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睡镰》猫翼子

19、听说你叫四叶草探测仪

　　我又在司机颠颠簸簸的车厢里睡着了。

　　梦里面模糊不清地回想起了小时候的光景，那时候自己就很懦弱没用，作为富养的孩子，看待世界的眼光却带着和其他大小姐们都不一样的古怪和离奇。

　　我被司机折腾醒，他说我把口水流他皮座椅上了，顺带塞给我一盒水果蛋糕让我回去填肚子，挂了一整天的水我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然后就这么晕晕乎乎地下车，下来之后才发觉司机特地绕了道从另一个门开车进来把我送到了住房的楼底下。

　　心脏被触动似的加快了跳动，然而我转过身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司机却摇上了车窗，如同他一如既往的作风一般，车窗完全摇上之前他还无比前卫地摆了摆手，一副“不约叔叔我们不约”的表情，简直让人气炸。

　　“我不用洗个澡再走。”

　　司机淡定地摇上车窗，留下这么句话然后娴熟地倒车掉头然后呼啦啦一溜烟地开着白白的小宝马消失在林荫道的转角。

　　扔下我一个人错愕地张大了嘴，惊愕了半天忽然意识到那句熟悉无比的话似乎曾几何时从我嘴巴里蹦出来过。

　　……死司机！！又吐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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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无论是在三次元还是在二次元，普遍人们都会有这样一种误解，那就是，认为在一片三叶草丛中找到四叶草，是件极为幸运的事情。

　　不得不说，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最早一次在三叶草丛中发现四叶草，应该是大二的时候，学校门口的树阴下长着一大片翠绿的三叶草丛，偶然一次在校门口等人的时候，我就无聊打量着那些三叶草，觉得好像看到了一颗有点异样，蹲下来把它和其他三叶草分开来看，才发现是片四个叶子的。

　　可想而知当时的我是多么的激动。

　　也是刚巧，那天中午吃牛肉面老板很良心地放了特别多的牛肉。

　　于是自那以后，我便开始每一次路过各种三叶草丛时都会稍加留意（其实是两眼放光然后像FN那样扫射……），比较奇特的是，我总能一眼就看出这一大片的绿色中哪里有异样，简直一找一个准，我还专门买了相册来放四叶草，后来不止有四个叶子的，还有五个叶子的，六个叶子的……

　　对四叶草许愿成了我的心愿，虽然，多半都是没有实现的。

　　最终我的相册被四叶草塞满了，周围的室友同学也能送的都送了我摘的四叶草（当时超流行送这个，当然是我开的头……），最后实在是觉得心累了，懒得去看那一片片三叶草丛，再然后我的亲友们就给我取了一个贴切的名字，叫做四叶草探测仪，真是个让人吐槽不能的名字。

　　只是现在，多年之后年迈的我再找到四叶草的时候，心里面也俨然只有一种“啊果然我没看错”的想法，再也没有当年激动不已地觉得“I am lucky！”的中二心情了。

　　一定是老了，我想。

　　现在仔细推敲一下，我想能准确找到四叶草的原因在于我无比顽固的强迫症，太过强迫症了，以至于一大片三叶草中的四叶草都能引起我这个顽固强迫症的注意。

　　而当我终于从摘到四叶草就是lucky值爆满的中二病里毕业的时候，我的BOSS不幸染上了这种令人捶胸大吐一口老血的病。
　　……并且还不知道他从哪挖来的消息，他听说我很能找四叶草。

　　然后，他便理所应当地以拜托为假，加班为真的态度交给了我一个新任务——去摘四叶草。
　　大概算是赏金任务，因为貌似有个合作公司的千金也想来试玩这款游戏，只是她太柔弱了所以他的总裁爹不得在游戏里安排数个保镖随时陪同在她身侧，而这个行动不便（因为带了太多保镖）的大小姐似乎对游戏里的四叶草相当之感兴趣……

