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路多坎坷》暮雨寒

12、第十二章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们的预料。次日，我正在逗弄孩子，二师兄急急火火地冲进来，略带几分失魂落魄地向我哭诉道：“娟娟她离家出走了！”
　　我一惊之下，非同小可。放在大侄子嘴里的手指头忘了及时拿出来，恰被他死死咬住。我又不敢使用武力，只好拉下身段陪着笑脸跟他商量：“宝宝乖，你二叔的比较好吃。”
　　那家伙得意非常笑出声来，我趁他得意忘形松口之际抽出手指，问二师兄出了什么事。
　　二师兄看看孩子幽怨地说，他昨天晚上去向张大人提亲，张大人满口应承，多么好的一桩美事。可谁知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报娟娟小姐连夜出走不知去向，留书一封歪七扭八地写着：死也不嫁郑饭桶！张大人急火攻心乱了方寸，要不是众捕快拦着，一条老命就拼给他了。
　　“阿福，你二叔失业了！”二师兄摇摇大侄子的小手，沉郁的面容随着孩子的笑容展开不少。
　　我说：“你不去找张小姐？”
　　二师兄叹口气：“她能去哪儿？我猜着是藏在她那几个姐妹家了。我越是找，她不是藏的越严实？放心吧，”二师兄胸有成竹地说：“过不了两天她就自己回来了。以她的食量，在别人家怎么能吃得饱？”
　　我寻思一下，也是。接着问他有什么打算。
　　二师兄的眼睛重新焕发了光彩：“大师兄他们家缺保镖护院不？”
　　“以前不缺，现在可能应该需要。”
　　“阿福啊，以后二叔就去你们家当差了，二叔还可以教你武功，你爹的武功虽然不差，但他是你们一家之主肯定很忙不是？”
　　我说：“二师兄，你这话他听得懂么？”
　　二师兄挠挠脑袋：“我这不是高兴的吗？想着以后不用再担心吃不饱，而且不用自己费事就能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在身边。”
　　我小心提醒：“那你那未婚妻？”
　　“唉！人家看不上我，我还能怎么办？怎么说也是吃过官家饭的，还能强抢民女？就当做了个梦，梦到吃不到嘴的美食次数不少了。”
　　我忽然觉得，娟娟小姐十分的睿智。

　　时间在张大人的度日如年中过去了两天，张小姐却未如预期的那般回来。二师兄坐在窗边唉声叹气：“难道一定要我走了才肯回家？”
　　我有些不放心，“张小姐别再遭遇什么不测？”
　　二师兄指指碧蓝的天空，“比起在我县出现匪人，天上掉元宝的可能性更大些。”
　　大侄子已经痊愈，开始以折腾我为乐，房间里有四五个时辰都充斥着他欢乐的笑声和“叔叔，叔叔”的叫喊声。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一直沉闷的赫连徽更加的阴郁。我知道，他的耐心快到极限了。
　　从各方面考虑，我们都该启程了。
　　我把这个打算跟二师兄一说，他一脸的不情愿。
　　我就说：“我知道你惦记着张小姐，要不然，你稍后启程吧，反正我告诉了你地方。”
　　二师兄闻言有些赧然的挠了挠头，“我不是因为这个，是、是赏钱还没发下来呢。”
　　赫连徽猛的转过头，眼含愤怒地瞪视二师兄。
　　我赶紧说：“别急，别急，大不了咱们快点赶路，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你家兄弟了。”

　　包袱都收拾好了，一封远方而来的飞鸽传书硬是拦下我们前行的脚步。
　　赫连徽看完信，跟我说：“你大师兄已经往这边赶了。”
　　“哦，”大师兄思子心切也在情理之中。“那……”
　　他看眼和孩子玩得正欢的二师兄，“既是这样，你就和你二师兄一起等你大师兄吧。有你二人在，这里又是你二师兄的地盘，孩子应该出不了差池。我就先行一步了。”
　　“可是，你一个人没问题吗？”想想还是不放心。
　　他轻笑下，“事情发展到现在，显是有人暗中帮忙。那个人都走远了，应该不会有紧急情况出现。我一个人会小心。”
　　“那……好吧。”我总不能把孩子留给二师兄，他不饿的时候什么都好说，要是饿了，一切可就难说了。

