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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来,喝喝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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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干了这杯我们还是兄……额同事!
在这个世界上,会用“羊羊”这种令我哭笑不得听上去又卖萌又像“挠痒痒”的昵称的人,全世界只有这么独一无二的一个家伙。
那还是一切孽缘都要追溯到小学一年级时起,从小在一个院子里打打闹闹恍然间一起度过十几个年头的大大大大……大基友。
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就喜欢一起躲在其中一人的家里,面对着电脑屏幕一起组队痛揍大BOSS,那时候精神链接代入式的网游尚还在开发阶段,那时候眼前这家伙就已经有敲坏我家电脑键盘的冲动……
某种意义上说,这个高考之后终于和我分道扬镳去了不同城市甚至不同国度的家伙,早已经在我不知不觉中神不知鬼不觉中成功地从暴力御姐进化成了暴力女王攻的诡异性格,但即使如此,我们两个从性格上说完全没有共鸣的基友,沟通的时候也不会存在任何的隔阂……当然时差除外了。
——这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了。毫无疑问。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放心将后背交予她的同伴。
“睿……睿?”
我从我的黑袍子下伸出胳膊挥了挥爪子,脑海里似乎隐隐约约浮现出什么时候收到短信的画面。
“啊~~果然是你呢,我就猜在这里可以预见你啦!好久不见~~”
女王基友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笑了半晌歪过脑袋打量我片刻。
“啊啊……你怎么混的这么惨,穿得像捡破烂的??”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从脖子罩到脚踝的黑袍子,只觉得三条黑线……不,一排黑线顺着我的粉毛刘海刷一下挂了下来。
……
唉……
捡破烂什么的。
我像是邪气的皮球一般慢慢将胸肺里淤积的一口闷气慢慢叹了出来,无奈地啧啧嘴,用手支着下巴百般无奈地透过落地的大玻璃窗凝视着窗外。
虽然作为一个天天喊穷的人,坐在这种一杯咖啡一百八的地方总容易遭人嫉妒,但我对咖啡这种东西的爱约莫是仅次于衣服和BI——(消音)的,所以辛辛苦苦用血汗挣来的钱喝点好的也不为过吧。
我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漫不经心地扒拉着小圆桌上饼干包的包带,面对着玻璃窗享受着这种俯视众生的微妙感。
我很喜欢这家带着微妙哥特风和二次元即视感的店,店员的燕尾礼服总是让人看着很舒适,菱形黑白交错的地板令人产生一种带点儿震惊的晕眩感,高脚凳和小圆桌的雕花细腻而美好,仔细看的话,每根玫瑰和藤蔓的线条里都不藏有灰尘和污垢,让我这种轻微强迫症的顾客心情极为放松。
我最喜欢在这里享受一杯咖啡的时间,今天则是约在了这里等我的大基友,服务生端上的精致黑白菱格咖啡杯里盛着焦糖玛奇朵,附赠的甜品是粉白粉白的棉花糖。
我盯着那几颗棉花糖,脑海里俨然还是在纠结“捡破烂”这三个字。
于是,再叹口气。
那身袍子自然不是从罗切斯特街角小巷常见的乞丐那扒拉过来的,事实上,这是我第一任角色从死神身上扒下来的。提着镰刀的死神BOSS没有脚也没有脸,移动时如若幽灵一般漂浮在半空,那破碎的死神袍子由它穿着自然是各种高大上,把死神击杀之后虽然很幸运地掉落了衣服,但那衣服的确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剪碎的破布,除了遮挡身体之外,毫无任何用处吧……
幸好第一任的我死时没舍得穿这袍子而是寄存在了店铺,但GAME OVER这种事我怎么也不好意思跟我这海外归来的大基友说出口,而此时的角色又尚未摆脱新手阶段,更是连死神都没资格见……
所以……我叹口气。
捡破烂就捡破烂吧。
正发着呆的时候,我家女王基友已经不知何时走上了盘旋的黑荆棘楼梯,大大方方地坐到我面前。
约莫有一年半没见面家伙仿佛摇身一变远远地甩了我好几个次元,藏蓝裙子精巧的高跟鞋,自然卷的刘海和发梢,伶俐灵动的眉眼,却又让我想起了孩提时两小无猜的我们。
——岁月还真是无情啊。
我捧着腮帮子想。
因为它让曾经站在同一起跑线的我们,在某一个交点处相汇合,复有奔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怎么就想到回国了呢?”
