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路多坎坷》暮雨寒

10、第十章

　　“小二，结账！嗝……”
　　一别经年后，熟悉的声音再度飘进我的耳朵，我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含着满嘴的牛肉面，大声呼道：“二师兄！”
　　隔着各自成山的碗碟，在弥漫着肉香的空气里，我和二师兄挺立着遥遥相望。渐渐地，渐渐地，二师兄挪动脚步到我身边，伸了臂膀搂着我，比我还要激动地说：“小西！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心里一阵内疚，师兄待我若此，我先前却总是惦着小时他抢我的食物，真真不应该。
　　“小西，你简直是为兄的福星！我正好不够钱付账了。”
　　我抬头问隔着一层房顶的苍天：我可不可以收回刚才的忏悔？小时候他抢我的食物，长大了抢我的零花钱。
　　“小西，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
　　赫连徽果然是个让人忽略不得的存在，在如此激动的情绪之下，二师兄都能注意到他。
　　我咳一声，故意瞥一眼一旁看热闹的小二，挺挺腰杆，用不大不小不卑不亢的声音道：“他其实是大师兄送我的书童。”
　　赫连徽眉毛、睫毛齐抖动，但没有说话，我仗着胆子补充道：“小名叫徽徽，不过，我一般叫他童儿。”
　　小二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我那个得意。
　　二师兄扯我的袖子，“你家童儿怎么自己走了？”
　　我转头，赫连徽居然施展了轻功，眼看着就要夺门而出了，我急忙唤他道：“你还没付钱呢？”
　　看着小二不解，我向他解释道：“你见过谁家是少爷管付账？”
　　小二说：“也是，可您家的书童好像不太听话，小少爷您看？”那厮已经赫然走远，我卷袖子装苦情的招数显然用不上了。
　　“小西，这可怎么办？”二师兄很苦恼。
　　我只得掏出大师兄给的银子，恋恋不舍地交到小二手上，找回的部分被二师兄顺手接了过去。
　　“出门在外，在这穷乡僻壤见到你，为兄由衷的高兴。”二师兄很有诚意地说。
　　我做惯了平凡人，被许多的人盯着十分的不自在，就和二师兄说：“咱们出去说吧，家里人都很想你。”
　　“也好，再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又想吃东西了。”
　　到了外头，我正要问他如何在这小县城当起了备受爱戴的飞天捕快，他却先我一步开口：“小西，你的气色怎么这么不好？病了吗？”
　　关于三师兄的事，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对他说，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嗯，不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二师兄，我听此地百姓议论，大家都很喜欢你呀？”
　　二师兄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快别这么说了，我抓贼还不是为了挣饭钱？唉，这个县的贼都让我抓得绝迹了，一点外快捞不着，这大半年我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我不由地替此地百姓掬一把同情的泪，他们哪里知道他们拥戴的飞天捕快做梦都想多出点贼人。
　　“那你为什么不去别处？”
　　天下之大，有贼的地方想来多了。
　　“嘿嘿，”似曾相识地画面上演，我那厚脸皮的二师兄竟然脸红了。然后，果不其然听他说道：“小西，为兄给你找了个嫂子。”
　　美女嫂子、男人嫂子，我都有了，这一次是个什么样的？
　　“小西，你到处看什么？”
　　“没什么。”赫连徽应该是回客栈了，扔下我一个人实在是不厚道。
　　二师兄继续脸红，“娟娟是张大人的女儿，张大人是这里的父母官。”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大师兄娶的是财主的女儿，未来的二嫂是县令的千金，三师兄最本事，勾搭上本朝大理寺卿的独子，按照这规律我是不是有机会当上驸马爷？
　　“二师兄，你既然当上官家的女婿，怎的还为吃饭的钱发愁？”
　　“我们还没成亲呐。再说，咱们破月门的人怎么能吃软饭呢？”二师兄说得义正词严。
　　我正欲夸奖他一番，就听他小声道：“况且，张大人的那点饷银光养娟娟就已经很艰难了……”说着说着，他的眼睛突然精光一闪，好似食物出现在他的狩猎范围。
　　一个大人物施施然走近，我被她吸引地移不开眼。
　　二师兄狗腿地迎了上去：“娟娟！”
　　张大小姐不耐烦地用眼白回应二师兄热烈的眼光，“爹让我来还你佘的账，给你，自己去吧！”把个钱袋甩到二师兄手里，扭头就走，徒留下一个硕大的背影。
　　“小西，发什么愣呢？”二师兄拿着钱袋美滋滋地问。
　　“二嫂她不愧是官家女儿，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二师兄的食量从小就异于常人，没想到如今嗜好也是远远超脱在常人之列。
　　后来，我苦思若干天终于明白为何二师兄对这位重逾双百的娟娟小姐情有独衷，她的长相和身才，很符合二哥对事物的要求，看到就想抱起来尝尝。
　　“你别怪她，一个姑娘家，难免矜持些。”二师兄替那位连眼白都没赏给我的小姐辩解。
　　我拿赫连徽未来的媳妇下注，这话绝对是他那未来的老丈人安抚他的，人家姑娘根本就是无视他。

