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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休问萍踪 ...

  •   走出解毒山庄,我所骑来的骏马正在山坡上吃着青草,看到我出现,它欢天喜地奔了过来,连畜生都有灵性,知道我是它的主人,我心中一酸,人心险恶这句话我算是体会透了。

      翻身上马,身后火把蜿蜒一片追来,我扬手一挥鞭,马儿飞快地奔跑起来。
      这一路的景色仍与我来时一模一样,只是当时我满怀憧憬,如今却身心俱伤。

      马儿神骏,但驮了两人奔跑久了还是有些吃不消,我放缓了马速,任它一路小跑着。
      眼前是一片山崖,我转头看何清远,一路的奔波他显然有些吃不消,他脸色苍白,但仍强忍着没做声,甚至还朝我笑了笑。

      我狼狈地转过脸去,心中盘算着何家的追兵一定会想到我会逃入大路,会在前面布下天罗地网,我毒未解,何清远又身子羸弱,走不出多远便会被人抓获,不如冒险翻过这座山,路途虽远些,他们却一定不会想到我会舍近求远走迂回路线。

      马儿驮着我们缓缓地上山,路上的景色如何我全没留意,何清远不停地咳嗽,象是生了重病。
      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他,他仿佛看出了我的思绪,摆手道:“我没事。”
      他不再咳了,身子坐在马上摇摇欲坠,我反手扶住他的身子,将他的手臂放在了我的腰上。
      感觉他的手在颤抖,慢慢地扶住我的腰,温暖的感觉隔着衣衫一点点渗透,我忽然眼一酸,这样的旖旎似曾相识,虽然彼此仍相隔得这么近,心却已经遥不可及。

      山顶处有一间木屋,屋外开满了满坡的鲜花,这里,仿佛有人居住。
      举目四望,屋内却传出了声音。
      “既然来了便是有缘,客人请进!”声音苍老浑厚,语气平淡得无一丝波澜。

      推开门,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花白头发的妇人正费力地摇着纺车,吱呀吱呀,如一曲单调而悲凉的歌。

      她满脸的岁月痕迹,苍老得如同风干的核桃,只有那双眼,依稀还有几分昔日的神采。
      “老身独居在此数十年,从未见过外人。”她不紧不慢地说着,语音生涩,发音极慢,仿佛真的数十年没有开口说话。

      “你二人都有病在身,怎么会流落到此?”她的眼神果然犀利。

      何清远开口道:“打扰老人家了,我们夫妻二人借宿一晚,明早便走!”
      夫妻?我瞪了他一眼,那老妇人倒冷冷地开口道:“老身我生平最见不得恩爱夫妻,呸,这世上没一个好男人,女人瞎了眼,才会嫁给男人。”
      她傲然站起身,干瘦的身子竟瞬间充满了神威,“小姑娘你过来,离那个臭男人远点!”

      这陌生的女人,一句话便勾起了我满腹的心酸,我挣脱何清远的手向她走过去,泪水扑簌而落。

      她搂我在怀中,轻声道:“不要相信男人的话,他们惯常绝情,为了名利地位,他们什么都可以抛弃。”

      老妇人的话句句揭开我心中的隐痛,她独居在这里,却仿佛被岁月历练出一双沧桑的眼,什么都可以看得这般透彻。
      何清远眼神黯然,神情痛楚,被人这般当面戳穿本相,活该,我在心底恨恨地想。

      “有人来了!”她警觉地开口,眯起了危险的眼,“是追兵!”

      她打开大门,把我牢牢护在身后,象只护崽的母鸡。
      何老夫人一步步走上山来,她身后的家丁一字排开,竟然站满了半个山崖。

      何清远见形势不妙,大步向我走过来,何老夫人却抢在身前,挡住了他的路,低声道:“你还要和我作对吗?”

