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路多坎坷》暮雨寒

9、第九章

　　人生的路上总是充满着坎坷，年轻人做出的决定往往是错误的，我亦不能幸免。
　　如果知道配房里是个什么情形，我宁愿去哄牲口棚里以倔闻名的毛驴。
　　配房的空间不大，但因为只放了两口大缸而显得十分空旷。虽然盖子盖得严严实实，我还是依稀闻到了某种难闻的气味。
　　“老头，怎么现在才来开门？莫不是藏了贼人在里头？”
　　“官爷，小老儿冤枉啊！小老儿的儿子进城去卖虾酱，不知为何没有回来，只剩下老幼妇孺在家里，行动不便，这才迟了。”
　　“废话少说，快让开，让爷们搜一搜！”
　　听那动静，就是一阵乱翻，显然没有什么收获。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看着赫连徽，他看着被揭开盖的大缸。
　　“这是什么？怎么这么臭？”
　　“回官爷，这是小老儿腌的虾酱，有半缸腌坏的，没舍得扔，打算喂猪。”
　　“臭死了！可是够难为你家猪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在我以为要溺毙在酱缸里的时候，后脖领子被人一把提了起来，赫连徽顶着一脑袋臭酱跟看杀父仇人似的怒瞪着我。
　　我全身又疼又痒，委屈地提醒他：“我们这都是为你弟弟受的罪。”他的脸色这才好些。
　　“两位真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我一激灵，看向门口，暗影里，一个人跟个鬼似的斜倚在门上。
　　不但我没有知觉，武功高如赫连徽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你是妖精还是女鬼？”人可能做到这么悄无声息？
　　“我要说我是灵川王府的人呢？”眼前人影一晃，一个背着弓的少年郎英姿飒爽地站到了我们近前，但她毫无修饰的嗓音道出了她的女儿身。
　　“不是说官府的鹰犬爪牙都歪瓜咧枣的么，姑娘你一表人才何苦做这个差事？”
　　此姑娘抱着肩冷冷一笑，功力超过曾连发此招的赫连徽。我当即有个冲动对赫连徽说，看见没有这才是冷笑的至高境界，你以后可千万别在我跟前献丑了。
　　“现在的强盗都喜欢倒打一耙么？”
　　“那得先问问你家主子，灵川王府的钱财不都是他从老百姓家抢来的？”
　　天色昏暗，我看不清对面人脸上的神色，她略微一顿，继续冷声说：“你们走吧，房丘北边有个小县城。”
　　老天爷到底是仁慈的，小镇外头就有一条河，我们找了个背人的河段扑通扑通跳进去，一阵猛洗。洗完了，我问坐在河边的赫连徽：“你说她说的欠某人一个人情到底说得是谁啊？”
　　赫连徽瞪我一眼：“我怎么知道？”
　　是吗？你真的不认识她？我狐疑地看看他，那个男装打扮的女子分明多看他好几眼。
　　“你再拿这种眼神看我，信不信我把你扔进河里去喂王八？”
　　赫连公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粗俗了？
　　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惦记卫潇的缘故。
　　“那人既然能放过我们，我想她也不会难为卫潇他们。”
　　直觉告诉我三师兄他们现在安然无事，要是我们把敌人拦下他们再逃不出去，我师父恐怕要将他逐出师门了。
　　赫连徽的脸色总算和缓了些，我身上的伤疼得也比先前厉害了些。更让人郁闷的是，连流出的血都带着一股虾酱味。

