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深宫风云 ...

  •   皇上以贵嫔之礼安葬了凌波,当日执刑之太监全被秘密处死,就连告密的紫宁也落得了个被鸠毒而亡的下场,对外只宣布凌波是暴病而亡。
      要处死紫宁,静妃娘娘是一万个不忍,紫宁是她的陪嫁丫鬟,与她自幼亲近,在宫中又是她得力的臂助,听闻皇上要处死紫宁,静妃找皇上闹了很多次,但不知皇上最后对静妃说了什么,最终静妃还是默许了,这个一心为静妃娘娘排除异己出谋划策的丫头终于尝到了自食恶果的下场。
      我冷眼看着这一出出闹剧,只觉得很是好笑,凌波并不需要这身后的哀荣,同样这深仇大恨也不是杀一个小小的宫女就可以解决的,但我明白,这已是皇上所能做到的极限,目前还不是杀静妃的时机。
      静妃虽然失去了一个贴身的宫女,但她得以与皇上同住在畅爽殿,这对于宫中嫔妃来说,可算是绝无仅有的荣宠,静妃的风头之盛,在这一刻到达人生的极点,她的笑容愈加明艳动人,姿态愈加跋扈无礼,整日高昂着头在宫中进出,象一只傲然展翅的凤凰。
      而与她的风华正盛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司徒家族的日益衰败,镇守边关的定国将军司徒昂被人检举在军中蛮横无礼,无故杖责属下,整日花天酒地纵情享乐以致于延误军机,令皇上龙颜大怒,收回兵权,并押回京城受审,闻听儿子犯下如此大罪,司徒泓气怒攻心旧疾发作,皇上趁机命他回家贻养天年,朝中一时人人自危,均嗅到了皇上欲下手铲除司徒氏的危险气息,于是众人或告病休养在一旁细心观望局势,或有人趁机上折陈词痛斥司徒氏狼子野心,或有人仍不知好歹保奏司徒氏绝无二心。
      皇上既不生气也不表态,任朝臣们象只没头苍蝇一般胡乱揣测圣意,却在不久后加封司徒静为贤德贵妃,同时任命司徒静的二哥也就是司徒泓的次子司徒轩为金吾将军,接任司徒昂的职位戎守边关,监视并抵御冕日国不断的骚扰边关。
      接着皇上下旨离开临水行宫,回宫为司徒静举行贵妃册封仪式。
      同时还明发上谕,安慰司徒氏断不会因区区莨莠不齐之辈就抹煞了司徒氏世代忠心,也断不会做出杀戮有攻之臣的举止,这一番举动可谓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连我这不懂朝政形势的人也看得出是在敷衍拖延时间,更勿论是久居殿堂的那些修炼成精的老臣子,至此皇上的态度已经很鲜明,司徒氏荣华风光已成为过去。
      与此同时,久被冷落的皇后朱氏一族此时变得异常的活跃,向来只挂个虚名领着虚晌的几位国舅大人堂而皇之地入阁兵部主持军务,皇后娘娘的祖父朱惟安惟老昏愦,在朝上唯唯诺诺从不发一言,如今象打了一针兴奋剂似的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在他的推动下,一大帮老臣纷纷上疏陈辞痛斥司徒泓藐视皇上,结党营私,背负先皇,紊乱朝政,拥兵自重等数十款大罪。

      皇上的手段果然高明,先是伺机查出司徒昂在军的大罪,接着故意迟迟不表态,引得朝中大臣惶恐不安,然后又是加封皇贵妃又是加封司徒轩以稳定司徒氏慌乱的心,至此已顺利将司徒氏的势力分崩瓦解,我估计司徒轩未必能平平安安地到达边关,果然不久传来八百里加急折子,司徒轩忽染重病,病死在赴边关路途之中。
      折子传来的时候,我正候在玄元殿皇上身边。
      皇上打开折子的时候,却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再将折子打开。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快被我忘怀的事,那日为凌波的事前来求见皇上,曾在小太监送来的折子中看到过安平王的折子,难道安平王一直与皇上有联络?又难道皇上并不是一时盛怒逐他出宫,而是另有要事要他办理,如此说来,当日他为我而斥责安平王的事只怕是个幌子,目的只是为了让安平王有一个充分的理由离开京师,难道连我也在皇上的算计之中吗?
