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浮生》梓欣宝宝

42、楔子二

　　冬日的早晨，我坐在高高的监狱围墙上，凝望着斗室里的一点微光。
　　那一缕阳光，勾勒出无数飞扬的沙尘，细细的光柱穿过窗棱的间隙，没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在这里坐了一夜，心，不可遏制地疼，为了里面那个叫做裴捷的男人。

　　无数次看他出早操，劳作，歇息，看书，写文章，在这座监狱里，他安静得令人不容易察觉他的存在，却又让人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相较于身边爆着粗口，甩着膀子，叼着香烟，谈着女人的同伴，他的干净象一朵出尘的皎皎莲花。

　　他的眼神永远有着神驰的游离，他在等待，在一种也许叫做绝望的情绪里等待。

　　而我，却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痛，却无能为力，因为是为了我，他才陷进了这座囚笼，囚住了身，也囚住了心。

　　越是在前世的情感纠葛里辗转挣扎，越是怀念生命里曾经拥有的美好，夜魅说得对，世上惟有希望是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火，遥遥照亮灰暗的人生。

　　而一世世的我，却一次次残忍地打碎了那盏灯火，让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在黑暗中沉沦，心在不甘中长叹唏嘘。

　　我真的错了，却也真的累了。

　　“夜魅，不要那么快再交给我任务，我很累，想休息。”
　　夜魅一直守候在我身边，痛苦时，绝望时，他提供温暖的肩膀让我依靠。

　　“我知道你很辛苦，忍一忍，一切很快会结束。”清晨的阳光里夜魅颠倒众生的容颜光华流转，低柔的话语如山涧清泉，缓缓地渗透，慢慢地流淌他所有的关怀与忧伤。

　　看到他，常常会让我想起忧伤这个词，再明亮的笑容里，也弥漫着清浅的哀伤，他象静卧在匣子里的黑水晶，不小心打开时光泽流离，想仔细探看时却又隐蔽至深。

　　红日在云层间喷薄，夜魅的身影是浅浅的透明，那股记忆里的兰花香幽幽扬扬，在清新的空气中沁人心脾。

　　心中一动，安平王，沈醉，阿里海涯，甚至于何清远，或多或少地都会烙印上兰花的气息，一次两次是偶然，再三再四就令人疑窦丛生。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装作随意问道。

　　“是么。”夜魅轻轻笑着，“这是地狱的迷迭香，属于死神大人独一无二的气息。”

　　他清亮的眼睛忽然一黯，露出极淡极淡的的一丝慌乱失措，我敏感地将他这抹失神收入了眼底，心中更是凛然生惊。

　　“夜魅，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忽然开口，目光望向苍穹，蓝天白云的点缀在极远处慢慢变淡，白云只余细细的游丝，那一片澄净的蓝，却如浩瀚的大海，幽深而宁远。

　　这个问题曾经问过夜魅，他从来没有正面回答，神的身份，让我对他始终怀有芥蒂，不敢相信他的好心。

　　宇宙间永远有着不解的谜，穷人之一生，艰难地探索，跌倒而又爬起，而创造谜的神，永远冷眼看着世人在红尘中挣扎，纵容神之愿望，肆意安排人们的生生世世。

　　自从知道了自己九世的噩运，对神我就没有好感，也因此对夜魅表现出的若即若离的关怀，始终不敢投入身心去相信。

　　“这世上有死神，也便有生命之神，我给人们带来死亡，她却引领人们迈入新生。是她选择了你，我不过助她一臂之力而已。”他轻轻说着，语气虽淡袅如烟，清冷的容颜却薄愁笼罩，笑容里有着淡淡的无奈。

　　不等我再发出疑问，他的目光也转向了天际，褐色的眸子里交织着复杂莫名的思绪，比那天上流逝的云还要变幻万千。

　　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夜魅的身影在晨风中似乎一吹便散，而对面的高墙里，却走出了裴捷高大孤单的背影，两个身影相互重叠，耳边隐隐听到遥远的呼喊，一声声，伴随着鼓乐齐鸣，喧哗而又热闹。

　　灵魂顿时如迸溅的星尘，忽地一轻，散入了丽日晴天的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