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路多坎坷》暮雨寒

5、第五章

　　我实难把面前笑语盈盈的大仙跟匪首联系起来，可三师兄和若嫣姑娘都说他就是“侠盗帮”幕后的帮主，我侧头想了一下，跟三师兄说：“有这么漂亮的人做老大，我也想入伙了。”
　　大仙笑眯眯地说：“好啊，好啊，我们人手正不够呢。”
　　三师兄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加了他，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不禁有些委屈，经历了一年的分离，大老远的赶来和他相见，他没有一点惊喜不说，还摆脸色给我看！
　　“得月楼里没有牲口，你撅着个嘴想栓什么？”三师兄伸手拧我的脸，“瘦了，要叫师娘和师姐看到又该心疼了。”
　　你就不心疼么？我心里想着，但没有问出口。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何况我这个师弟？
　　若嫣姑娘举袖掩口而笑：“怪道郑公子说他家小师弟最是可爱，今天看来果不其然。”
　　我押十个金元宝，三师兄原话绝对不是这么说的！看他们不怀好意地会心而笑就知道了。
　　“三师兄，我嫂子呢？”说了恁久的话，怎么都不见有人出来？
　　“咳，”出声的是若嫣姑娘，见我看她，眼神游移向别的地方。
　　我再转头看三师兄，面色潮红。才不过分开一年，脸皮就薄了这么多？
　　“小朋友，你看在下怎么样？”大仙用手指指着自己，虽是问句，语气却是无比的自信。
　　我木讷地点头，心里某个地方开始透亮。
　　“在下还配得上贵师兄吧？”
　　依然是温和的笑，我却被晃了眼。

　　浑浑噩噩直到吃饭的时候，猛然想起我光顾着认亲，我家童儿被扔在偏厅大半天，也不知是饿是渴。
　　跟三师兄一说，他却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想到这俩人见面时比三九天里还冷的温度，我问：“你俩有啥仇啊？”
　　我那新任三嫂卫潇，听闻此言，一边嚼着绿豆糕，一边问：“你们说谁呢？”
　　我抢在三师兄前面说：“大师兄送我的书童。”
　　“小西喜欢读书？”
　　我谦虚地说：“一般吧，经史子集每样看了点。”
　　三师兄一不小心被茶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卫潇伸臂给他拍后背，“如此甚好，若嫣编书正愁没人帮忙。”
　　“我只是粗略的看过些书，编书这么高深的学问我可不懂。”
　　“小西不用自谦，我们可是都知道你五岁就会作诗了。”
　　若嫣姑娘笑着接口：“我还记得是这么写的：猫的样子像老虎，半夜起来偷红薯。红薯偷来怎么吃？可以烤来可以煮。”
　　为博美人一笑，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现有郑白出卖小师弟。我终于体会到大师兄说“交友不慎”时的心情了。
　　等等，交友不慎？我问卫潇：“你会飞龙探云手么？”
　　我很期待他说怀此绝技的是楼里的其他人，但世事往往喜欢悖人意而行，卫潇爽快地点头，“想学吗？”大方地出乎我意料。
　　“那个，能问个问题吗？”
　　“请讲。”
　　“我要是把你家兄长带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赫连小童被人领进来，脸黑得像是抹上了锅底的灰。他和三师兄对视片刻，我在旁边冻得打哆嗦。
　　“是哥啊，快坐！”卫潇起身亲热地招呼他家兄长，赫连徽却十分不给面子地冷冷瞥了他一眼。卫潇摸摸鼻子，复又坐下。
　　眼见美食在前，这伙人却没有要吃的意思，我饿在胃里急在心上。
　　“来人，把咱们的好酒再拿来两坛。赫连公子快请坐，有什么事咱们吃完饭再说，饿坏了郑小公子就不好了。”若嫣笑语嫣然，可怜的我再次被人拿来当挡箭牌。
　　“楼主客气了，”赫连徽的声音无波无澜，“还要多谢楼主对舍弟的照拂。”
　　“赫连公子才是客气，若嫣身为门中左使，无论为掌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掌门？”赫连徽冷笑：“我今日才知自己的兄弟原来这么出息，不光领导着‘侠盗帮’，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得月楼居然也是你的属下，我不知道的还有哪些呢？”
　　“哥，你别生气，我不说，还不是怕你担心么？”卫潇讨好的笑。
　　“怕我担心？怕我担心还去做贼？你就不怕爹娘担心？若是被别人知道当朝大理寺卿的公子是个贼头，你让爹要以何颜面对天下人？”
　　我不由惊得张开了嘴，他们竟是官家公子！
　　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实现见到皇帝的梦想了？
　　“哥，”卫潇敛了笑容，“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我们帮里料理的大户没有哪一家不是罪有应得，可是他们都和朝廷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就是咱们那个刚直不阿的爹也没有办法治他们的罪。何况我只是散了他们的钱财用来救济那些受灾受穷的百姓，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不会伤人。我不是什么侠义之士，有些事情实在看不过去而已。”
　　整顿饭只有我吃得香甜，卫潇让人拿来的醋据说是进贡到皇宫里的，滋味倒也没有比我原来吃过的好多少。
　　吃好了饭，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掏出卫潇提前给我的零花钱，问他：“这也是你剿大户剿来的？”
　　这一路上我花的都是大师兄的钱，本打算把它们当作纪念品收藏，但现在总觉得不够心安。
　　卫潇没说话，低头装着吃饭，赫连徽瞪着这些元宝，眼睛快要冒出火来。