      如果此事安平王也有参与,那么当日他对我的表白,究竟是真心还是利用?
      无边无际的猜测渐渐串连成了一根线,清晰的脉络分明,种种疑点均指向眼前这个身穿明黄龙袍的天子身上,我半边身子火热半边身子又是冰凉,脑子里乱成一团糟,只觉一股温热瞬间模糊了我的眼睛,眼前一片水光弥漫,看人就象在重重烟波之中,再也看不分明。
      “哈哈哈!”皇上纵声大笑,“做得好,司徒轩死得好!”
      我用衣袖抹了一把眼睛,冷淡地接口道:“安平王办事,皇上自然是信得过的。”
      “你说什么?”皇上大惊,锐利的目光直向我望过来,半晌才哼了一声道:“一个女子太过聪明了可不是件好事。”
      我不过随口一问,而皇上的这句回答无疑却坐实了我的猜测,我凄然地开口:“如果一个女子也能成为皇上争夺权利的筹码,那皇上也太看得起奴婢了。”
      “你与安平王私相授受,本来就是死罪,我不过令他将功折罪罢了,有什么不对?”皇上站在了我的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顿觉周身有了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一直在戏弄我!”泪水终于不争气地流下来,“你明知我一直仰慕安平王,但我从没有奢望过能和他在一起,是你,是你让他明白了当日吹奏曲子的人是我,是你故意行幸临水行宫,让安平王在那样的气氛中向我表白,然后你再出现,以秽乱宫廷之罪赶了安平王出宫,实则是为了麻痹司徒一族,好让安平王私下里为你办事。”
      我也不知我那里来的胆子,竟越说越是大声,皇上一直听着我说话,听我越说越气愤,猛地扬手怒道:“够了,你好大的胆子,我早说过,一个女人,太聪明了不是好事!”
      我抬起泪眼看着他,睁大眼睛,却也只看见氤氲在水雾中模糊的他。
      “朕利用你,这一点朕承认,但朕对你不好么?为了怕静妃加害于你,朕把你调到身边来贴身伺候,甚至于凌波,朕宠幸她,也不过为了转移静妃的注意力,好让她不再针对你,安平王出宫后,朕将你禁足在赏荷宫中,也是怕那不堪的流言惊扰了你,为了你,朕甚至不惜杀了静妃最得宠的宫女让你泄愤,就是此刻,你如此口不择言,朕也由着你胡说,你以为这是为了什么?”
      他一句句如晴空霹雳,字字在我心中炸响,我一步步后退,慌得不知所已,这其中有些是我知道的,有些是我猜到的,也有些是我从不知的,他如今件件剖析得清楚明白,我反而被震慑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有一点我听出来了,那就是安平王并没有与他同谋利用于我,这一切,只不过是皇上的计谋而已。
      “皇上是说,安平王并没有利用我?”我小声地开口问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他终于愤怒了,俊眉朗目中一场狂风暴雨渐渐孕育成形,他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枉费朕对你说了这么多,你居然还只记得安平王,告诉你,无论他是真心也好则假意也罢,你都注定是我的人,任何人休想染指!”
      他冷冷地宣布了这一句,我的眼前一黑,人几乎站立不住,皇上担忧地看了我一眼,终又硬起心肠站住,只轻哼了一声道:”你好好休息,等司徒氏的事情一了,我再册你为妃。”
      我还欲再说,皇上挥挥手道:“别再多说了,这已是朕所能容忍的极限。”
      正在这时,门口陈公公尖着嗓子叫道:“皇贵妃求见!”
      皇上皱眉道:“不见!”但静妃已然大步走了进来。
      数日不见,她的容色颇有憔悴,虽是刚册封为贵妃,神色中却看不出一点欣喜,往日那跋扈的神情全数不见,双目微微红肿,倒颇有几分楚楚可怜之色。
      皇上露出了厌烦的神情,她却紧扑上前,跪在地上,一把攥住了皇上的裤脚,悲切地说道:“求皇上可怜臣妾父亲年纪老迈,许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臣妾愿退还贵妃封号,从此布衣荆钗素食,终生不再出冷宫一步以赎父亲重罪。”
      皇上上前一步扯出了裤脚,冷冷地说道:“贵妃的耳目倒是灵光得很啊,朕还没说要赐司徒泓的罪呢,你这么急匆匆地跑来求情干什么,是谁说后宫嫔妃可以随意干预朝政的?”