      何清远不再受我辖制,何老夫人再无后顾之忧,形势登时逆转,她冷冷笑道:“小贱人,我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尸体送去你爹那里,让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四面楚歌,也许我今天就要毙命在此。我冷静地笑了,我就算死,也不愿意死在她手上。

      目光转到了山崖边,寒风吹过,崖下云封雾锁。
      我缓缓地走到了崖边。

      何清远又激烈地咳了起来,捂住嘴的帕子拿开,帕子上一片鲜血淋漓,他在吐血。
      “不要!”缓过气来的何清远绝望地大喊,声音凄厉,闻之心怆。

      在他心底,也许还是有一点在乎我,只是这份在乎,远远抵不过家族威望,身份地位,我自嘲地笑着,往崖边又走了几步,细碎的石子被我踢落下了悬崖,我的身子在崖边,凌立如同风中微颤的花。

      崖下看不清归路,也许我早已没有归路,从我踏上奔往解毒山庄的路那一刻起。

      “皓月,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无论你信是不信,你若是跳下去,我就陪你一起死!”他声声呼唤,情真意切。

      此时才后悔是否太迟,我漠然地看着何清远,就这么死了吧,何清远,我要在你心里刻上重重一道伤痕。

      凛冽的风贯穿着我整个身体,何老夫人冷冷地看着我,就等着我的纵身一跃。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愤慨,我为什么要死?我凭什么去死?就算有人难过后悔又怎样?日子久了,还不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不,我不要死,我要留着命,讨回你欠我的一切。
      我朝人群走了几步,向何清远伸出手来,喉咙里费力地挤出了几个字:“花种,还我!”

      何清远颤声道:“只要你不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还我!”我依然朝他伸出了手。

      何清远默然不语,眼神灰败至极,他终于取出了收藏在怀中的瓷瓶。
      我一把抢过,慢慢地一粒粒倒在掌心。
      泪水不绝于缕,一滴一滴落在掌心,渐渐浸湿了手中的花种,认识他,从花种开始,终结情缘,也将从花种结束,原来我与他,终究是情深缘浅。

      白发妇人见到花种,登时一呆,脸上换上了一副如痴如醉的神情。

      毅然决然的一挥手,花种四散飞落,远远落在了崖边的地上。

      “想要我死,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愿。”我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中,惟独不去看何清远。

      白发妇人忽地放声狂笑起来,她摇摇晃晃地走向我,嘴里如梦呓般地说道:“既然想死为何又不死,来,老婆子我陪你一起死。”

      猝不及防中,她牢牢地抱住了我的腰,纵身向崖下跃去。

      崖边何清远大步抢着奔过来,却也只能看到我飘落的身影。

      眼耳口鼻登时灌进寒冷的风,浓重的雾被我二人的身躯划破,又很快将我们吞噬,找不到一丝影踪。

      何清远扑倒在崖边,眼里全是空洞的绝望。
      他缓缓回过头来,一字字道:“奶奶,你利用我的婚事引得她自投罗网,又威胁我娘对她下毒,无非是想她误会我,彻底地断心绝情,如今一切如你所愿,你可满意了?”

      “你怎能这样对奶奶说话?”何老夫人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我费心地为你安排与沈灵的婚事,还不是想让你尽早忘记那个妖女好好活下去。难道你忘了姑姑的死,他段家与我何家有着血海深仇。”

      何清远的目光痴痴地望着崖下,嘴里只说了七个字:“不悔仲子逾我墙!”
      “奶奶,姑姑不是被段号天害死的,她是死于您从小灌输的门第观念,人,应当听从自己的心声选择,为自己而活。”

      “你疯了!你被这个小贱人迷疯了!”何老夫人颤抖着手指责。
      “对,我是疯了,才会听从你的话,为身份地位放弃了她,我更傻,居然相信娘真的会放我们走。”

      “奶奶,我累了,我只想呆在这里陪她,这里,离她最近!”
      “清远,奶奶不该逼你,你随我回去吧,为了解她的毒,你耗尽了心力,甚至不惜将毒过渡到自己身上,再不好好调养,你真的会死的。”何老夫人终于开始恐慌,她费尽了心思安排了一切,绝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样一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何清远摇了摇头:“我的生命已不久矣,您就让我为自己活一次吧!”