我看她自在地叫了杯橙味奶茶,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唇角,想起在多久多久以前某个转角的几块钱一杯热饮的奶茶店里,睿睿也是爱喝这种诡异口味的奶茶。
虽然在她看来我的口味也诡异得很……
“想家了,就回来了呗。”
她将没有过目的菜单还给店员,漫不经心地用手臂支起下巴。
我们之间的对话无论经过多久岁月的淘洗,都丝毫不会显得生疏或是淡漠。她支起下巴时露出纤细的脖颈和锁骨上漂亮的日轮坠子,很是好看。
“虽然羊啊你总是嚷着要去外面,去了才知道还是在天朝故土呆着幸福啊。”
她托着下巴盯着我看,漆黑的眼珠总是带着那么点若有似无的犀利光泽。
“那你也应该直接回去,而不是在这鬼地方跟我合作攻略游戏吧……”
睿睿话语里的引申义我是听得出来的,只是不想接话,刚喝的一口咖啡,都带着点让人不舒服的苦味。
对于焦糖玛奇朵,多数人都喜欢搅拌均匀了再喝,我则是很喜欢慢慢地去感受它每一个分层的味道。这家店的咖啡师能把焦糖玛奇朵调制出四层来,往日里,都一直觉得很好喝很好喝。
这座城市繁华而颇为混乱,每个人都在适应着或是努力适应着忙碌而快节奏的生活,我闲散的个性并不适合这座对我来说发展过快的城市。这里并不是我和睿长大的地方,我们的家乡相比而言要平淡些,没有那么快节奏的生活,也没有那样膨胀的人口迁移,然而那里并不欢迎我,于是我就离开了。
我低头望着今天的焦糖玛奇朵,揣测着不透明的黑白菱格咖啡杯里它到底会有几层,却复而又忽的产生了一种想将它愤怒地搅合在一起的冲动。
长达一年半的旧友重逢。
为什么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这样生涩的回忆。
她也看出我不开心,便很快欢脱地换起了别的话题,透明的大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这份对环境生涩而僵硬的熟悉感并未唤起我多少美好的回忆。是的,我的根不在这里。
不。我已经没有根了。就像蒲公英一样?
我喝完焦糖玛奇朵的时候,睿鼓着腮帮子跟我描述她去游乐场遇到托骗花的故事。
“那个打扮成蜘蛛侠样子的家伙居然外穿着内裤拉我拍照,还要了我两刀?这简直是抢劫嘛……”
“恩恩。”
我忙应和着点头,脑子里却浑浑噩噩的都是空白。
本应是碰着大杯装啤酒哭笑掺杂的童年玩伴重逢会便也这样在彼此重重的心事中不了了之地散了,我穿着三厘米后跟的圆头皮鞋默默走在这个遍地都是细长恨天高的地方。心情并不大好,太多不愉快的事情不愿意回忆起来,想起小时候的我们都还彷徨着害怕走向社会,现在回忆起来,其实怕的并非社会,而反倒是无法适应社会的、落寞的、或是适应了社会变得卑微而现实的、又或是虚浮的、矫揉造作的、只剩空壳的、面目全非的自己。
那一刻好想哭。好想回家。
我并不清楚该怎样描述这种感觉。
逆向人流恐惧症?
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遍地人群的大街上,时尚而潮流的人们在你身边穿梭离去,似乎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归宿和目的地,你却只是站在那,看着人们向你走来,视线却从未为你停留,如若你为空气,仿佛你在逆流倒退,仿佛世界明明不止你一人,却偏偏只有你是孤身一人。
呐。多年前那个离家出走的我。
你害怕的,你憧憬的,你曾向往或是试图挣脱牢笼探寻过的。
——是否是这样的现状呢?
即使你的代号会作为游戏发布会上鼎鼎大名全国排名前十,即使你的代号背后有着无数的粉丝拥护者和恋慕者。
你却都只能躲在那虚伪的名字之后。不是么?
甚至都不能把这种功名成就,透露哪怕是一点点,诉说给自己的家人和亲戚听。
你背负无数荣耀,你却终究只是现实中平凡普通的一个人。
A loser.
Finally I am no one.
……
司机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某个大学校区门口的烧烤摊上啃着羊肉串,吃得满嘴油涔涔。
他能从那么多烧烤摊中无比精准地找到我所在的位置,着实是很不容易,黄昏时分正是烧烤摊最热闹的时候,我从人群中蹭出一条道,看准了机会先抢占了最常去的这家摊子的某张大塑料桌,把擦得亮堂堂的饼干包往桌上一丢,招呼老板先烤了把羊肉串。
司机来的时候,正赶上老板送来我点的一大只从肚子中间破开,烤得薄而偏焦一点的烤鱼。
“啊,来坐来坐。”
我挺爽朗地跟司机挥手,虽然他在落座之前,俨然是一副吐槽脸的样子凝视了好一会儿我油光光的嘴唇。
“看上去不像是电话里那么狼狈么。”
司机在我面前慢条斯理地坐下,颇为中肯地这么评价了我一句,找老板要了包餐巾纸,伸手揩了揩我满嘴的油。
我不太想回应这句话。
不喜欢人流,不喜欢喧嚣,不喜欢到处都是结伴成对的世界里,自己却只是孤身一人毫无去处。
本来。我的生活就是简单的那么两点一线,常年的孤寂造成了我宅成习惯见光约等于嗝屁的恶习,连偶尔出来吃顿烧烤喝个小酒,都得战战兢兢地拖上个人,才勉强觉得舒坦。
“上次在车上睡着的那次,总觉得欠你人情,所以这顿我请客啦。”
我冲司机摆摆手,便去一旁的酒水代售点去取酒了。
夕阳渐渐从半空中落下去的时候,夜幕也渐渐地拉扯着覆盖住了苍穹,寂静的天顶下这条小吃街却是异样地热闹和喧嚣。我一个人的时候,很少会来打酒点买酒,最小份的1.5L的普通黄啤,一个人全喝了的话会醉的晕乎乎走路晕眩,刚打的酒冒着看上去颇为讨喜的泡沫,我找老板要了两个大玻璃杯。
我向来喜欢喝酒,恶习从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只可惜并没能成功继承爹娘扎实的喝酒基础,基本上是个喝不了多少瓶就会倒地的渣渣。
相对而言,司机应该比我能喝吧。
所以,除了两个大玻璃杯之外,我还点了一大桶从来只是看别人喝自己却一直不敢尝试的……3L的大桶啤酒。
所以当我分两批次抱着那一大通啤酒坐到司机对面,并拧开桶上的水龙头开开心心地给他倒酒的时候,他夹着烤鱼的筷子恶狠狠地抖了一下。
“你不能喝?”