　　我挂着黑线任BOSS宰割，反正即将到来的小长假我也没有任何的安排，BOSS不介意多给我开几天办公室的电源，我当然也不好意思拒绝他无比委婉的加班要求。

　　只是前提，我要独行，不要大小姐括号和她的跟班们陪同。

　　在一大丛三叶草中找到四叶草，听上去是件相当浪漫的事情。

　　在三次元里的确是如此。

　　在二次元里嘛……听上去也挺浪漫的，如果无视这些植物巨大的体型的话。

　　事实上在游戏里，名为“三叶草”的物种其实是一种巨大的，最高能达到三层楼房高度的一种巨型非移动性动植物，它们在外观上除了体型之外与现实中的三叶草相差无几，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们吃人。

　　好吧，如果这都不算重点的话，那么重点就在于，撇开这些植物吃人很挑食一般会咀嚼一会儿再把骨头渣吐出来这样的糟糕事实，这类非行走型的动植物具有极高的爆发力和战斗能力，虽然它们是属于动植物科，而且又是无法直立行走的类型，但他们会跳，跳跃的高度和距离远远胜过世界前三的沙滩跳远运动员，这种爆发力惊人的行为时常发生，它们最远可以跳十几米远……尤其是在它们饥饿的时候。另外还有一个事实在于，生长在这些三叶草怪物中的四叶草，它从外观上看也只有三片叶子，只有当其被砍杀死亡之后，才会生出第四片叶子。

　　我向项目组的设计人员咨询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肯定不大好看，至少项目组的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很小心地提醒了我“你面露菜色”地事实，并且很体贴地送了我一包三块钱一条的拿铁咖啡。

　　我向对方露出一个“你是好人的”笑脸，无比心酸地抓着袋装的速溶咖啡离开了他们设计组的办公间。

　　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设计组啊……设计游戏的时候倒是考虑考虑我们这些一线的可怜娃啊！！……

　　递给我咖啡的时候这个脾气很好的青年还体贴地告诉我，三叶草们也有基本的性格数据设定，换句话说，他们像动物一样会拥护自己群体的首领，而首领就是四叶草，是他们的王，一旦攻击王，王的子民就会群体攻击侵略者。

　　我本来还面露喜色，觉得这是寻找四叶草的关键，然而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情，青年语重心长地跟我补充解释说，“但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区分王和子民，因为就算是攻击普通三叶草，其余的三叶草们也会群起而攻之，因为……嗯，从数据设定上来说，三叶草的特性是被设置为团结型的，就像蜜蜂一样。”

　　……说得我一阵感慨激灵，顿觉得想要仰天长啸：你们他娘的倒是摸着良心做游戏啊岂可修！！！！……

　　……

　　冲速溶的时候打翻了咖啡杯，滚烫的咖啡洒了一手，烫的我直叫唤，用了好久好喜欢的冰淇淋茶杯也打碎了，只能哭丧着一张脸，捡了玻璃渣，再到卫生间的水池边用冷水不停地冲手。

　　好歹万幸的是不像言情剧和小说里的必定段子一样，我捡茶杯的玻璃碎片时没有扎到手。

　　冲了半天冷水依旧很疼，我也没耐心再继续用水冲下去，来回跑了几趟，从自己办公室里弄了个小盆接着冷水，打算就这样一边用冷水泡着手一边进入游戏开始任务，老实说，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且……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压力有点大啊……