      三年后。

      这世上将永不会再有段皓月这个人。
      白发妇人竟然是花惜容,百余年前早被叶孤行夫妇联手杀死的花惜容。
      她淡然地对我说:“当年我被叶孤行打落山崖,结果侥幸未死,只摔断了两条腿,等我养好了伤回来,却发现天堑崖早已被烧成一片废墟,所有的紫影碎心兰全被他夫妇二人连根斩除,本以为紫影碎心兰就此绝种,但想不到还能在你手中看到花种,我二人可谓有缘,所以我才会救你。”

      我木然地坐在崖底,仰望高高的山崖,心中仍是觉得不可思议如在梦中,她带我坠到半空中时,身上竟然凌空出现一张巨大的伞,托住了风势,稳稳地送我们落到了崖底,毫发无伤。

      “放心,有我在,还怕解不开紫影碎心兰的毒?”她语气里是满满的自傲,当年她持此毒纵横江湖,解毒对她来说,当然是如探囊取物。

      这一解,就解了三年。
      何清远曾用银针封住我的毒,毒性全沉积在喉部以上,事后我才得知我容颜尽毁,脸上全是淤积的毒疱,花惜容为我解毒后,竟然全然改变了我的容颜,连脸上的那一道胎记都找不到一丝痕迹。

      加上我被毒药伤损的喉咙,如今我就是站在爹爹面前,他也认不出我。

      三年后,我的心便开始蠢蠢欲动,何清远如今怎么样了呢?是否已与沈灵成婚,如今儿女承欢,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春草滋生不可断绝。

      我绝不肯承认自己还牵挂着他,只是心中始终愤恨难平,我想见他,想将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加倍地偿还给他。

      花惜容看穿了我的心事。
      “你想去就去吧,凭什么女人吃苦受罪,男人却在一旁享福,去吧,杀了他和他的妻子子女,拿回他欠你的一切,”
      她对男子有着恶毒的偏执,尤其是曾伤过女人心的男人,她一般都杀之而后快。

      于是我便重入了江湖。
      再次踏上前往解毒山庄的道路,我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三年前不顾一切地孤勇,如今看来,简直是对我愚蠢行为最大的讽刺。
      这三年来,解毒山庄声名更加隆重,只是却打听不到何清远的消息,他好象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难道他死了?
      心不可抑制地颤抖,我还没见到他,他怎能死?

      还是在后花园,我揪住了一个丫鬟,那女子愣愣道:“怎么总是有人半夜抓我?”
      原来还是她,当初的那个小丫鬟,如今她眉目长开了些,变成了个大姑娘。

      “我问你,何清远在那里?”尖刀抵住她的脖子,她吓得簌簌发抖。
      “怎么还是找少爷的?”她认命地睁大了惶恐的眸子颤声道,“少爷一直住在天堑崖,三年来从未离开过。”

      我被这个回答震憾了,脑子里全是堆积的乱麻,心,仿佛被谁狠狠地撞击,生出密密麻麻地痛楚,他住在那里做什么?那里曾是段皓月毙命的地方。

      望着我呆住的身影,小丫鬟快步跑开,扯开了喉咙大喊:“来人啊,抓刺客啊!”