      此时皇上不再忌惮司徒家族,对静妃说话也就丝毫不留情面,看他此时这副厌恶绝绝的神情,真难以想像一月之前在临水行宫,他还是那般对她百般怜爱纵容,帝王之爱,果然善变,来得快去得也快。
      静妃只是伏地痛哭,额头触地有声。
      皇上坐回龙椅,朝我吩咐道:“芷芙送娘娘回宫!”然后闭上眼,再也不看司徒静一眼。
      司徒静绝望地站起身,目光一转,充满怨恨地看着我。我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吸了口气道:“贵妃娘娘请!”
      我对司徒静并没有什么好感,她在皇上的着意宠幸之下,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但凡皇上正眼看过或宠幸过的女子,她都要百般挑刺欺辱一番,甚至不惜下杀手除去而后快,凌波就是死在她手中。但细想想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是谁给了她这般大胆,是皇上,是皇上百般地纵容宠溺,才壮大了她的胆子,甚至有些害人的举动,根本就是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完成,可以说,皇上间接是帮凶。
      我送司徒静出了玄元殿,朝她所居的凤仪宫走去,她忽冷冷一笑道:“叶芷芙,从前我倒是小瞧了你,你,皇上,安平王演的好戏啊!”
      我愕然站立道:“娘娘如此说奴婢惶恐,奴婢并未做过此事。”
      司徒静冷笑道:“在我面前装什么干净,你倒是深藏不露哇,我还真以为皇上与安平王为了争你大打出手呢,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好派安平王出京到边关收集大哥的罪证对付我司徒家族,你为皇上连名声也不要了,不知皇上会封你什么名分?是贵嫔还是贵妃?”
      她鄙夷地斜看着我,冰冷的话语象毒蛇一样缓缓从我的皮肤上滑过,在这样恶毒的注视下我浑身不自在起来,站住脚步道:“奴婢就送贵妃至此,请贵妃好好珍重。”
      我转身欲行,她冷悠悠地开口道:”我还没说完,你就想走!“她蓦地欺近身来,恶毒的光芒在她眼底一闪而过,阳光照在她手中所持的一柄利刃上,闪闪发着寒光,我心中一寒,喝道:”你要干什么?”
      “家族败落,这贵妃的名衔也不知能顶多久,皇上必是要杀我的,不如拖着你,也好有个垫背。”她森森冷笑着,牙齿发着白光,手持利刃一步步走近。
      我站在九曲桥上,没有退路,望着司徒静疯了一般的神情,暗暗心惊,一步步后退。
      她举步向我冲来,我抵死握住她的手,两人在九曲桥上僵持着,她的力气好大,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她的确已疯了!
      我渐渐握不住她的手,她奋力地挣开我的手,反手在我脸上划了一记,一阵冰凉的刺痛,血珠从我的脸上迸射开,如揉碎桃花汁满脸,我顾不上看伤势如何,反身就往桥下跑。
      一个天青色的人影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扬手只一挥,那把利刃已被他挥落在地,几个侍卫立刻上前牢牢按住了司徒静,她再也不能动弹分毫,脸俯伏在地,不住地喃喃咒骂。
      这个怀抱里有我熟悉温暖的气息,我抬起头,安平王焦灼的脸正在我的头上晃动,他轻轻用帕子按住我的脸,气急败坏地叫道:“快宣太医!”
      “我没事!”我止住他要叫太医的举动,深深地凝视他,他的脸上颇有风尘之色,脸颊瘦了许多,下巴上有青青的胡碴,眼睛也凹陷进去,显见这一个多月来他的日子也不好受。
      “你到底有没有骗我?当日在石桥上所说的话是不是和皇上早有预谋?”我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问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他眼睛深处,一个人是否说谎,眼神最重要。
      他苦笑了一下,眼神是清澈而无奈的,“这个时候我说什么你恐怕也不会相信?可是你要记得,我曾经说过一句话,乐为心曲,一个人可以在外表语言上作伪,但乐声泄露的是他的心曲,只有懂音乐的人,才会知道到底有没有骗人!”