　　带二师兄来到我们暂居的客栈，推门进来，赫连徽正靠在窗上看不知何处的风景，浑然物外。
　　托赫连公子的福，我们住的是这家店最好的套间。怕打扰了他，我和二师兄轻手轻脚地进到我的卧房。
　　“这人到底是谁啊？”
　　“是三师兄朋友的兄长，脾气不是太好。”
　　关于三师兄和卫潇的事，我实在拿不准该不该说。师姐曾说过二师兄是这个世上最纯真的人，他能不能接受这种少见的情缘，我判断不了。权衡之下，还是学大师兄，管住自己的嘴，让三师兄自己跟他说吧。
　　“你出来这么久都不写封信给家里，师娘他们都很惦记你。”
　　“写信？我寄到哪里去啊？”
　　也是，我们住的地方罕有人至，师父本就是去隐居的。
　　“师父他们都好吧？”
　　闲话半日，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回想起二师兄为了吃所做出的那些壮举，我笑得前仰后合，二师兄很没气度地翻出我的老账。
　　“都八岁了还让小叔抱着睡，你还有脸笑我？”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这话让外头那人听了去，我以后在他面前就不用抬头了。
　　外面突然一阵嘈杂喧哗，二师兄竖了竖耳朵，推开窗向楼下喊道：“二狗、阿牛，出什么事情了？”
　　我跟着往下面看，几个官差在楼下盘查，有两个正在上楼。
　　“头儿，可找着您了！”不知是二狗还是阿牛激动地说，“上面下来人了，说是前几天劫灵川王爷的匪徒查出来了，兄弟们这不是奉命拿着画像搜人呢吗？”
　　我心里一紧，看向那两幅被举起的画像：一男一女，男的粗犷，女的妖冶。
　　二师兄直接从窗户里跳了下去，接过画像继续打量。再看赫连徽，刚刚急着凑过来的某人，这时候没事人似的在品茶。
　　“哎，”二师兄拿胳膊肘子戳戳他手下，“这次多少钱？”
　　声音很小，一般人不会注意，但显是没逃过赫连徽的耳朵，端着茶的手明显一哆嗦。
　　各间房里查了一遍，除了俩仨江湖游侠具是南来北往的客商，盘问了半日，也没发现可疑人等。到了我们这里，不用我们说辞，二师兄一摆手说：“那是我兄弟，来找我的。你们要是嫌的慌，到各处再转两圈。”
　　捕快的兄弟能是贼么？一般人显然都持反对意见，因此他那帮手下一点疑心也没有，有一个还非常狗腿地说：“头儿，一看您兄弟就不是一般人，您瞧，连带的小厮都这般俊俏。”
　　马屁拍在马腿上，二师兄不置可否的拍拍他的肩膀，“城外二里的杏子林是个藏匿的好去处，你带着俩兄弟去瞧瞧。”
　　“可是头儿，天快黑了。”那人有点犯难。
　　“抓贼一般不都是夜里么？去吧，去吧，回头分了赏钱，我的那份也归你了。”
　　手下耷拉着脑袋走了，二师兄指着我跟剩下的那些说：“这位才是我兄弟，以后别认错了。”
　　二师兄对我真好，我心里一阵感动。
　　二师兄走上楼来，用手捂着胸口以下肚子上面那一块儿，“小西，我又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