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倒在血泊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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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喝点小酒，跳点小坑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万恶地把司机放倒了。
然后我万恶地付了钱，准备丢下司机偷偷跑路……不对，是打电话找人求助的时候，被他伸手一把抓住了裙角。
“噗你别拽，别拽别拽，我没打算丢下你的……”
在周围人难免异样的眼光中，我抽搐着嘴角努力地使劲儿试图掰开司机拽着我裙角的手。
“……别掀，别掀！！……”
司机好像真的被我灌醉了一般，好看的眼睛都半眯着，还微微撅着嘴，难免卖萌的表情简直令我想要自插双目喷血而死……
这货真的是平时总和我针锋相对毒舌腹黑的司机么。
我付了钱，便坐回他身边，平时站起身比我高一个半头，坐着时依旧比我高一截子的司机此时正微垂着脑袋，不胜酒力的样子。他自然微卷的刘海轻轻覆盖在眉毛上，我忍不住伸手揪了揪他脑袋上几缕翘起一小撮的呆毛，却没想到司机的脑袋就顺势轻轻地搁在了我肩膀上。
那一刻真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好像真的真的醉了，垂着的眼帘像羽毛一样偶尔颤动一下，顺着挺拔的鼻梁能看见微微鼓着的嘴唇，下巴和脖颈的线条很好看，透过敞开一点儿的领口还能看见轮廓优美的锁骨。
……哦漏。
血液好像直冲着脑门逼上来，我觉得自己真是太作死了，便转开视线，还顺走桌上几张餐巾纸，不放心地捂着鼻子。
这种时候一般都会做什么来着……
我一边腾出一只手给自己通红的脸颊扇风降温，一边想着小说剧情里会发生的事……嘛。这种时候一般不都是把喜欢的人灌倒了然后拖回家霸王硬上弓么？……对对，理论上下一步是找个地方然后推倒……唔。推、推倒……
结果想了一想，脸更红了。
扇了半晌风脸还是红的，酒也没怎么醒，这桶3L的酒大致算来是我和司机平分的，以我对自己酒量的了解，现在走路已经很困难了，再拖一个喝醉的司机，恐怕会一路走得很狼狈，总赖在人家摊子这也不是个法子，我想了一想，把司机扶正趴在桌上睡好，找老板又要了几串脆骨，又点了份冰粥，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连续两碗冰粥下肚之后脑袋里晕眩的感觉没有那么厉害了，我感觉自己约莫是大丈夫，便把剩下的钱都付清，把司机搀扶起来。
“唔。你还好吗？能不能走路？”别拽我裙子了啊听到没？
后一句没忍心问出口。
司机喝醉的样子实在是杀伤力很大，透过眼角余光看见他点头了，我便扶着他走。
反正这里其实离我的窝并不远，走二十几分钟大概就到了的，司机的家在哪我不清楚，也不好意思乱翻他口袋，这货闭着眼睛的时候依旧在到处乱放电，我感觉自己简经被电得焦糊了。
嘛。没办法。谁让我喜欢的人是个大帅哥呢。
我一边搀着司机慢吞吞地走在夜灯下，一边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可惜这个白痴帅哥。
——至今都没有发觉我长达一年多的暗恋。
……
我第一次遇见司机，是去Earth公司面试的那天。
我不记得那天的自己穿了什么样的衣服，可那一天司机的样子，却是记得格外清晰。
……
故事要倒退到一年多前。
记得那一天，他是和食人的大天使BOSS，一同降临在我的生命里的。至今在偶尔没有被梦魇笼罩的梦境里，我的脑海里还会回荡起他的声音。
……
Earth公司要招收游戏试玩师的时候，面试的人简直排满了硕大的待客大厅。
我从面试的房间里瘫软着出来，最后瘫坐在墙角的时候，装点着水晶灯和巨大瓷瓶的大厅里还有许多人熙熙嚷嚷着。
只是这些声音，在我听来，都仿若隔世。
眼前的世界是黑洞洞的，脑内的世界，却是刺得眼疼的血红。
“喂，你在哭么？”
好像听到一个离自己很近的声音。
我没哭。
一串血珠溅起，身侧的男生惊愕的表情还定格在他脸上，因为前一秒，他还对我伸出手想把我瘫软的身子拽起来。
……他让我站起来，一起跑。
下一秒他已经被抓向了绝望的高空，怪物的爪牙撕裂他的身躯。
“来来你看，你哭的时候长着个样子哦！~”
——那个声音不依不饶，说真的，甚至有点令人讨厌。
我抹了把湿漉漉的眼睛，抬起头看他，因为眼镜摘了，视野很模糊，只看见并不明晰的轮廓，接着便是咔嚓的一声。照相时的声响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找来餐巾纸抹干净脸和眼镜，假装恢复正常状态的时候，那家伙摇着手机在我眼前晃。
屏幕上，刚抬起头的女生红彤彤的眼袋和鼻尖，因为悲伤弯成倒三角式的眼眉，看上去好像小丑。
于是这个缘，便这么结了下来。
——那便是我第一次遇见司机。