　　“人都走了半天了，你还看什么啊？”孩子睡觉，二师兄百无聊赖坐在凳子上喝茶，茶显然没有酒好喝，占不住他的嘴。“跟多舍不得似的。”
　　“你懂什么？我这是担心他的安危，怎么说我们也曾经生死与共。”
　　“嗯？”二师兄抬起头，迎视我看向他的眼睛，里面的混沌一扫而光，“你可以再说详细点。”
　　“呃……”我心里不由一阵悔恨。小时候就被他骗吃骗喝，幸好有师娘师姐帮着我；这次分开恁久，又被他的半吊子样遮住了眼睛。
　　“那个，不就是……”我就是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借口来。
　　二师兄摸着下巴目不转睛看着我。
　　“唉，”我认输，反正他总有知道的那天，我提前说了也省了大师兄和三师兄的事。
　　我说了灵川王的事情，三师兄和卫潇的事情还是没有提，只说他们都是侠盗帮的首领。
　　“小西，你说的是真的？”二师兄眼睛发直如梦如幻。
　　“怎么了？”
　　“八千两！八千两！”
　　“啊？”
　　“朝廷的通缉令：捉到侠盗帮头领的赏八千两！老三他竟然值八千两！”二师兄无限感慨，过了片刻又说：“也幸亏我只是心动了下这个价码，没当真去抓他。”
　　“朝廷倒是够大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着三师兄和卫潇随时都可能陷入危险之中，我的心不禁有些沉。
　　“怎么会？钱基本都是曾经被他们打劫过的大户或者是多行不义怕被抢的家伙出的，朝廷不过是拿了别人的银子充慷慨。”
　　我没有说话，就听他接着说：“老三简直是被金子雕成的，我一辈子的饭钱都没有这么多。”

　　二师兄说是不找，但我还不知道他的为人，他既然不着急，自是有了张小姐的下落。证据就是，每天他都要往某户人家偷运大饼、窝头以及其他食物。
　　被我逮到后，他挺不好意思的抹抹鼻子：“张大人说了他是本县父母官，不能让女儿白吃百姓家的。”
　　这一日，阳光暖人，我们三人坐在回廊里。二师兄和大侄子在我旁边你说一句我应俩字的聊着天，我心里想着赫连徽该到了哪里。
　　县衙的捕快像往常那般送来了干粮，我见二师兄抽不开身，就说：“我替你去吧。”
　　二师兄同意了，他那位前同僚自然不敢有意见。我琢磨着这张大人指定要二师兄送，应该是还存着让他入赘的心。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不用像以前那样遮掩，张小姐亲自在院子里迎接我，旁边是她不知哪门子的亲戚，这家的女儿叫兰兰的，兰兰的爹娘陪站在屋门口。
　　我说：“真不巧，二师兄他今天身上不大好，我就替他来了。”
　　娟娟小姐不动声色，说：“有吃的就好，谁送不一样。”
　　把东西拿到厅里，我就要离开，却听她说：“明日不用送了，我下午就回家。”
　　我说：“小姐想开了就好，张大人这几天茶饭不思的，就盼着小姐回去。”
　　她没说话，咬了两口馒头，指指旁边的椅子，“坐吧，我们都是小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
　　我只好坐下。
　　“听说，你师兄要跟你一块儿走？”
　　“是，等我大师兄过来，我们就一起走。”我小心地察言观色，看她是不是舍不得二师兄。
　　她长出一口气，道：“也好。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待在我们这个小地方。”
　　我大着胆子问：“张小姐很厌烦我师兄？”
　　“厌烦谈不上，只是你们是不是都觉着像我这样的能嫁出去就该感谢老天？你二师兄肯要我，我就应该对他感激涕零？”她说这些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想必在心中憋了很久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解释，”她冷笑道：“你敢说你从来没这么想过？”
　　“这个？”我前所未有的理屈词穷。
　　二师兄他虽然有缺点，但他人生的一表人才，武功又高强，任谁看了，都得说是张小姐高攀了。
　　可是，人家愿意“高攀”吗？原来长久以来，都是我们一厢情愿了。
　　我们自以为聪明的站在高处笑看别人，殊不知坐井观天自以为是的却是自己。
　　娟娟小姐不再说话，专心的吃着饭，吃相一如从前不够雅观，我看她的心境却不似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