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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欲断难断 ...

  •   这句话宛如一枚重磅炸弹炸响,林朗轩眼中的血丝更加分明,神色间全是不尽不信,他忽然眯起眼睛一笑,冷冷说道:“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地一字字说道,“如果我不是他的未婚妻,我与家人怎么会一直住在余府,他家的人怎么会对我们多番照顾,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叫晨光来对质。”

      林朗轩死死地盯着我,周身散发着冷凝的寒气,他端坐在沙发上,随手抓住几上的流苏桌巾用力一扯,哗啦啦一阵急响,玻璃茶具统统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大声道:“来人,叫余晨光来见我!”
      我暗自命自己不要慌,晨光他一定会帮我的,这样做虽然是在骗他,但也许说开了反而更好,隐晦纠缠只会让彼此之间越发牵扯不清。
      利剑才能断情。
      话虽如此说,但对余晨光,我心中却涌起了更多的不安愧疚。

      余晨光匆匆赶来,他见到这一地狼藉也吓了一跳,我凄微一笑,露出一丝祈求的眼光,他脸一红,却朝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朗轩看着我二人之间眼神闪流,面上神色复杂难辨,他疲累地扯了扯嘴角,沉声问道:“余晨光,你来到帅府做花匠,到底居心何在?”

      余晨光又望向了我,我低下头用微不可辨的声音说道:“晨光,林少问你,你就实话实说,不用怕。”
      余晨光腼腆一笑,话未开言脸已潮红,现出忸怩神态。
      “我不放心轻尘,特地,来看看她,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料。”

      林朗轩将手中银亮的打火机不住地打开合上,发出单调的叮叮轻响,他眉头轻皱,目光在余晨光脸上转来转去,忽而又凌厉地望向了我,话却是对着余晨光而说。

      “听说你是轻尘的未婚夫是吗?”
      余晨光吓了一跳,半是震惊半是疑惑地回头看我,我将目光垂得更低,心中却中呯呯乱跳。

      然而他很快又笑了起来,笑容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是的,我们的确,订过婚,如果,不是林少您,出现的话,可能我们,已经结婚了。”他坦然直言,毫不畏惧地看着林朗轩。

      这下反而令我吃惊了,我虽然料到余晨光必定会帮我,却不料一向腼腆温和的他面对林少竟然如此面不改色。
      我深深看他,他回以让我安心的微笑,继续对林朗轩说道:“既然林少提及,我,也不妨直言,家中双亲多次,催促婚事,如若林少,肯放手让轻尘,随我回家,我定当,终生铭记,林少大徳。”

      林朗轩坐在沙发上,从窗□□入的阳光渐渐西斜,他的脸色隐没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只有打火机那幽蓝的光芒,随着他手指的轻叩,一闪一闪,倏灭倏亮。

      他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空旷而沉重。
      “轻尘,这也是你的心愿吗?”

      痛,心中是灵肉脱离的痛,我竭力咬住唇,忍住眼中氤氲的泪,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发颤,却字字坚定。
      “是的,请林少成全。”

      再一次向他提出成全,心中却知道,这一声出口,以后真的是天人永隔再也不见。
      “好,那我就成全你们。”他霍地站起,眼中的沉痛之色未散,神色却是恢复了镇定自若。
      这,才是真正的林少。

      他在经过我身边时,极轻地说了一句:“这里不是危楼,也不会日日皆愁,我知道你不愿留在这里,如果离开能让你好过,我成全你。”
      他的声音叹息如风。
      “也成全我自己。”

      他走了很久,屋里渐渐黑暗下来,我黯然不说话,余晨光慢慢走到我身边,拉住了我的手。
      本能地想拒绝,想了想,却没的强行挣开,余晨光的手很厚实,不象林朗轩长年征战茧子硌得人生疼,他的掌心温暖,也不象林朗轩带着冬日的微凉,我一惊,为什么还在想着林朗轩,忙不迭地摇着头,想甩开里面深藏不去的身影。

      余晨光见我没有挣脱他,于是用另一只手将我的手合在掌心,轻轻摩挲,喜之不禁。
      “今天,我很高兴!”

      我嗫嚅着开口道:“可是——”余晨光伸指拦在我的唇边,“没有什么可是,我总是会,帮你的。”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下,一滴滴打在他的手心,“对不起!”我一句句地重复着。
      余晨光温和地说道:“你与他之间,有纠葛,我看得出来,但我也知道,你想离开他,我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帮你,更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你如果想,彻底地忘了他,不如考虑着,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对你,让你忘却,曾经的种种,苦楚烦恼。”

      他不会甜言蜜语,可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这些诚挚的话却句句打动了我的心。
      我抬头看他,他说出这一番话后,神情有些紧张害怕,额头涔涔有汗,适才他对林朗轩侃侃而谈貌似轻松,如今只不过对我表白就急出了一头大汗,真是个本分老实人!

      我忍不住笑了,从怀中取出帕子给他擦汗,他脸更红了,期期艾艾地说道:“我自己擦!”他狼狈地接过帕子拭汗,我在他身后轻轻说道:“好,我愿意!”