在Earth公司面试的时候，我被吓哭了险些无法正常地站立行走，最后是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出了面试的房间，瘫坐着靠在墙边边默默哭。
缩成一团，也管不了周围人的视线，脑海里大片大片的血花和肉沫。那是一生难忘的人体屠宰场的景象。
我知道好多面试的人进去了。进去的时候他们或是犹豫或是担心，或是一副自信满满，或是一副被先前面试的人吓到一般的表情，就这样神色各异地站着进去了，可出来的时候大半的人是躺着的，失去知觉被担架抬出来了，还有的在狼狈地哭，许多忍不住吐的在半路便被穿黑外套的工作人员领去了其他地方。
我很想回家。天旋地转。我还记得那只怪物的爪牙戳进我胸肺，血液倒灌，它抓着我在七八十层一般的高空盘绕，好高好高，都看不清被撕扯成碎片和肉沫的同伴，我疼得哭喊，听不清任何声音，躁动的风声，在耳边呼拉拉地刮着，同伴们的哀嚎声无法传入耳中，轰鸣声中，除却痛苦之外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绝望，深深深深的绝望。
……一切都不会自行结束，更何况奢望能有人来救我。
晕眩感仍未结束，司机摇晃的手机在我面前摆动，仿佛有四五个扭曲的我，透过手机屏幕，像小丑一般地嘲讽着我。
我说不出话来，伸出来的手臂和胳膊都是绵软的。就隐约是看见司机扭曲着双腿走进了面试的地方，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忘了自己到底要看些什么。
是的呢。
久到我都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还在晕眩中盯着那道面试的门，晕眩，呕吐感，满脑海触目惊心的画面，连鼻尖都仿佛还残存着那极其逼真的血腥和恶臭味。
冰凉的金属皮靠在我脸颊上，透凉透凉的冰冷触感慢慢得顺着皮表略微收缩的毛孔渗进血液里去，或许是那种意外的凉意冲散了些许残留的绝望，我抬起了眼帘，在微微晕眩的白墙棕门廊的背景里，看见了正拿了两听可乐蹲在我面前的司机。
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糟糕。
司机没有分说地就将一听可乐塞进我手里，自己则娴熟地开了另一听，一仰头喝掉了几乎半罐子。
我就呆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恩？怎么不喝？”
他自来熟地坐到我旁边，取走了我手里这听可乐。我以为他这是要要回去，便下意识地伸手想拦。
“原来是打不开啊。”
他把拉开的可乐罐塞回我手里，又一副胜利状在我面前晃那照片。
后来，我们一起坐在那等面试的结果公布，他自然而然地被选中了。只是没想到，我竟然是入选名单的最后一位。
后来，我问我的老板，为什么选我。得到的乌龙答案令我错愕了半天都久久无法合上张大的嘴巴。
老板回答我的并非是“因为你好看我们正缺个妹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或者“不小心就放你进来了”之类的理由。他告诉我的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明明吓得腿软却没有自行切断连接的人。”
作为一个了不起的游戏试玩师，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自行切断游戏是一项了不起的素质。
虽然我在惊愕中无法语无伦次地告诉我老板，那时候我才刚刚踏入格斗类大型网游这个领域，还不知道原来这种格斗类的大型网游，还可以在任务中自行切断连接……因为我以前毕竟都是混乙女游戏的，都是习惯了在对话前save and load……
啊不过。
我就是从那时候起，便喜欢上司机的吧。
他走到那个曾经弱小又没用的我面前，用自动售卖机里取来的冰可乐轻轻碰一碰我颤抖的脸颊，然后偶尔沉默又偶尔寻找话题地坐在我身侧，陪我熬过等待面试结果的那一世纪般漫长的时间。
后来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次，再一次回忆起相见时的画面时，都会有种带一点酸涩的暖意和怀念涌上心头，只是说不上来，那确切的滋味。
只是知道曾经有一个人，陪在那个弱小的自己身边，哪怕只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却抵得上我波澜不惊的二十多年的时光。
……
夜灯下飞蛾静静扑向着昏黄的暖光，司机的手臂压在我的肩膀上，沉重中却给了我一种说不上来的勇气，一直嫌走路麻烦的我，一直讨厌人多地方的我，向来有一种明明贫穷却大小姐脾气的我，真不知道这样糟糕的自己，为什么可以在大型网游这种竞争性极强的世界里存活下来。
也许，真的只是一种对当时那个身影的崇拜。
看着那家伙笔直的脊背，淡然的步伐，那样的背影，那样的气度，还有拿着可乐时那般令人放心的笑容，任谁都会忍不住念想，啊……这样的人物，居然真的活在和自己相同的宇宙里啊……
