赢的赌注。
人这种生物啊，总是老得太快，却聪明得太迟。
那些莫名的情愫，只有历经生死之后，才能够明晰和清楚。死生一瞬的刹那，心头划过的身影，便是对的那个人罢。那种跨过生生死死才能够看清的红尘是非，有的幸运的还能够把握，有的却变成了枯骨上缠绕着的情愫。
秦长乐这边的情况愈发惊险。那看似不长的百米距离之中，却藏着一片暗礁。当秦长乐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他撞上了第一块岩石。柔软的肋骨带着水流赋予的速度，迅猛的撞到了岩石上。在来自胸腹的断骨之声响起的时候，秦长乐暗道了一声糟糕。
闷哼一声，他的眼前仿佛激起了一层血雾，然而夹着林世卿的那只手臂并没有放松。空着的另一只手臂抚过自己的肋骨，默数着断裂的肋骨数量。幸好，两根而已，轻微的裂痕，并没有伤及肺腑。事已至此，秦长乐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他的运气总不算太差。
或许是嫌秦长乐得太早，下一块暗礁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他眼前。距离和他眼下的体力都不许他蛮力抵抗，秦长乐苦笑着闭上了眼睛，用手臂对上它。毕竟，如果有些伤害无法避免，那他也只能将伤害尽力减少到最低，然后静默承受。
林世卿就是在这个时候有所动作的。少年是纯粹的北方人，所以在水中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但是比起秦长乐这个体力近乎耗尽的伤患，他还是略胜一筹的。从秦长乐的手臂中挣脱出来，身形高大的少年将秦长乐整个护在来怀中，然后扭身用后背抵抗那块暗礁。
林世卿的后背撞上了岩石，发出了“彭”的一声巨响。河水的冲力巨大，即使林世卿体质再好，在这样猛烈的撞击之下，他还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拥着秦长乐的手松了开来，方才林世卿那个情急之下的动作失了分寸，猛然挤压到了秦长乐受伤的肋骨，让他也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或许是此劫唯一的幸运，在林世卿松开秦长乐之后，方才那一下冲击的冲力将他向对岸的方向冲去，最终，秦长乐被推到了岸边，而林世卿半挂在那块礁石上，湍急的河水近乎要将他没顶。
秦长乐并没有昏迷太久，本身就是绝佳的身体素质，后来又被林七用无数天材地宝仔细将养，加之常年习武，秦长乐的恢复能力要比旁人强上许多。肋骨处的伤隐隐作痛，但是却是这样零星的疼痛唤醒了他。
强自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眸酸涩，仿佛有饴糖黏上了他的眼眸。经过了一番努力，秦长乐总算是醒了过来。
顾不得处理肋骨的伤处，秦长乐立刻举目四望，寻找林世卿的身影。在看见只有衣角还搭在礁石之上，整个身子已经浸在了水里的林世卿。
秦长乐的脸色骤变。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浸在水里了多久，却也知道，正常的人类，哪怕是习武之人的气息比普通人更加绵长，却也是没有办在头脸全部都浸入水中的情况下坚持太久的。强自忽略了四肢的酸软和肋骨的疼痛，秦长乐再一次跃入了水中，将浸泡在水里的少年托了起来。
这一次，他再折返对岸的时候，并没有再遇见暗礁和急流。即使是这样，一番折腾下来，秦长乐也瘫软在岸边，周身一丝力道也无。
水中的运动耗尽了他全部的内力。空荡的丹田里一丝热力也生不出来，而他周身的物品全部遗失在湍急的河水之中。初秋的风随着夕阳的倾颓而渐渐凛冽了起来，两个人周身的衣物都已经湿透，秦长乐知道，如今他们虽然在岸上，可是情况依旧并不乐观。
仰躺在岸上片刻，努力恢复一丝力气。秦长乐观察着岸边的情况，心里蓦然萌生出一种庆幸。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否极泰来。
他们如今的状况，说是否极泰来也并不为过。岸边停泊着渔民的小船，船边搭着的渔网里还带着新鲜的小鱼小虾，显然，这是一个江南最为常见的小渔村，而并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
这意味着，他们更容易得到救援。
心里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秦长乐盘算着自己的力气的恢复程度，准备一旦能动，就去看看林世卿的情况。没有在将他救上来的那一刻就让他吐水，这是秦长乐的失误，却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事情，人命攸关，但凡秦长乐还有一丝力气，也不会这样放任林世卿不管。
虚软的四肢终于有了一丝力道，秦长乐强自支撑起身体，近乎是用爬的来到了林世卿的身边。他十六岁刀法初成，平湖之战结束之后，用刀一途上终归鲜少对手。秦长乐虽然年轻，但是能够将他迫到如此境地的，纵观整个江湖，仍旧是寥寥无几。
可是，再强悍的人，在自然面前，依旧显得这样的脆弱可笑。
林世卿仍在昏迷之中，方才那一下撞击力道颇重，仅仅是一个瞬间，就让他感受到了内脏的损伤。秦长乐将他放平，自己兀自跪坐在一旁，奋力挤压他的胸腔。不是不知道林世卿内府受损，不宜如此，但是不让他吐出积水，情况只会更糟。
一下。林世卿毫无意识。
两下。林世卿微微皱眉。
三下。林世卿眉头紧锁。
还有意识，秦长乐庆幸了一下。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林世卿的身体很乐观。积水一直吐不出来，这将会给少年的身体带来怎样的损伤谁也说不准。
无意识的咬了咬下唇，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最终，秦长乐抬高林世卿的下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俯下身去。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欲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