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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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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少年我的确见过,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只有三岁,是个被他爹抱在怀里的粉嫩娃儿。
天下良驹皆出漠北,瀚沙宫是以马帮发家的,现在还拥有漠北最好的草场。如今的顾家精骑所用之马,也全是由漠北购进。当年的顾王爷,走了不少门道,才和瀚沙宫搭上线。
那个少年,就是瀚沙宫的宫主年近五十的时候才惹下的风流债。瀚沙宫的女主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硬是将她的丈夫管得死死的,连出去偷腥也不敢。只可惜天意难违,他们唯一的独子居然有分桃断袖之好,被宫主逐出家门。大夫劝告宫主夫人实在是年纪太大,不能生,她这才对宫主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漠北瀚沙宫历来神秘,这些秘辛也不为外人所知。只不过那个康国男人是当时宫主的护卫,那个时候,宫主去东莞接回一个彝族女子为他生的小孩,被阿爹得知了,想尽办法将他请来山寨,签下一纸售马的合约。就是那个时候,那个男人认识了二姐,他用这个秘密交换了让二姐夜夜不得安枕的恐惧,最终带她逃离了那个地方。
二姐现在一切都还好吗?我看着客房的方向,也许,那些人就知道二姐的消息。
“冬晴,你是怎么了?我瞧你往那里看了好几次了。”我的心不在焉已经引起了江夫人的好奇。
“我……”我握紧了拳头,告诫自己——聂冬晴举目无亲,“我只是好奇那个少年得了什么病。”
江夫人晒然一笑:“我倒忘了,你也算是半个大夫。”她嘴角一撇,“他还不是去大理避暑,结果没赶上好时候,染上了疟疾。若不是瀚沙宫有钱,一直用人参、灵芝什么的吊着,他怕不早没了,这次,还不是听说了长安有个告老还乡的御医,想走大运河赶时间嘛。”
疟疾吗?赵冬晴也算是学过,可惜我只记得些许片断,似乎有种叫青蒿的东西可以治这个病。
江夫人见我一脸若有所得的样子,不由问道:“冬晴,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如果有了可以治好这个病的方法,可是卖给了瀚沙宫一个大人情。
人命关天,我可大意不得:“好法子倒是谈不上,我只记得我爹用过的土方。具体的记不得了,不过用的药材很容易得,就是青蒿。”
江夫人听了,马上差人去跟客房里的客人说,她也没有说个很明白,只告诉他们这个是个土方,怎么用还得他们自己琢磨。这样,治好了,海涛帮有个功劳,治不好,海涛帮也没什么过错。
如此一来,出行的事情就缓了下来,先在这里治个两三天,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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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用的,无非就是煎了喝药,煮了洗澡之类的。本来是隔一天就要发作一次的,喝了三四次药以后,情况好像有了好转,发作也减缓了。
这两天,在路上遇到了瀚沙宫的人,他们的眉头也不再深锁,虽然谈不上喜笑颜开,至少不是忧心忡忡。看样子,他们是会要好好报答海涛帮一次了。
我端着一盅益气补血的药膳,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江夫人并没有在看账本,江帮主和那个长相古朴的男人正在那里,三个人正谈笑风生。
“来,冬晴。”江夫人向我招招手,又对那个古朴的男人说,“那方子就是她说的。”
那个男人站了起来,对我深深鞠了一躬:“崇善谢过夫人救命之恩。”
我连忙搁下手中的药盅:“不敢不敢,一个土方而已。”
崇善直起身来:“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夫人答应。”
我看了看江帮主,又看了看江夫人,最后只好回答:“有什么事您请说。”
“虽然我家少主病情好转了,但我等几个都不是大夫,此去长安,路途遥远,我等唯恐少主病情有个反复,想请夫人随我等一同前去,一路上多多照顾我家少主。”崇善说得很诚恳,可我却有些为难。
“我也不是大夫,我去了又有什么用?”
“一路上我们也不知看了多少所谓名医,个个束手无策。”崇善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夫人虽不是大夫,但夫人的家事我也听江夫人说起过,令尊和令夫悬壶济世,比那些沽名钓誉之辈高明无数。夫人也曾在旁瞧他们治过此病,比我们懂上太多了,还请夫人答应此求。”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无奈的摇摇头,看了看江夫人:“我家夫人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我实在是走不开啊。”我总不能不懂装懂。
江夫人也在一旁帮衬:“我没什么关系,冬晴,毕竟人命关天啊。你还是随他们去吧。”她少了伴当,找一个也容易。拂了瀚沙宫的要求,可不知道有没有下次机会了。
我只好点点头——我可有机会看见二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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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在运河上,水面上饱含着湿气的风冷得刺骨。
我将窗户关上,免得风吹散了屋子里的暖气。雷泽昊——我到现在才知道那个少年的名字——他上船只前才发作过一次,现在因为太过疲倦,早就睡了。
屋子里的丫鬟都到外间去了:免得影响聂大夫“治病”。我不由哑然:我倒成了这小子的使唤丫头了。
回过头一瞧,觉得那被子好像在抖动。走进了,才发现他有些微微的瑟缩,难道是又发作了?我伸手一探他的额头,冰凉的,呼吸浅浅的,但是很平稳——原来是冷。
我走到门边,小声地唤了声:“鸣翠。”
“什么事,聂夫人?”一个脆生生的丫头从外间窜了过来。
“去灌个暖壶过来,看你们家少爷冷得。”她听了这话,从橱柜里拿了个铜暖壶和一个丝绸袋子就出去了。
才一会儿,她就弄好了。我摸了摸,居然不会很烫手。
鸣翠笑了笑:“我没拿滚水灌,少爷睡了,省得烫着他。”说着就把暖壶塞到了雷泽昊的被子里,跟着又出去了。
我搬了把椅子,就着光亮的地方坐下,随手抽了本传奇打发时间。其实本也没我什么事,还不是那帮护卫实在放心不下他们少爷。
“我这病还要多久时间?”这个低哑的声音我是第一次听到,愣了半天,这才发觉是雷泽昊在说话。
“吵醒你了?”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可能是刚刚的动静把他弄醒了。
“不,我一直没有睡。”他的声音很疲惫。
“你病了,要好好休息。”你睡着了,我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
“可是我不想,病了大半年了,一直是昏昏沉沉的,不知日月。好不容易清醒些了,我不想睡。”说话是难得的倔强,“我这病还要多久?”
我搁下手中的书,走到他的床前:他的眼睛没有睁开,看来是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却还硬撑着不要睡着。嘴唇好歹也有了些粉色,面色也不再发青了。
“我也不清楚,有的人好得快,有的人好得慢,你的病拖得太久了,起码要调养个两三年。”任性的孩子最不讨喜了,“你要是想好得快,就好好睡吧。”
我又坐了回去,懒得再理他。
“其实我只是不想……”他后面说些什么因为声音太低了,我也没有听清楚,他后来也没有再说话,可能实在撑不下去了,睡了。
但我也没有再看书的心情——“其实我只是不想……”这句话,这种无奈,太熟悉了,熟悉得让我忍不住又想起了惜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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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上班了,以后要更新也只能在周休的时候,但我不会弃坑的,一定写完。