自那以后，在每次进入游戏进入副本之前，我都会悄悄地设想，如果是司机的话，他会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那些怪物、BOSS、疼痛，甚至死亡。
然后不知不觉，就这么一年之久了，从大型网游的新人走到今天的这一步，虽然游戏发布会上都会把我和司机并列称为前十之人物，但这种我之于司机的追随和感情，约莫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吧。
想来，一年前的那个弱小又笨拙的我，一定预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啊啊，这样一天啊。
我很小心地侧过一点脸颊，看见司机靠得极近的脸庞。
人生真的有太多太多的庆幸了。
庆幸自己是新手不知道紧急切断连接，否则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和司机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庆幸自己是偶尔的傲娇大小姐脾气所以才会有司机每天接送我上班，庆幸自己今天心情不好居然捣通了司机的电话要请他吃饭，甚至，庆幸今天穿的是新买的一套蒸汽朋克裙并且很幸福地穿给司机看了，虽然泼了啤酒可能会洗不掉味道以后都穿不了了但是……
……感觉好值得。
已经走了大半段路了，一路上都能感受到肩膀上沉沉的重量，这种微重的感觉带来的充实感难以言喻。我忽然间想到一个词来形容此时的感受，那就是……
啊，抱得美人归。
忽然产生的这个念头让我心情不由自主地好起来。胸口如同有一个瘪瘪的气球正在一点点地膨胀，鼓鼓囊囊的，要带着自己飞起来似的。我不由地咧嘴笑出了声，虽然严格意义上说，酒并没有完全醒，脑袋的晕乎也没有完全停止，咧嘴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看不见路，加上醉酒，便有点难以保证走出完美的直线，加之我一不小心忘了最近自家附近在修路到处都挖的是坑……
所以。
我不知怎么的就一个不稳晃到了坑边，并且非常给面子地一脚便踩空了。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如同一片漫无边际的空白横亘在我的脑海中，它如同阻隔着我的大脑和躯体，让整个身子都不听使唤一般。
但即使如此，本能却依旧牵扯驱使着身体行动起来。
在整个人砸进这三米多深的坑里之前，我大脑空白的情况下依旧试图把半倚在自己身上的司机狠狠推开，大概本能地是想着怎么着也不能把他牵连进来，结果没想到那喝醉的家伙不知哪来的力气意识居然反手把我拽过去搂进了怀里，于是两个人都重心不稳地华丽丽地砸进了坑里……
我对司机喝醉时的这种行为极其不理解。
两人入坑不如一人入坑，他是担心我一个人在坑底下寂寞惆怅所以故意要与我一同赴死的么？……
我砸在司机身上，下巴狠狠地磕着他的肩膀，本就有点晕眩的情况下，此刻更是天旋地转，只觉得浑身如同散架了一般，没有哪一处是不疼舒服的。
因为摔在司机身上，有了一个肉盾垫着，索性除了人晕之外没摔出什么问题，我浑浑噩噩地爬起来，不知是不是醉酒的原因，逻辑都与平时都不大一样，我想着司机为什么这么傻非要跟我一起掉下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唇，隐隐约约明白他是仰面抱着我着地的。
不不不……只是喝多了做的傻事而已……
地面湿哒哒的，司机一直闭着眼睛躺在我身下，看得人好心疼，我试着扶起他的脑袋想让他靠在我肩上，然而，手心摸到他后脑下湿漉漉的一片，是那种我格外熟悉的粘稠和温热的触感。
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时候我终于在半黑暗的坑里摸到了手机，保护壳已经完全摔散架了，还好手机没事，这种焦急地情况中我犹豫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要播哪三个数字来叫救护车，绝望地快哭胡乱之间就按了谁的号码，短暂的“哔——”音之后，传来一个有点儿不耐烦的声音。
许久没有听见的有些陌生的嗓音，我顿住不知如何作答，心里极其慌乱的情况下，电话那头传来第二声不耐烦的“喂？”，我才顿时想起来，再不回话的话这货肯定就挂电话了。
……那是我入行之前便一直水火不容见一次打一次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
但现在全然管不了那么多，慌乱之中连自己具体方位都不清楚大脑一片空白的我，听到电话里唯一还算熟悉的声音时，本能地就“哇——”的一下崩溃地哭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倒在血泊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