      人影闪动,无数脚步声向花园奔来,人声中夹杂着怒喝,我如在梦中惊醒,连忙跳出了墙外。

      天堑崖的路途我走得极慢,心中隐隐觉得有一个疑团将要解开,竟然生出了满心地期待,期待什么,我又说不出来。

      一步步上崖,风中飘来清雅的花香,这种花香,我面色一变,这正是紫影碎心兰的香味,这三年里,它的毒折磨得我死去活来,我永远也忘不了这种花香。

      崖上有一片清幽的竹林,青石路径从竹林里穿林而过,一间竹屋外围着篱笆院子,隐约看见一大片紫色的花开得灿若朝霞,这里的一切布置,和玉镜湖竟是一模一样。

      便是闭着眼,我现在也能从九宫迷阵里走出。

      顺手摘了一片竹叶,我走出了竹林。
      篱笆院子里,紫色的花开得极盛,花朵上空仿佛氤氲着一层紫色的幻影,飘渺如——泪。

      花丛中,何清远坐在轮椅上,望着身周怒放的花儿发呆。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碎心兰,原来竟是要用碎心的泪来浸泡,它的种子才会发芽开花,皓月,你知道吗?花开了,只有我一个人欣赏,花落了,也只有我一个人悲伤,花开花落,我只能由着它去,却再也等不到你陪在我身边。”

      我忽然想起了一首诗,当年何清远曾对我吟过半阕,后来有幸得闻花惜容吟出了下半阕。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垂杨紫陌洛城东
      总是当年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当日他吟了一半就住了口,想是觉得后面的句子充满了不详,如今细想,句句都是我们结局的真实写照。
      只是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这三年来,他对我从未忘怀?
      我的手心冰凉,离他越近心中反而越是情怯,正在犹疑间,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花丛中站了出来。
      是个小孩,大概只有二岁左右,挥舞着胖胖的手臂,摇摇晃晃地向何清远走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叫道:“抱抱,抱抱!”

      走到半途,他摔了一跤,登时哇哇放声大哭,何清远也急了,挣扎着就要起身,这时竹屋的门打开了,一个娇俏的身影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妈妈,妈妈!”小孩子哭得更凶了。
      那女子奔到二人身边,一把抱起了地上的小孩轻轻拍哄,她手中摇着一个波浪鼓,叮叮咚咚发出好听的鼓声,小孩的注意力被吸引,竟然忘了哭泣,接过来津津有味地玩着。

      小孩偏过头来格格地笑着,那容颜神情,似足了何清远。

      闭上眼,不忍去看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情景,我竟然还会为他流泪,我竟然还对他有所期盼,我以为他还牵挂着我,却原来只是他在心满意足之余,内心偶尔生起的一缕对过往的回忆,是的,在他心里,我只是个回忆。

      我还拥有什么?我还剩下什么?三年前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现在来这里看他,简直是自取其辱。
      真的要听花惜容的话,杀了这一家三口吗?面对我曾经心爱的男人,我下不了手,我一个人悲伤也就够了,段皓月,在三年前就已经死去。
      将竹叶放在唇边,将奔涌的泪从眼角拭去,我轻轻地吹响了这首曲子,一曲过后,我和你将再无交集。

      竹笛响起的瞬间,何清远身躯一抖,极慢极慢地回过头来。

      “你是谁?”他困惑地望着我陌生的脸,费力地想在上面找出属于段皓月的痕迹。

      我不动声色地吹着,倾注了我所有的心力,当年的曲子清脆动听,如今却忧伤弥漫。

      一曲终了,我转身就走,再不走,我怕我又会泪流满面。
      “你是皓月!”身后的男人凄楚地大叫,传来咕咚一声椅子翻倒的声音。

      我回头,何清远摔倒在地上,正狼狈地想要站起身来,他身边的清秀女子连忙放下孩子扶起他,孩子吓得大哭,一时三人都有些手忙脚乱。
      “姐姐,你快拦住她,别让她走了!”何清远费力地重新坐在椅子上,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手却拉着那女子的衣袖,不停地催促她。

      原来这女子竟是他的姐姐,我心中一松,有些释然,同时更升起更大的疑惑,何清远的腿怎么了?

      那女子冷冷地望了我一眼,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走到了我身边,客气地对我说道:“姑娘,请留步!”