　　那么多的三叶草，总不能一个一个去砍……不，干脆还是把它们打个全灭来得方便点。

　　……这次不能再掉链子了。否则真的可能会被炒鱿鱼啊……

　　虽然Boss对我一向宽容大度……但是他再怎么宽容，一二再再再二三掉链子的我还是觉得自己……难免的有点没有脸面见他。

　　我默默地挨着工作台躺了下来，将不时传来阵痛的手浸泡在冷水里，单手别扭地戴上头盔，接通链接，默默地等待黑暗之后新生的世界。

　　醒来之后，我顶着和死前一模一样的脸，开始了周而复始的新手任务。

　　自从试玩Earth出品必属精品的这款昧着良心坑人的游戏以来，我的死亡次数已经多到了我自己都无法精确地数清了。大体地估算一下，少说也有两位数字了。试玩游戏本来就是个找死的过程，所以我本人对于这种死亡并不很介意，死得多经验也多，试想，你的一次死亡可以换来一次看清对手攻击路线和自身攻防缺陷的机会，也算是很值得的了。大概我能被排在十大试玩师榜上，一来是可以归结为自身对镰刀的悟性，二来就是能最大程度地从死亡中学习吧。

　　每一次死完了再醒过来，总感觉自己沉睡了很久，疲惫的身体如同从棺材里拖动而出一般，肢体关节之间满满的都是操纵时格外不熟悉的生涩感。这种生涩感往往会持续到新手任务完全完成，这种人性化的新手任务也算是Earth公司独具特色的一种经营模式。

　　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新手任务，真正脱离了新手模式之后，将胸膛前挂了良久的新手徽章丢回了佣兵事务所。

　　想来，现实里也应该早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了。

　　以前的自己是超级喜欢加班的，那时候因为司机也经常加班的缘故，当然那时候他还不是我的司机，所以也不能这么称呼他，我很少称呼他的名字，并非很拗口，事实其实相反，他的名字朗朗上口，顺口而动听，所以以至于公司里很多的妹子都会直接去了姓氏念他的名字，这大概也算是我格外不爽的一点……因为直接喊名字的时候，听上去很亲切。

　　所以不得不承认我是不想和其他妹子一样才刻意不喊司机名字的……反正无论在什么场合，我都能恰到好处地避开直呼他名字的情况。

　　后来他兼职当我的司机，为了避免心爱的人等，我基本上都是准时下班的。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本想着尽快脱离新手等级然后去看一眼自己的墓地，这个念头也只能暂时向后推迟了。

　　跑完新手任务整个人都有点精神疲倦，我随便就在草地上瘫坐下来，望着高高的天空上夕阳逐渐沉入远处的洛基山脉，饥饿的程度令我能方便地估算出大致的时间，司机一定已经在等我了，想到这里，我起身都掉身上的草屑，顺着缓缓延续着的草坡一溜烟地撒开腿向附近的芙洛拉神殿跑去。

　　没有到达随意登出的时段之前，玩家都是通过芙洛拉神殿离开游戏的。芙洛拉神殿坐落在芙蕾娅平原的北侧，那里虽靠近极寒的冰河，却气候温暖，与我常驻的提尔村也相距很近。神殿的名字取自希腊神话中的花神芙洛拉，不负其名，神殿便矗立在开满大片鲜花的矮坡上，Earth将传送点设置在这里，寓意正是在于想将“三次元的生活一样美好”的观点传达给玩家们。

　　的确，三次元里是一样有美好的，我跑向那大片的花海，芬芳的香甜气息盈满鼻间，越过这花田，我就又能见到自己眉间心上的那个人了。

　　抬眼看到花丛里闪出个身影，如同之前一直矮着身伏击一般，我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
　　有一瞬间的死寂，那人的身影同样僵在那里，他披着黑斗篷，扣着兜帽，胸前垂着长长的烟灰色长发。

　　我忍不住张口发出“啊”的叫唤声，那个人的模样和轮廓不禁令我汗毛倒竖，没有任何缘由的危机感顿时将心旷神怡的花香驱散，在我的胸膛深处，总有一种不明所以的感觉，在不断地督促我快逃。

　　我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但已经无暇逃跑，双脚再次像多久远以前的那般生了钉子一般动不了了，来自实力差距的震慑感之下，我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夕阳如火，整个世界都着了火。

　　……不会的。不、不会的……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