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臣！开门收快递》秋荻

28、生的死，死的生

　　蒋诚一生，从来没有自己选择过什么，最初，都是女魃替他选，后来的路，也都是袁天罡为他选的。
　　女魃说：不要睡了，起来陪我玩吧。开启了他一生的篇章。
　　袁天罡说：做个普通人吧将臣，平安幸福的活下去。结束了他一生的飘荡。
　　他想，或许他可以自己选一次。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对于活了许久的该隐而言，他比一般人更加惧怕死亡。

　　天地之间，漫天密布的闪电雷鸣是唯一的主景，云层上电弧不断,蔓延向四面八方,如墨汁泼染的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又一道金光乍现.该隐已经忍不住闭上双眼，眼泪止不住簌簌的往下落，但他仍倔强的直着脖子，像一只犟着脖子的小猫，脆弱的一戳就碎。
　　蒋诚迟疑的伸手抚上他的脸，擦去泪痕，有些生涩的劝慰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该隐闭着眼泪如雨下，心中一片混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流泪的感觉，但此时，他止不住的泪水簌簌落下。
　　突然，一个温暖的，轻柔的触感印在他额间，仿佛要给与他安定的力量，他茫然地睁开眼，却发现蒋诚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站在他面前。
　　该隐茫然的睁开眼，看着蒋诚一点点的变化，他的身体上仿佛亮起了金色的符箓，就像是谁在他身上划下了符，那符文如锁链流动着，而符文的间隙，一缕缕黑色的烟雾升腾而起，逐渐笼罩了蒋诚的全身。他的身体一步步拔高，双颊上衍生出神秘蜿蜒如藤蔓的纹路，述说着古老洪荒的秘密，漆黑的发瞬间拉长，犹如瀑布飞流而下，那纯黑的瀑布在空中飞泻，是一种狂野和力量！那犹如神魔一般的身姿，有拿云捉月的威势。
　　唯有他低垂的眼眸，依然平静得如一汪幽泉。
　　该隐突然想起那次梦中初见，他说蒋诚有一双迷人的眼睛，那样一双眼睛，冷清如深潭，平静如幽泉，幽深而荒芜，却又仿佛蕴涵着最深邃的情感，一触即发。
　　是的，真的很迷人。该隐想，他沉醉在这样的欣赏里，让自己忘记一切生与死。
　　蒋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突然！天暗了下来。
　　该隐感觉到什么将自己扑倒在地，温热的胸膛压下来，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在耳边作响，连震天的雷声都远去了，眼前是一片黑暗，这黑暗如此让人心安。他蜷缩着安静下来。
　　蒋诚伸出手，看着手腕上的纹路伸展蔓延，漆黑的指甲生长，泛着金属般诡异的光芒，久违的力量的回归，让他感到了充盈的蓬勃，他抬头看了一眼漫天龙蛇狂舞的雷电，已经即将坠落，他又望了望不远处，那个穿着长袍的矫健身影拖着李栎磕磕绊绊的跑着。
　　他伸手一捞，将那两人捏在手心里。然后张开双臂，拥抱这一方天地。
　　九天神雷终于落下。雷声炸开，成百上千道雷霆瀑布，从那虚空中淌出，发出巨大的声音，砸下来。
　　轰！
　　天地轰鸣，雷光无尽。

　　仿佛又回到了不周山脚下，春来秋去，莺飞草长，蓝天白云，时光流去。
　　蒋诚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
　　突然有一天，一个蓝色的模糊人影走过来，坐在他身旁。
　　蒋诚阖着眼，懒洋洋的说：“你怎么来了？”
　　那人本来正执着他的手检查，这时说道：“你的封印破损了，我过来看看。”
　　蒋诚沉默了一阵，忽尔叹息了一声，“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出现了。早知道这样，我应该一早就破开这封印。”
　　那蓝衣人似乎笑了笑，“这就是你我的缘分。”他放下蒋诚的手，才说，“你答应过我不再动用法力，你答应过我，会平安幸福的活着，这是你第一次食言。”
　　蒋诚笑了，“是的，我答应你，我会活着，看你子女绕膝，儿孙满堂，血脉延绵，我会一直守护他们直到世界的尽头……”
　　“先食言的，是你。”
　　两人一时无言，似乎各自有感慨万千。
　　“将臣，”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我的缘分。”哪怕相处了百年，可终究是缘浅。
　　蒋诚依然闭着眼，却笑出了声，“曾经，你说你不想修仙以登天，我信了，你说你不想修道以长生，我也信了。你不信天也不信命，现在你告诉我你相信缘分，你觉得我能信吗？”
　　“盛唐都过去一千年了，袁天罡，你还是这样谎话连篇！”
　　那人似乎露出微微一点笑意，“……我一直这样，似乎是改不掉了……”他站起来，“我以为，你不会太在意，你会忘记，你会过的好。”比跟我在一起好。
　　蒋诚笑，“自以为是！”他又说，“你以为不会哭的人，就一定没有心吗？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需要的是什么吗？”蒋诚叹了口气，歪过头去，仿佛累极了，不再说话。
　　袁天罡也沉默着。
　　“有人来找你，我先走了。”
　　蒋诚没有留，没有动，甚至没有睁眼。
　　他知道袁天罡决定了就不会回头，他知道他的性子，他也许说不出，但他就是知道。
　　那蓝色道袍的身影远去。
　　蒋诚似乎又陷入了沉睡，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带着水汽的风轻轻吹了过来，温柔的环绕在蒋诚身边。蒋诚终于睁开了眼睛。“重华？”
　　那湿润的风凝聚，渐渐形成了一个淡淡的人形。颐额凤目，广袖天衣，正是重华。重华微笑着对蒋诚说：“将臣，我来与你告别。”
　　蒋诚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告别？”
　　“是的，告别。”重华笑着说，“你看不出来吗？我已经死了，你我只是魂魄相见。”
　　蒋诚恍惚了一瞬，“我好像是第二次听见你这样对我说了。”
　　“这次是真的，不是在幻境中，”重华失笑，“我真的死了，不会转世，也不会登仙，而是魂飞魄散。”
　　蒋诚似乎没有听懂。
　　重华含着微笑，他并不因死亡的到来而惶恐，而是淡然，而是释然，有一种终于将一切放下的轻松感。
　　“有些事情，连时间也无法将它冲淡，就只好以死亡作为结束。”重华感叹着，“我们走了，但还有些事情请你帮忙。”
　　“你们走了？跟谁？”蒋诚问。
　　“跟她。”重华说。
　　“我明白了。”蒋诚目光游离，“你再次做出了选择。”
　　“我没有，”重华笑，笑容中露出一点苦涩，“是她从来没有选择我。”重华笑着，在虚空中慢慢消失，“……永别了，我的朋友……”
　　蒋诚望着虚空，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走了吗，都走了……”
　　他觉得有点累，就闭上眼，打算再睡一觉。但他耳边始终萦绕着一个呼唤，“……蒋诚、蒋诚，蒋诚你什么时候醒过来……”那呼唤似乎来至天边，又似乎萦绕着整个不周山，时时在他耳边回荡。
　　“……蒋诚，你怎么还不醒……”
　　“……你不会死的……”
　　“不会的！”

作者有话说

　　我相信，娥皇在义无反顾终身一跃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重华。从今往后，把这个男人从自己的生命中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