      我经过何清远身边的时候,他忽然抱住了我的身子,抱得那么地紧,好象怀中是他的整个世界,他喃喃低语:“你一定是她,只有她,才会吹奏这首曲子。”

      “对不起,我们江南的姑娘,十九都会吹这首曲子,而且我也不叫皓月,我叫素妍。”我更正他的“错误”,眼前虽然浓雾重重,但我决心还是隐藏身份。

      闻听到我陌生的声音,他失望地松开了手,但瞬间又握紧了拳头,“无论你改变了容颜,还是改变了声音,我依然可以一眼认出你,因为只有你,才能吹出曲子中的意境,你是段皓月,绝对不会假。”

      我讶然于他的执着,这时他姐姐已经皱起了眉道:“清远你不要胡闹,她怎么可能是段皓月,段皓月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不!”何清远大声喊道,声音暴躁如狂,“崖底并没有她的尸体,你怎能断言她死了?”
      他姐姐何清莲叹了口气对我道:“姑娘请不要介意,自从三年前舍弟的爱侣去世后,他受了刺激,精神状况不是很好,总是幻想着段皓月还会出现在他身边。”

      竟是这样么?何清远竟然会变成这样?他如果真的爱我,当年为什么要那样伤我的心呢?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三年前在崖边,他曾厉声呼喊:“皓月,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无论你信是不信,你若是跳下去,我就陪你一起死!”
      这样深的感情,他怎么会背叛我?
      当日我去找他,他曾答应要与我一起远走天涯,那日我中毒后,他望向自己母亲悲凉的眼神,还有昏迷间,是他为我延缓了毒药的发作时间,更是他以自己为饵,逼迫何老夫人放我离开。

      难道是我误会了他,难道是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我竟不能理智地分析事情的始末?
      我颤声问道:“他的腿怎么了?“这句话一出,我已自承是段皓月。
      太多的疑惑需要解开,此时隐藏身份不再那么重要。

      何清莲吃惊地望向了我,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话一出口,她的脸蓦地变得惨白,倒吸了一口气指着我道:“你真是——”
      我不理她,沉声问道:“你快说!”

      何清远惊喜交加,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好象怕他一松手,我又会消失不见。
      “当年清远舍命救段皓月,将毒素过渡到自己身上,伤了腿上的经脉,加上他不顾安危,数次下崖寻找段皓月的尸身,导致瘴毒入体,再难驱除,所以他的腿——”何清莲不再说下去,声音也哽咽了。

      怪不得当日我抓他为质时,他连路也走不稳,怪不得在崖上他曾吐血伤身,原来他早就为了救我,重重地伤了自己的身体。
      我慢慢地蹲在了何清远的轮椅前,心中百味陈杂,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从来没有负过我,这三年来,我却恨他入骨。

      他的眼中放着光,象是当日携手芳丛时那般地面如春风,只是隔了这三年的时光,我们都被命运捉弄得遍体鳞伤。
      我压抑着胸中翻腾的情潮,问他道:“为什么当日你不说出来?”

      他愕然,眼里有着痛悔,“我以为我命不久矣,我怕会拖累了你,我宁可你误会我,恨我也罢,终有一天你会忘记我。”

      “那现在还迟不迟呢?”何清远仰望着我,眼眸深处透露出失而复得的狂喜。

      我的心忽然柔软了,向他微笑道:“清远,以后的人生是我们自己的,我说过要陪你一生,我活多少岁,你就得陪我活多少岁,人生百年,少一天都不行。”

      我推着他的轮椅向山下走去。
      “这样的情景,我曾在梦中想像过无数遍,每次醒来,却只是空欢喜一场。”他将头靠在我身上,满足地低声呢喃。

      “你浪费了我们三年的时光,我要罚你!”
      “罚我什么?”
      “罚你天天给我做饭吃。”我微微笑着,三年前的小小心愿,到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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