      我释然了,的确,他说得对,那首野有蔓草,不是心中有情的人绝对吹不出来。
      “司徒氏已成强弩之末不足惧,此时我去求皇上,他大约可以同意我们的婚事了,你放心,等你脸上的伤好了,我们就成婚。”他柔声安慰我。
      说起伤,我这才吓了一跳,轻抚着脸,不安地问道:“好象伤得很重,不会留下疤痕吧!”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就算真的有伤,也不要紧!”
      我也轻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想起了皇上说过的一句话,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无论他是真心也好则假意也罢,你都注定是我的人,任何人休想染指!”
      安平王抱着我向宫中走去,我有些不安地将这句话咽进了肚里,还是先和皇上把话说清楚为好,此刻说出来,只有徒惹安平王着急。

      伤口虽流了不少血,所幸伤口并不深,太医用了最好的金创药,又抹上了具有去疤灵效的舒痕胶,只要小心护理不使沾水,结痂后当可痊愈不露痕迹。
      皇上大怒,赐静妃自尽,宣旨的太监去了好久,回复说静妃不肯从容自尽,吵着要见我一面。
      皇上担心我的安全,不允此事,吩咐太监若静妃不肯自尽,只管用强便是,我想起了静妃那近乎疯狂的眼神,心里忽生不忍,对皇上说道:“奴婢愿送娘娘最后一程!”
      皇上微叹一口气,眼中也微露不忍,毕竟曾是多年夫妻,他沉默了一会方道:“她此刻已然神智不清,芷芙要一切小心。”停了停又道:“她有什么遗言,你只管照实回禀上来!”

      冷宫内杂草丛生,一片衰败景象,一座荒凉的宫殿伫立在夕阳余晖之下,门首有两个侍卫把守,一见我便迎上来道:“静妃娘娘不肯自尽。”我点了点头道:“你们就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静妃呆呆坐在地上,头发披散着,完全没有昔日的一丝风华,她低低唱着一只小曲,听见动静,冷冷地向我看过来,那双锐利的眸子,依稀还有往日的模样。
      “你终于来了!”她吃吃笑着站起身来。
      她面前的地上,摆放着三尺白绫。
      “我真的很恨你,如果不是你和皇上安平王同谋,司徒家也不会垮台得这么快。”司徒静幽幽地说道。
      我忍不住提醒她:“皇上对司徒家早就恨之入骨,无论是不是我,皇上都会想法子除掉司徒家。”
      “不会的,皇上对我一直很好,他宠我,怜我,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他从来都没有责罚过我。”她碎碎念道,眼里满是柔情和骄傲。
      我无语,皇上对她未必没有感情,只可惜她是司徒静。
      突然间我觉得她也很可怜,如果不是司徒静这个身份,也许皇上仍会宠着她,她依然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嫔。
      可是你却不该仗着皇上的宠爱肆意为非作歹排除异己,凌波死不瞑目的惨象蓦地在我眼前清晰地浮现,我的心肠复又刚硬起来,冷冷地开口道:“你以的皇上是真宠你,他就是要宠得你无法无天,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扳倒司徒氏最有力的佐证,他宠你,其实是在害你,你自己想想,没有他的这些宠爱纵容,你能一步步变成今天这样?难道你一入宫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吗?”
      司徒静呆呆地站着,脸色慢慢变得惨如死灰,她低声地笑了,眼中有了悟,更有不甘,“他就是这样宠我爱我的,他隐藏得可真好,也许只有这三尺白绫才是我最后的归宿,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到了这个地步,我竟还宁愿相信他是真的爱我。”她喃喃自语着,神色渐渐变得平静,低声道:“你走吧,告诉皇上,如果有来生,我宁愿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只求皇上能真心怜爱!”
      我慢慢地站起身,不知怎地,心中竟没了报复后的快感,只觉得冷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处处都是森冷的寒意,这冷宫,果然够冷。
      关上冷宫大门的一刹那,身后传来踢倒凳子的声响,回过头,司徒静已悬在三尺白绫之上,身子无力地随风轻轻摇动,配上她的一身白衣,看起来就象深宫陨落的一株白梨花。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