　　转过天来，风和日丽，卫潇、若嫣和我在花园的亭子里吃茶，三师兄去打理楼里的事情，赫连徽不屑与我们为伍，远远的站在柳树底下。
　　我问卫潇：“为何你姓卫，你哥哥却姓赫连？”
　　卫潇笑：“因为哥是家父的养子，他的亲生父亲生前是家父的挚友，家父怎能断了他家的香火？”
　　我遥遥望了赫连徽一眼，原来和我一样，都是没有亲生父母的。不过他至少知道自己姓字名谁，我是连亲生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说起来名字，我比较好奇你们师姐弟四人的用名皆取自方位，为何单单你三师兄不是？”卫潇问我。
　　“你不会以为是我师父外待了三师兄吧？”
　　卫潇拿杯盖敲敲我的头，“小家伙，胡思乱想什么？你三师兄可没说过你师父不好，你别冤枉他倒是真的。我只是好奇，为何他入门在你之前，这‘西’字却让你叫了去？”
　　“我师兄可曾跟你提过原因？”我堵上下半辈子的桃花运，三师兄肯定没有告诉他真正的缘由。
　　若嫣抢着说：“难道不是因为你师父独慕青莲？”
　　我说：“相对来说，我师父更喜欢白鲢。”尤其是姐夫做的，搁上点芫荽、辣椒，我们全家人都爱吃。
　　三师兄谎话说得着实不高明，人家怀疑在先，不能怪我说出实情。师父说过，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
　　我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说出我们名字的渊源。其实我多少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卫潇有恩于我，连三师兄自己都曾教导我要“受人滴水之恩，需当涌泉相报”。
　　“大师姐的名字叫做郑南，是因为她是被师父在山下的南瓜地里捡到的。”
　　卫潇的手抖了一下，杯子里的茶险些洒出去。
　　我接着说：“北瓜是师娘家乡的特产，为了一解她的思乡之情，师父下山的时候特地回了趟师娘的老家带回了瓜子，嗯，也带回了大师兄。”
　　若嫣的眼睛闪闪发光，让我想起二师兄看到酱猪蹄的时候。
　　“你三师兄他……”卫潇有点不忍心。
　　“三师兄是师娘在自家白菜地里发现的。”据说，嘴里还塞着块白菜梆子，初冬的季节，差点被冻死。想想我就心酸，后面的还是别说了，省得让卫潇跟着难过。至于若嫣，看看她现在腰都直不起来的样子，我不指望她能有半点的同情心了。
　　趁着他们笑得开心，我跟卫潇商量：“大理寺卿是多大的官？能见到皇帝吗？”
　　“哦，你想干什么？”
　　“他想见皇上。”背后有人阴森森地说。
　　“三师兄，你来了多久了？知道我武功不好，还不招呼一声？”
　　“见皇上？为什么呢？”若嫣问。
　　我答：“因为没见过啊。”
　　三师兄说：“不用理他，我们先说正事。”拍拍我的肩膀，指指客房，意思是让我腾位子，别处玩去。
　　“三师兄，我都已经十八了，你别把我当小孩子了成不成？”
　　“十八？”卫潇和若嫣齐声惊讶。
　　“怎么看都只有十六呀？”若嫣把我上下打量。
　　卫潇不同意：“我看是十五。”
　　我瞅了一圈园子里的人，发现最可爱的竟然是赫连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