　　在此之后的三天我们都吃不下什么东西，任何东西闻起来都是臭臭的。我的伤口本来没什么大碍，却因为在酱缸里浸泡了半天而恶化，多浪费了赫连徽一瓶药。他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告诉我卫潇和三师兄他们全都化险为夷，我便安心在房丘北边的一个小县城养伤。
　　过了五、六日，我的伤口渐渐愈合，虾酱的味道也逐渐从风中消散，我终于有了胃口想尝尝当地的小吃。
　　我这人吃饭的时候喜欢坐在高处，这样可以一边享受美食，一边观看众生百态。小时候没有这个条件，只好让小叔抱到房顶上，赶上他高兴还会和我一起吃。
　　因此，尽管当地百姓都推荐街角的那家小饭馆，我却相中了这个县城里唯一的一幢两层酒楼。赫连徽欲不同意，我只消垂头撩开袖子，臂上斑驳的伤痕格外醒目。
　　我心满意足地坐上如意楼最适宜观景的位子，吃着据说是老板娘亲自下厨做出来的丸子。但丸子的味道令我怀疑她是我们避难那家出阁的闺女，遂把肉食放在一边，专心吃醋溜土豆丝。
　　赫连徽看不下去，索性不看我，眼睛转向熙熙攘攘的大街。
　　按说前两日离此不远的地方发生血战，百姓不说胆战心惊也该街头巷议才对，可我们坐下了半日都不曾有人提起这件事，说道的都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看来那女子真是给我们在这乱世中指了个桃源般的所在。
　　我吃的差不多，又喝了几口醋，跟赫连徽说：“此地的父母官定是个好官。”
　　还没等他答言，旁边桌上一个老伯便耐不住寂寞地附和道：“那是，我们张大人就是青天再世！”
　　又有人说：“张大人完全可以当选本朝十大好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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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一个人为了吸引人注意特意先咳嗽了一声方说：“张大人自是个好官，但我们县能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飞天捕快功不可没。”
　　“就是，就是”又是一片附和之声，“他们两翁婿共同造就了咱们县老百姓和乐安宁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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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们群情激昂，我十分想给他们的大人和捕快做个牌匾，上书“功德无量，万寿无疆”，挂到县衙的大堂上，以彰显他们的功绩，表达百姓的爱戴之情。
　　赫连徽扔下筷子和银子夺路而逃，想必是不愿引人注意才没有从栏杆处直接跳下去。我再扒两口菜，快步跟上。
　　顺路路过那家小饭馆，里面人声鼎沸，我忍不住往里瞧去，竟然有人在端着碗站着吃！我拉住前面的赫连徽，“刚才都是我不好，非要去那家能看不能吃的店，让你挨饿了。不如我们再到这里面，你再吃点。”
　　赫连徽歪着脑袋斜睨我良久，“你不怕撑着？”
　　我弯下腰去揉大腿，这里的伤口最深。赫连徽深深呼吸之后踱进飘香的小饭馆，我乐颠颠地跟着。
　　赫连徽气质雍容，连我第一次见他都瞧得出来，何况是看惯世间百态的掌柜。如此拥挤的小店里愣是给我们腾出一张桌子，小二用他那令赫连徽愁眉不展的脏抹布把桌子抹了又抹，临走不忘奉承下某人，跟我说：“你们家公子真是仁厚，我在店里干了这么久，没见过几个可以和主子一桌吃饭的侍从。”
　　我把食指指向自己，不敢置信地问他：“我？”
　　他说：“可不是说你？你还真是好命，摊上个好主子。唉！”说完把脏抹布搭在肩头，摇头晃脑地走了，毫不理会我诧异之极的面容。
　　对坐的某人抿紧了嘴唇，眼里是盛不住的笑意，冷凝的脸上也有了些许颜色。
　　这似乎是我第二次见他笑，又是因为嘲笑我，我不知该不该感到荣幸。

　　这家小店果真名不虚传，断肉多日之后，我终于再次品尝到了肉食的美好。心情激动之下不免多吃了点，赫连徽看着桌上摞起来的饭碗，眼皮直跳。我估摸着要不是我对他兄弟有救命之恩，他早一个人跑了。
　　羡慕我命好的小二也被吸引了来，“哇，小兄弟你的饭量快赶上我们的飞天捕快了！”
　　飞天捕快？好耳熟。
　　“就在那边！”小二热心地给我指引，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却只看到堆起的碗碟。
　　赫连徽的眼睛瞪得老大，就是那天被发现他都没有这么惊奇。
　　我吃着最后一碗牛肉面，心里忽然有些伤感，那些堆叠的碗盘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因为吃东西太多，被师娘抱怨养不起而被师父打发下山的二师兄，你现在可吃得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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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改了个错字
有时候因为粗心难免有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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