      “你说什么?”他狂喜地转过身,一双眼睛亮如晨星。
      我再次笑了,大声道:“我愿意嫁给你!”
      这句话宣之出口,我登时觉得心中一松,仿佛谁人执利刃割下了心中疯长的毒瘤,痛,却酣畅淋漓。

      然而还没等我收拾好一切回家,是夜帅府一片大乱——林朗轩遇刺了。
      林朗轩亲自到冲毁的铁路处指挥抢险,却不料被日方派出的枪手行刺,胸口中了一枪,而凶手亦当场毙命。

      为防军心生变,更怕对手敌方伺机而动,这一消息被紧急封锁了起来,林少不能去医院,只能将最好的外科医生接来家中医治,整个帅府因此全面戒备,通往帅府的道路可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封锁得如铁桶一般。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董之华却不在家中,她近日结交了不少名媛仕女,相约饮茶购物,忙得不亦乐乎。
      而我尽管做了离开他的准备,见到他受伤,心竟慌痛得无以复加,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正在悄然逝去,我整夜守在他的卧房门外,泪流满面,只不住地祈求上天保佑他平安无事。
      所有伪装的不在乎,所有假装的坚强,通通在这一刻崩溃,我竟然如此害怕失去他。

      初见那一日,他拾起地上散乱的花朵,朝我伸出了手。
      迷离那一夜,他低低说道:“别怕!”
      “可是我放不下,怎么办?”他彷徨无奈的声音犹回荡在耳边。

      与他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在眼前飞掠而过,他的身影清晰在镂刻在我心底,我无法再欺骗自己,即使是离开他再远,也不能阻挡与日俱增的思念。
      那一夜,他不但掠夺了我的身体,更掠去了我的灵魂。
      余晨光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模样,眸子里的光芒慢慢地淡了下去。

      林朗轩的卧房里鸦雀无声,外科医生正在里面紧急抢救,房外荷枪实弹的卫戌们站立如钉凝神戒备。

      王承平与几个将领匆匆走过,边走边谈,在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忽地回头望了我一眼,那眼神带有十足的轻蔑与暗怒,仿佛我是个不详的人,我的出现扰乱了林少的一切。

      余晨光看着我失神苍白的神态,低低劝慰道:“放心吧,他会没事的。”我知道他心中殊不好受,可他仍旧来劝我,而我却实在没有精力来安慰他,对他,我只有愧疚。

      害怕象一条冰冷的小蛇,从足底盘旋着缠向周身,所到之处,令人顫栗绝望。昨日林少负气而去即遭暗杀,也许我真的是一个不详之人。
      如果没有一年前的交集,那么林少仍是那般意气风发,新婚在即壮志踌躇,我是他生命中不该出现的意外,而终将带给他更大的意外。

      就看他一眼吧,等确认他平安无事我再离开,也许我离开后,一切会重新回到原点。

      房门被人打开,护士面目凝重端盆而出,累累堆积的纱布上满是血迹,我颤抖着迎上前去问道:“林少怎样了?”
      护士皱眉不耐地说了一句:“子弹已经取出,但失血过多,仍在抢救。”

      我往后退了一步,紧紧靠在墙上,从虚掩的房门里望进去,两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医生正在床前忙碌,鲜红的血袋挂在床边的架子上,源源不断地往林朗轩的身体里输入鲜血,林少卧在床衾中,脸色与雪白的枕巾全无二致,苍白得可怕,仿佛抽离了所有生机。

      房门沁出一缕幽幽的香气,似曾熟悉,然而还未等我回味过来,房门倏地又自动关上,隔绝了所有门外人的视线,空留焦急担忧烧灼人心。
      “他一定会没事的。”我喃喃自语。

      就这么等着,长夜漫漫,每一分钟都变得无比地漫长,房门终于被再次打开,医生两眼红丝地走了出来,尽管满脸皆是疲累不堪的样子,但那坦然放松的微笑,还是令守候在门外的人放下心来。

      其中一人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道:“众位大可放心,林少伤情已经稳定,他目前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过等他醒来后好好调养,不久即可康复。”
      医生的话让我释然的同时,我只觉得身子一软,无力地蹲下了身,浑身皆是冷汗,脚也因长时间的站立而麻痹,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啮,钻心刺骨。

      余晨光怯怯地望着我,小心地说道:“我们走吧,他没事,你也该放心吧。”
      理智告诉我应该离去,可我注视着房门,人却舍不得离开,我好想再看他一眼,把他每一个轮廓的细节牢牢印记在心,在日后慢慢回味。

      医生大概看出了我侍女的身份,转而对我说:“小心护理,等林少醒来的时候,多喂些流食,他目前还很虚弱,不要让他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我点头答应着,医生这才在王承平的护送下离去,情不自禁地,我的手触碰到了门把上,余晨光猛地出声喝止,声音虽小,却字逾千斤。
      “你这一进去,就再也放不开手了!”

      我回头望着他,目光中有万分不舍和—浓浓的歉意。
      “我就陪他这一夜,天亮后就离开。”

      轻轻转动着门把,我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日我躲在会客室内,听着林朗轩的脚步声缓慢地步上阶梯,他扭开门把的刹那,我心跳如狂兔,迷茫羞涩难堪种种矛盾的情绪让我忐忑不安,一年后再次相见,我扭开门把,屋内烟雾腾腾,他隔着烟雾冷漠地看着我,仰头饮下手中艳如人血的烈酒。

      一次次地扭开门把,我和他之间被重重枷锁困在一起,纠缠重叠,看不清来路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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