我歪了歪脑袋,颇为意外地眨眨眼。
夜色降临时点亮的昏黄灯泡照亮司机的侧颜,他比我还长的眼睫毛在脸颊上投落下一小片阴影,令人实在看不出他脸上具体的表情,只隐约大概地看出他在轻微抽动着唇角。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喝酒。”
司机在半是诧异的目光中接过我给他灌满的酒杯,半抽着的嘴角倒是对我勾出了一个颇具有电击和麻痹效果的浅笑。
然后我拧酒桶龙头的手连带着这颗禁不起放电的小心脏都跟着恶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这么一抽,拧过头的龙头“噗——”一下喷了我一脸的啤酒。
……
我在公用的WC里磨蹭了有一会儿才出来,新入的深咖色衬衫连同着蒸汽朋克半裙的背带被我一齐喷满了啤酒,我一边狂怒地用餐巾纸擦我的宝贝衣服,一边很庆幸当时买的是深咖色而不是一碰就脏的米白……
经历了这个梗之后,我发觉万恶的司机脸上就一直挂着忍俊不禁的笑,于是,被笑得面子不知道往哪搁的我便开始一杯一杯灌司机酒。
“喂,直接喝掉了啦,干嘛那么扭扭捏捏的!”
“噗,你先加满。”
好狡猾……
“喂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哗哗哗”,转眼间一大玻璃杯泛着白沫的半透明液体被递到我面前,而那修长手指的主人,正笑眯眯地一边夹烤鱼一边冲我笑。
“好,喝就喝!”老娘酒量又不小!
咕噜咕噜咕噜……
一口喝空酒杯之后我颇为豪迈地抹了抹嘴唇,仿佛刚刚灌下去的是一大杯纯正的烈酒一般。我一直觉得这个动作霸道而男子气,却犹然不知自己这副模样在司机看来是什么样儿。
说到司机,他正专心地抢我的烤鱼吃,并且在确定这顿是我请客之后,又加点了好几把串子和一只烤茄子。
虽然感觉上一直在努力地讹司机多喝酒,但似乎每次他喝的时候都会拽我下水,结果就是我灌他多少,他也让我满上多少……想来想去,似乎没怎么赚到。
我啧啧嘴,不满地往嘴巴里塞烤蘑菇,吃烤串的时候我都喜欢用筷子夹,结果最后一只蘑菇不知道怎么着没夹到,待我意识到时已经为时过晚,正在长智齿的后牙便生生啃断了竹筷子。
疼得泪眼模糊的情况下正看见司机笑呵呵地拿着竹签子扎蘑菇。
“糊(喝)!!——”
我捂住吃痛的腮帮子,举起饱含着满满恶意和愤怒的酒杯,伸长胳膊直指向司机。
……
渐渐地,仿佛有人在我的脑海里打起了欢乐的节拍,司机喝了酒之后好像会变得多话,虽然这种毒舌的家伙话多不是件好事,但我还是挺乐意地托着腮帮子,静静看他说话的样子。
夜晚的小吃街散发着食物的诱人味道和酒香,而炎热的夏季夜晚,偶尔的微风并无法驱散沉闷的热气。我起身去隔壁的摊子点了两碗冰粥,让老板做好了送来。
起身时,明显感到身子不听使唤地狠狠晃了晃。
司机变得话多的样子说实话其实很有点欠揍,他又开始吐槽我工作时丢人的行为,因为精神连接在虚拟游戏里,现实中的我似乎并没有像白雪公主那般乖巧而优雅地躺在工作台上,而是经常做些四仰八叉的诡异行为。
“你知道自己有时候会忽然伸出胳膊腿打人么?”
司机不知道是微醉还是装醉,总之他吐槽时的笑容比平时恶劣一点,话语里的攻击性倒是一点不减。
“喝酒喝酒!!”
我把满上的酒杯举到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